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諜司。


    “啟稟趙大人,下官接到檢舉,今年文道大考有人徇私舞弊,經過查明,主題人岑靖遲泄題與李瀾,李瀾因此高中狀元,現已將犯人押解而來。”


    秦武朝著趙探月拱拱手,微微一笑。


    趙探月看向李瀾。


    而李瀾則是平靜地道:“趙大人,李瀾絕無徇私舞弊之事,還請大人明查!”


    “先解開。”


    趙探月淡淡開口,旁邊人便將李瀾枷鎖、鐐銬解下,李瀾故意從腰間取下玉佩一塊,道:“這塊玉佩,此前曾大人見贈,如今物歸原主--”


    趙探月眉頭輕輕一皺,歎息了一聲,道:“玉佩既已送你,又豈有取回之理?當日在林府,欠下你一樁人情,如今我會盡力查明此事,若你真是無辜,不會冤枉了你。”


    言下之意,她會盡力幫李瀾申冤,而這,也就是這一份人情的代價了!


    “但,”


    她正色道:“若你當真科場舞弊,必按律令論處,人情,亦不能大於王法!”


    趙探月身後,她那古靈精怪的女弟子喜夏,卻暗暗好笑,心想師父原來演技也不差的。


    --現在兩人裝模作樣,其實正是此前李瀾和趙探月在誦賢樓時,約定好的“劇本”。


    李瀾進入大牢之後,總要有個理由,和趙探月接觸。


    趙探月送他的那塊玉佩,那份人情,便是理由。


    如此一來,從其他人看來,趙探月隻是為了要還當初李瀾的那一份人情,所以對李瀾頗為上心,積極幫李瀾查訪,而他們的真實目的--查訪幕後黑手在獄中的安排,便可以被掩蓋住。


    此刻在外人看來,李瀾被困獄中,趙探月積極施救,但其實真相是趙探月為他打掩護,而他才是真正尋找線索的那個人。


    想到這些,喜夏也不禁心中微微複雜,李瀾這家夥真的考慮太周全、太仔細了,關鍵是,這都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這家夥的腦子究竟怎麽長的?


    “勞煩秦大人,將此案卷宗都給我吧,這件案子,我親自審查!”


    趙探月朝著秦武開口。


    秦武聞言,卻沒有意外,反而是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如此大案,自然該由司長大人親自出馬才合適。”


    ……


    不久後。


    “李公子當真神算,難道在文道大考之前,你就已經猜到,你會被幕後黑手針對了嗎?”


    押送李瀾進入大牢的路上,趙探月終於發問。


    “隻是不得不防而已,我也沒想到會算中。”


    李瀾無奈一笑。


    “接下來,公子準備怎麽做?”


    李瀾略一思索,道:“你提出要親自審查我的案子,秦武沒有反對……或許,他們讓我入獄,還有一個用意,就是讓我來分散你的精力。”


    “想來,你在墨香坊那邊的追查,已經讓他們感到了恐懼。”


    趙探月點點頭。


    “那就順水推舟,接下來,密信的事情你先緩一緩,先找岑夫子什麽的,把精力都放在我的案子上,如此麻痹敵人。”


    “獄中這邊,我來負責。”


    趙探月點頭,神色凝重:“李公子,獄中我已經查過很多次了,但始終沒有線索,如今慶天大典就在幾日之後……”


    非常緊迫!


    縱然李瀾才智過人,在短短幾日之間,能找出那些隱藏在囚犯中的敵人嗎?


    李瀾微微一笑,忽然問道:“顧長風關在哪裏?”


    聽到這個名字,趙探月嬌軀都是猛然一震,好似眼前的團團迷霧,一下子被撥開,終於得見真相一般,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瀾,道:“你……”


    顧長風!


    顧長風的事情,她當然也是知曉的,在醉月樓偷襲了李瀾之後,四處躲藏,但最後還是被抓了。


    她也曾查過,但一無所獲,但現在看李瀾的意思……


    顧長風,竟是李瀾的人嗎?這怎麽可能!


    她也是冰雪聰明之輩,一時間想到了無數的可能性,難道當初李瀾醉月樓被襲,險死還生,就是李瀾布下的一個局?


    這也……太可怕了。


    這一刻,她竟莫名慶幸,慶幸自己與李瀾是朋友,而非敵人!


