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南!”


    直升飛機懸停在山穀之中,周稟琛看到站在懸崖峭壁邊上那小小的被雪覆蓋的身影時,再也控製情緒喜極而泣。


    周稟琛想親自下去救她,卻被隨行的醫生製止。


    他身上是剛剛在飛機上醫生給他處理的傷口,幾個帶血的箭頭還赫然擺放在盤子裏。


    警犬小q靜靜地蹲在他身邊,喉頭發出嗚咽般的輕微聲響。


    飛機外大雪紛揚,救援人員抱著瑟瑟發抖的南南回到溫暖的機艙內。


    當南南看到周稟琛渾身纏著滲血的紗布時,再也忍不住衝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爸爸,媽媽掉到下麵去了,她掉下去了,爸爸你快去救她啊!”


    聽著女兒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他輕拍女兒背部的手頓住,猶如五雷轟頂。


    “你……你說什麽?”


    說罷,他回頭望向一旁剛剛也目睹直播現場的昔日同事,看著他閃躲的眼神,陣陣恐慌湧上心頭。


    鵝毛般大小的雪花在窗外前仆後繼地往山穀底下落去,一如周稟琛此刻的心也跟著掉落那萬丈深淵。


    光影流轉,皚皚白雪的山穀底下。


    頭頂的直升飛機盤旋片刻,終是無奈般掉頭飛離。


    周稟琛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踩在淹沒腳踝的一片空雪地上,解開了身上的降落傘繩扣。


    他將小q放在雪地上,輕輕撫摸它的頭,“小q,幫我找到她,我們一定會找到她的,是不是?”


    明明剛剛在視頻裏,他還看到了她。


    她說她愛他,是他心目中的英雄。


    那一刻,他的血是沸騰的,好像再也感知不到身上的疼痛。


    他相信,她一定還活著,還在某個地方等著他去救。


    小q歪著頭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朝周稟琛“汪汪”叫了兩聲,似是對他的肯定。


    雪地上,一人一狗在雪地上留下一深一淺的腳印朝覆滿白雪的森林內走去。


    另一頭山林中。


    姚易楓僅著一身新郎禮服的內襯單衣,原本白色的衣服早已血紅一片,宛如浸泡在血水一般,身形踉蹌地走在雪地裏。


    身上的血水一滴滴滴在雪地上,宛如雪地上盛開的妖豔紅花。


    他原本白皙光滑的臉上,此刻早已血痕遍布,右臉頰上更是有一道血肉翻飛的傷口,還在不斷往下淌著血。


    但他絲毫沒感覺到疼痛般,漫無目的般在每一處山林下橫衝直撞。


    “姐……姐……”


    他悲戚的聲音回蕩在整個森林,仿佛一個迷途的小孩,在找尋回家的路。


    不遠處,他看到雪地裏一個大大的鼓包,他就瘋了般跑過去,徒手將雪地上冰涼刺骨的雪刨開。


    直到刨到滿手是血,看著雪地下的東西,他眼底的希冀又再次暗淡下去。


    仿佛剛剛這種場景他經曆了無數次。


    而他則麻木地站起身,再次往山林深處走去。


    就在剛剛,他看到姐姐出事的那一刻,滿腦隻有一個想法,隻想著去找她。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破窗跳下懸崖。


    他的身體墜在崖壁上的樹枝上,尖厲的樹枝紮進的他的肩頭,劃傷他的臉。


    直到身體即將砸向地麵的那一刻,他才伸手攥緊了樹枝嚐試著緩衝落地。


    以他對這裏的熟悉,之前纜車的下麵就是這一帶森林。


    他知道姐姐就在這一片山林中。


    可是,他越往裏走越絕望,入目皆是白,這裏太大,野獸也太多。


    他難以想象,如果姐姐即便沒被纜車砸中,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麵對漆黑中荒涼的雪地和野獸的嘶鳴聲,她該有多恐懼。


    直到他走到一處小山坡底下,一群金豺站在山坡頂上,目光齊齊對準山坡底下的他,他才在黑夜裏緩緩抬頭,對上那一雙雙發出幽光的獸眼……


    *


    周稟琛牽著小q在一處沼澤處緩慢艱難地走著,直到走到一處密集叢林處,小q掙脫了牽引繩越跑越快。


    他看著不遠處高聳的山林樹枝東倒西歪缺失了一大塊,整顆心高高懸起,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胸腔,忘了身上的疼痛,飛快地追隨小q的步子奔進叢林。


