盧敏看著兩個年輕人的互動,知道這倆人有戲,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


    她笑著,一旁於大媽快哭了,周家的人的表情更是比哭還難看。


    “哪個,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盧敏攤手道,“現在城裏流行些亂七八糟的自由戀愛的說法,咱也不懂,他們小年輕玩得起勁兒,這相親不還是我攆著過來的,怪我怪我,今天於大媽的媒人費我拿。”


    盧敏數了兩張毛票給於大媽,打圓場道:“我聽說城裏打結婚證,女的要二十,男的要二十二,太小了,國家都不承認倆人結婚,現在還不急。”


    聽這話,是拒絕的意思,按理說女方家願意出這媒人錢,這事情本也無可摘指,盧敏打個哈哈,這事情就算過去了,未來低頭不見抬頭見,還是友好鄰裏。


    卻見周貴山不依不饒,瞬間怒了。


    “你們家這是什麽意思,過來消遣我們家侄兒了是吧?”周貴山怒道。


    “沒,這不就是相親嗎?沒看上,很正常。”盧敏攤手,“說也是我的錯,急著給春花找個對象,這就沒太尋思事兒,誰知道春花自己有主意,這婚姻大事兒,不還是得看孩子自己的主意嗎?”


    其實這事情的大鍋在盧敏頭上,她自己攢的局,自己叫來的陳墨白,看了一圈,心情挺不錯的,沒法兒交代,那就分開掰扯吧。


    對於陳墨白,盧敏心裏也沒底,萬一春花之後被甩了,再要招個上門女婿,沒準還得來周家說道,這時候正好提前埋個說辭,“宋春花追求自由戀愛喜歡陳墨白”“她盧敏盼著孩子找個踏實穩定的好好過日子”,在周家說了不少好話。


    如果盧敏再多活幾年,她能在網上找到一堆自我意識旺盛的男性對這樣行為的批判,這不就是騎驢找馬,在養魚嗎?


    周貴山沒想到這一層,隻感覺下意識地憤怒,合著這家人原本看不上自家侄子,在這兒挑挑揀揀一通,還跟人跑了!


    上門女婿多丟臉的事情,周家孩子因著娶不起媳婦要給人當上門女婿了,傳出去全村丟人,不就是為了給個孩子結婚嗎?


    結果宋春花過來,挑西瓜似的把家裏幾個孩子挑剔了一通,完了一個沒看上,以後他們周家怎麽混,說出去怎麽見人?


    周貴山人老實,但把麵子看得比天還重,盧敏一句“沒緣分”,讓他難受得不行,他們家憑什麽讓人姑娘小瞧著?


    盧敏說完就要走,這沒緣分的事情強求不得呀。


    卻是周貴山攔著,不讓她走:“原本打算和我們家孩子結婚的姑娘走了,你是不是得給我們個交代?”


    “啥交代?”盧敏一愣。


    “宋春花不是打算和我們家的孩子結婚,這又不結了,是不是得給個交代?”周貴山說道。


    盧敏一卡,這小輩家家的相個親,互相沒看對眼,她主動掏了本該男方掏的媒人錢,還有啥做得不對的地方?


    “咱兩家就相親而已,這看不上就看不上了,來相親就是一定要和你們家的孩子結婚,這想得有點多吧。”盧敏皺眉道。


    “是你先說要結婚,我才答應讓我幾個侄兒出來見見人,能給其中一個討個媳婦,那什麽上門女婿的恥辱我們也就認了,可是你看現在的情況,名聲我們已經賠上了,全村都知道我周家的孩子窮到要當那個上門女婿,結果轉頭還娶不上媳婦,弄得我們家裏外不是人,你說怎麽賠吧?”周貴山說道。


    盧敏覺得周貴山這是在胡攪蠻纏,你情我願相親,條件不合適掰了,好聚好散以後還是鄰裏,有啥不合適的,非得是答應相親,就答應結婚了?


    “沒這回事兒,周家二叔,”盧敏皺著眉說道,“這又不是談婚論嫁的時候春花跟人跑了,這不還相看著嗎?你要真難受,我替她給你賠個不是,這相親本來就是我拖她來的,沒考慮孩子的感受。”


    周貴山氣呼呼地說道:“那姑娘也太不守婦道了,公然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麽樣子,擱以前,這樣的女人是要浸豬籠的。”


    盧敏聽著周貴山的意思,已經上升到人身攻擊的程度了,瞬間就氣了:“你什麽意思?我們家春花清清白白的好姑娘,來跟你們家相親,前腳走了,後腳就空口白牙誣陷人是吧,什麽叫她不守婦道?”