    李瀾笑道:“安排我見他一次。”


    趙探月冷豔如霜的臉上,滿是難以言說的複雜,似敬佩、似感慨、似不可理解……最終她隻是點了點頭,道:“好。”


    “李公子,我其實真的有些懷疑了,你,是人,還是鬼?”


    關上大牢前,趙探月忍不住問出最後一句話。


    牢房中,李瀾麵容看不真切,隻是輕輕一笑,“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凡夫俗子,僅此而已。”


    ……


    夜晚。


    密諜司長長的廊道內,顧長風又一次被提審,他入獄以來已經被提審過很多次,但這一次有些不一樣,來找他的人從未見過,也沒有履行提審等手續。


    這讓他警惕起來。


    進入審訊間內,身邊的厭秋直接退了下去。


    而一道熟悉的聲音,已經淡淡傳來:“顧掌門,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顧長風聽到這聲音,猛然一震,意外無比,道:“李公子……你怎麽來這裏了?”


    背對顧長風的李瀾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他微微一笑,道:“我讓你查的東西,查到多少了?”


    顧長風神色複雜,他沒想到李瀾竟親自到密諜司大牢來找他,他略微一猶豫,李瀾已經接著道:


    “今日,就可以為顧掌門解毒了,另外,你的家小,我會讓趙探月大人好好保護的。”


    聞言,顧長風直接拜倒,道:“啟稟公子,獄中有高手若幹,相約以‘真龍已現、老龍當死’為號,預備在求道山上……刺駕!”


    刺駕!


    李瀾眉頭輕輕一挑!


    ……


    而此刻。


    “臣有本奏,鎮國將軍林爭之婿,科場舞弊,動搖國本,應奪其爵位,下獄嚴查!”


    “鎮國將軍牽涉科場舞弊之案,罪惡滔天,將軍府上下,盡該受審,林爭當誅!”


    “舞弊之案不查,不足以安天下,李瀾此子不死,不足以固社稷!”


    大黎,朝堂。


    早朝,群情激憤!


    林爭潔身自好,為讓聖上安心,他為人清傲,與朝中文武百官均無交情,甚至暗中樹敵不少,如今滿朝文武,不知多少人上本參他!


    “林大人,世人說你是忠臣清官,敢問這世上,可有舞弊考場的忠臣清官嗎?哈哈哈……”


    “林將軍,不知這件事,你作何解釋!”


    林爭臉色難看非常,他上前,朝著上方的龍椅跪下,道:“啟稟聖上,臣請聖上明查此事,李瀾,絕對不會是舞弊之人……”


    而上方龍椅,卻悄無聲息。


    百官靜靜等待。


    半晌之後,旁邊一個宦官到龍椅側小聲提醒,那位閉著眼睛的仙顯皇帝,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他原本一張威嚴的國字臉,卻有些發白,求仙問道、服丹食藥沒有讓他容顏煥發,反像是消磨了他本就為數不多的精力。


    他看著滿朝文武,眼中閃過一抹厭煩之色,竟是不理朝臣紛爭,反而問道:“諸位愛卿的仙貢之物,都準備得怎樣了?”


    滿朝文武都是愣了一下。


    朝臣紛紛跪地稟奏,而好幾個準備上奏西北饑荒、中原大旱,想要請天子暫緩賦稅的官員,此刻都是互相對視一眼,暗暗搖頭,準備好的奏折也不敢拿出來了。


    若減賦稅,必影響慶天大典籌備,這個節骨眼上提出這件事,是不想活了。


    百姓如牛馬、蒼生如草芥,死不死有時候並沒有那麽重要。


    “慶天大典乃是當前第一等大事,不可懈怠。”


    仙顯皇帝對慶天大典的籌備情況頗為滿意,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便道:“考場舞弊案、西北軍情、中原大旱諸事,等慶天大典之後再議。”


    “西北軍情消息,直接送鎮國將軍府上。”


    “另外戶部可通告四方,待慶天大典之後,朝廷自會賑災撫民,並著手籌集銀兩。”


    聞言,百官都是不禁一凜,聖上雖然癡迷於求仙之事情,但天下大事……他並非不知道。


    “散朝。”


    仙顯皇帝揮揮手,便起駕回宮。


    ……


    “殿下,今日早朝,聖上隻問慶天大典之事,對其他事情隻是一筆帶過,林爭李瀾,並未問下死罪。”


    錦陽宮,朱先生朝三皇子黎關稟報。


    黎關微微一笑,道:“我那父皇何等精明之人,他怎會輕易殺了李瀾?”