    可卻在他目光觸及整個纜車車廂就那麽七零八落紮在雪地裏時,雙腳更是如灌了鉛般難以移動。


    短短一段路,他摔了好幾跤才走到目的地。


    茫茫一片雪地上,看不到她絲毫身影。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口中的熱氣噴灑在空中,瞬間消散,一如他強撐的信念在這一刻盡數消散。


    他瘋了般就下意識往纜車底部刨雪,跟失去靈魂的傀儡般毫無痛覺,沒了一絲生氣。


    直到小q“汪汪汪”地衝著纜車車廂裏部叫個不停,他才眼神亮了亮,似有所感般衝進車廂。


    車廂內有一處人形雪堆,就那麽靠在角落裏一動不動,仿佛那裏堆放的就是一堆雪人般安靜。


    “初願……”


    他雙目通紅,瘋了般撲過來,拍落我身上的雪。


    當看到我整個人如凍僵的冰塊時,抱著冰涼的我渾身顫抖得好像世界末日。


    他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將它緊緊裹在我身上。


    甚至他連伸手探一探我的鼻息都不敢,深一腳淺一腳背著我走出了那片被雪覆蓋的沼澤地。


    一處山洞裏。


    周稟琛顫著凍僵的手去點燃被雪浸濕的樹枝,試了好幾次,火剛燃起又再次熄滅,股股濃煙升騰,嗆得他連連咳了好幾聲才堪堪停下。


    他趕忙捧了山洞外的雪澆滅,又重新抱起麵色慘白的我摟入懷中。


    就在剛剛,他向駐紮在山穀外的總部發求救信息,卻始終沒收到任何回應。


    李隊長當時承諾他,等到天亮,他便會派一個搜救小隊下來幫他一起尋找。


    所以,不管有沒信號,隻要等到天亮,他們就能得救了。


    直到這時,他才如鼓足了勇氣般,用手探上我冰冷的脖頸。


    好半晌,顫動的指尖在觸及到那微弱的脈搏時,他才如失而複得般抱著我失聲痛哭起來。


    他不斷揉搓著我的身體,試圖幫我恢複體溫清醒過來。


    這種情形,顯然就是我的身體處於低體溫狀態才徹底昏迷。


    長此下去,我很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


    所以,現在首要做的,便是幫我迅速恢複體溫。


    可他的手探進羽絨服裏麵想查看我的體溫時,卻發現羽絨服裏麵竟全是濕漉漉一片。


    有血,也有冰雪融化後的水,將整件羽絨服浸染得如同水裏撈出來般。


    周稟琛迅速將我身上的蓄滿血水的羽絨服脫掉,露出裏麵被血染紅的紅色婚紗。


    洞口的寒風不斷地往裏灌,如刮人骨的刀般一下下刮在人身上。


    周稟琛迅速抱著我轉身背對著洞口,將我緊緊護在懷中,順勢飛快地褪去我身上染血的婚紗。


    他的目光在觸及到我身上觸目驚心的血痕時,終是再一次泣不成聲。


    手臂上不僅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肩頭更是有一道被動物牙齒撕咬的咬痕,現在鮮血已經凝固。


    還有右邊大腿上,一塊鐵塊插在腿上,深深沒入皮肉,隻露出尖尖的一角,此時鐵片周遭已經黑青一片。


    他知道,如果不及時拿出鐵片,我的腿壓根都保不住。


    可是現在,冰天雪地,我這種狀態,連命都保不住。


    “初願,你撐住……”


    他紅著眼圈將纏繞在他身上傷口的紗布拆下,顫著手將嵌進我肉裏的鐵片徒手拽出。


    “啊……”


    一陣劇痛襲來。


    我生生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痛醒,回歸了一點意識。


    迷迷糊糊間,我隻感覺又冷又痛,一雙大手似在傷口處輕輕摩挲著。


    然後逐漸向上。


    緊接著冷意逐漸退去。


    一股溫熱的濕意傳遍全身。


    口腔內傳來溫熱的甘甜,驅散了剛剛所有的冷意和痛感。


    我整個人就像個初生的嬰兒般被一個溫暖的懷般圈在懷裏。


    就像被泡在溫暖的溫泉裏,每個毛孔都被細致地安撫,最終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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