    盧敏在家裏就是個性格強勢的,火力全開之後勢不可擋,直接就掰扯開了:“宋春花跟你們家這幾個兒子啥關係呀,就要守他們的婦道,相個親就成你們家人了,都沒看對眼,你們就要綁著她結婚,這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們家,就是為著這事情吃虧了,以後村裏人會笑話我們的!”周貴山咬死了他的麵子,“麵子已經丟了,裏子必須得著,我必須有個侄子能娶上媳婦!”


    “哎呦呦,這是賴上我們家了?”盧敏看著周貴山不依不饒的態度直接氣笑了。


    她本來還覺得周家人不錯,就是兒子多窮了點,但畢竟同村,找個上門女婿她也能接受,卻沒想到這一家子都是這麽想的,給他們家宋春花當上門女婿,可真是丟了他們的臉了,受了好大的委屈呢。


    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一個出個兒子,一個出閨女、出地,幹買賣這都是合算的,結婚交換不就得了。


    結果這給她扯上什麽麵子尊嚴之類的話,合著還是他們家跪求周家的兒子唄,周家給出個兒子,那是好大的犧牲呀。


    平等的買賣做得起來,虧本就算了,倆人是要過一輩子的,那周家兒子真要心裏不舒服,以後的日子也過不安生。


    盧敏在心裏給周家打了個大大的叉號,哪怕宋春花和陳墨白的事情不成,她也不會再考慮周家的兒子了,孩子養的一個比一個大爺,伺候不起!


    “覺得丟人,那就從一開始別答應,春花她有自己的決斷,你不用打著一麵之緣的幌子忽悠人,我們不吃這一套!”盧敏直接要給懟回去。


    這邊吵起來了,門口一個聲音傳來:“春花,聽說你在相親……”


    薑藏月衝進門來,看著一屋子劍拔弩張的氛圍,愣了愣:“我好像走錯地方了,是嗎?”


    薑藏月聽說宋春花要在周家挑個上門女婿,心裏還念叨她忒不仗義,這看熱鬧的事情怎麽能不叫上她一起呢?


    聽著村裏傳了十八手的消息,薑藏月就急著趕來了,沒想到還來晚了,宋春花已經走了。


    盧敏正和周貴山吵著,薑藏月衝進來,她吵得卡了卡。


    薑藏月衝進來的也有點冒失,她以為宋春花在這裏,語氣跳脫了些,意識到在場的氣氛很尷尬,勉強笑了一下:“啊,那個我來找宋春花,她不在這裏嗎?”


    薑藏月隨便找了個理由:“家裏那幾頭豬好像不舒服,我來叫她聲,豬死了可就虧大了——人不在我先走了。”


    “又是那幾頭豬,”周貴山就是要刺撓人兩句,“這年頭,豬可真重要,小姑娘家家的清白都不要了。”


    “姓周的你給我閉嘴!”盧敏可不能讓人空口白牙造了謠去。


    薑藏月聽著這話,也不走了,轉頭看周貴山:“你什麽意思,春花她來相個親,這是怎麽了?怎麽在背後說人壞話呢。”


    “春花來相親,沒看上人家,走了。”盧敏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


    “哦,那咋了?怎麽還說春花不好?”薑藏月追問。


    盧敏和薑藏月一問一答,也有意把話說清楚:“這不就是說嘛?本來就是來相看一下的,這沒看上不是很正常,這誰知道不讓走了,賴上春花了,說春花必須和其中一個結婚,不然就是不守婦道的壞姑娘,有這樣說的道理嗎?”


    薑藏月年紀小,更藏不住事兒,聽此直接火了:“什麽?就說兩句話就是你們家的人了,你們家怎麽這麽大臉呢?難怪把春花氣走了!”