    “不過,不要緊,他如此重視慶天大典,也是好事一件,我之嫁衣有人織就,何其妙哉!”


    “左先生到了嗎?慶天大典之時,我繼承大統之後,溝通仙界之事,還離不開他。”


    朱先生正想說什麽,一道聲音已經淡淡響起:“聖上不必擔心,老朽已到了。”


    黎關臉色大喜,急忙出迎,隻見在房門之外,不知何時,已經有一個老者淡然落下,他銀發銀髯,頗具仙風道骨,但卻隻有獨臂。


    “左先生!”


    黎關頗為恭敬的迎接。


    左先生微微一笑,卻是一搭手,扣住了黎關的脈門,檢查了一下,道:“很好,距離修成真龍功,又進了一步。”


    “再把那太陰之體林若冰的陰元吸收了,應該差不多,你修成真龍功,便可打開那桎梏,也可與我教聖女上官瀟瀟共赴仙道了!”


    他點了點頭。


    黎關道:“先生放心,如今大局已定,待慶天大典之時,林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又發問:“對了,上官聖女怎麽沒有來?”


    左先生微微有些不悅,但還是道:“那丫頭不知怎麽回事,近來居然解封了好幾門教中大術,實力飛漲,教主便讓她在忘憂秘境中多待幾日。”


    黎關不禁疑惑,道:“瀟瀟姑娘……解封了很多功法嗎?”


    太一教之所以選中了他,其中很大一個原因便是……隻有他煉成了真龍功,才能幫太一教的聖女修煉那被封印的無上秘法!


    但據他所知,那位聖女心高氣傲,對這門婚事,似乎也沒有那麽滿意……


    他此前特意派小詩神等去醉月樓,某種意義上都是向那位聖女示好,隻是沒想到被李瀾給耽誤了而已。


    想到此處,他不禁心中一動,閃過一個荒謬的想法,上官瀟瀟的功法解封,該不會和那該死的李瀾有什麽關聯吧?


    不過,他馬上搖搖頭,太一教的功法所需文道文運之強,難以想象,非真龍功攜天下之氣運不可解,李瀾縱然有些才華也不足用。


    甚至,後來他還特意派人查過,根據醉月樓的雪月仙子所說,李瀾的春江花月夜有一定作用,但不大……


    不過,無論如何,他心中莫名又增加了一分對李瀾的殺意!


    等安頓好左先生,他馬上朝朱先生發問:“李瀾在獄中怎麽樣了?”


    朱先生道:“啟稟殿下,李瀾一入獄之後,果然便找了趙探月,如今趙探月正在查科場舞弊之案,已無暇追訪墨香坊的線索了。”


    他微微一笑,道:“趙探月重情,欠了李瀾人情,她終究要還,她這一耽誤,我們慶天大典的計劃,便又可以順利很多!”


    如果說大黎之內還有誰是他真正擔憂的,也隻有趙探月執掌的密諜司了。


    他故意將李瀾送過去,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故意分散趙探月的精力。


    現在看來,奏效了。


    黎關點頭:“很好。”


    “就讓他多活幾天……對了,聽說李瀾在林府,還沒有和林若雪同過房?”


    朱先生道:“對,林若雪心高氣傲,兩人隻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


    黎關臉上浮現了一抹淫笑,道:“哈哈哈,好,好,好!如此說來,她還是完璧之身,李瀾享受不到的,朕日後便可替他享受了!”


    ……


    大牢中。


    “這是名單。”


    陰暗的牢房內,李瀾話語平靜,淡然遞給了趙探月一張紙。


    趙探月接過這張紙,手都在輕輕顫抖!


    ……


    皇宮內。


    迎仙殿。


    此殿原名“乾陽殿”,乃皇帝日常寢居,但仙顯皇帝一意求仙,所以把殿名都給改了。


    “這些青詞,皆是下品!”


    宮內,仙顯皇帝看著桌上堆積著的許多折子,眼中十分不滿。


    這次慶天大典,十分隆重,青詞乃是溝通上仙的媒介,何等關鍵,但朝中大臣寫來,他總覺得都不入眼。


    “聖上,皇後娘娘求見,說有一青詞進獻……”


    一個太監恭敬走來。


    仙顯皇帝聞言,頓時眼中微微一喜,他可是知曉,皇後一向獨具才情,如今進獻必有佳作,便道:“快,請她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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