    被兩個女人連著懟,周貴山有點拉不下臉來,表現得像是色厲內荏:“什麽她氣走了,她是跟個男人跑了。”


    “是陳墨白找她有點事兒,你話怎麽說得這麽難聽呢。”盧敏說道。


    “哦,所以呢,這一切的前提,你們家和春花是什麽關係呀,管那麽寬?她做什麽事兒用得著向你報備?”薑藏月說道。


    “女孩子就該嫁人,相夫教子乖乖過一輩子,她,她招什麽上門女婿,做得那麽過分,這不是打我們家人臉嗎?”周貴山說道。


    “她一個姑娘家,本事通了天,能把你們全家給抽腫了臉,佩服佩服。”薑藏月抱手道,“我算是知道,為啥周家一個媳婦都娶不到了,長得高高大大的男人,讓一個姑娘打趴下了,沒人願意嫁,也是活該!”


    娶不到媳婦,這可是周家的痛點,周貴山眉頭擰成一團氣得快說不出話來了。


    “於大媽,你可記好了,”薑藏月轉頭跟媒人開口,“這周家的兒子個頂個的脆弱,連個小女子都忍受不了,誰家姑娘要是上門相親,進了這個門之後,就是他周家的人了,可一定要想明白再上門啊。”


    於大媽是媒人,聽著這話,噎了一下。


    周貴山還要說些什麽,讓周家大嫂攔下來了:“少說兩句吧。”


    看著周家這態度,盧敏對周家算是徹底死心了,宋春花真跟陳墨白掰了,他們家也不要這樣大爺似的上門女婿,看把他們委屈的,等價交換的事情,非得攀扯別的。


    “我們家也打算招個上門女婿來著,本來我爹還說周家人好,讓我多關注著點,現在看來,我真是完全不敢踏進這門,誰知道什麽時候我也被傳出了什麽流言蜚語。”薑藏月說道。


    薑藏月家裏條件很好,是獨生女,還有親戚在縣裏當官,她有意和周家結親,周大哥的眼睛亮了亮,不由得上前:“姑娘,不是那回事兒,剛剛就是誤會……”


    “沒有啥誤會不誤會的,我就知道周家的男人挺有尊嚴,全是寧折不彎的主兒,覺得當上門女婿的男人真是丟人丟到他姥姥家了,全都不願意當上門女婿,我也不強求。”薑藏月攤手道。


    “不是這個意思……”周大哥知道薑藏月家裏條件是真好,不由得攔住了她,“你過來,你過來看看我們家的孩子,真的都是健康優秀的孩子。”


    薑藏月擺手:“我不看,我怕自己看了之後也被賴上,之後全是些歪瓜裂棗我一個都看不上,轉頭走了你們再造謠什麽不守婦道,你們家的這不是兒子,這是金子,我看不起,看了就要結婚,看不起、看不起。”


    盧敏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薑藏月,這孩子素日裏看著還是個機靈活潑的孩子,沒想到關鍵時刻這麽會說話,一手反客為主,和周家的扣帽子打了個有來有回。


    對於薑藏月來說,這樣的表述對她來說也是超常發揮了,她用這一出陰陽怪氣,徹底堵住了周家人的嘴,這要是周家人還想讓她去相看一下家裏的兒子,那就必須把之前對春花說得壞話原路撤回。


    薑藏月抱手,等著他們乖乖撤回之前說的話。


    “是,是我們錯了,”周大哥拐了一下周貴山,“之前我們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說春花這麽好的姑娘,錯過了也太可惜了,有點難受。”


    “我可沒看出一點可惜之處,”薑藏月依舊抱手,“你們家不是都不願意當上門女婿嗎?春花的選擇不正好合了你們的心意,我和她一個想法,都不耽誤你們家的孩子了。”


    周貴山可以稱呼侄子們為“孩子”,盧敏作為一個已婚婦女,這麽叫也沒差,薑藏月冒出來一句“你們家的孩子”,就顯得頗為奇怪了,可現在沒人去糾正她這個奇怪的表述。


    周大哥一巴掌拍在了周貴山的後背上:“注意點,給人說兩句軟話。”


    周貴山動了動嘴唇,不想說話。


    薑藏月一招手:“走吧,我也不想考慮周家的人了,看一眼被賴上咋辦——你說是吧,於大媽?”


    於大媽點了點頭,周家找她說媒好幾年了,她知道這家人確實有點問題。


    “別,別啊。”周貴山看著人要走了,急眼了,尤其是於大媽,得罪了媒人,那之後不就更難結親家了?


    周貴山呼出了一口氣:“是我說錯了,春花她自由戀愛就去吧,我管不著。”


    盧敏和薑藏月對視一眼,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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