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


    郭太威有些不太確定。


    李瀾給給他的折子上,這十條新政,著實太過驚人了。


    第一,安寧一郡內各類苛捐雜稅全免。


    第二,五年內凡失地之民,歸還土地!


    第三,由官府發給種子。


    第四,所有囚犯減刑,輕者歸農。


    ……


    每一條在如今的大黎來說,都可以說是石破天驚,與朝堂上下的風氣格格不入。


    天子好仙道,為了靈物,早已經搜刮天下,無所不用其極,官員們更是借此機會中飽私囊,窮凶極惡。


    可安南王現在的做派,竟然是要……好好待百姓了?


    雖然說封王在自己的封城之內,擁有行政之權,但這麽做,當真朝野一貫作風不合。


    “你去做便是。”


    黎越也平靜開口。


    郭太威點了點頭,行禮退下,但他心中仍是惴惴不安,這些事情……做起來可並不容易。


    他離開後,李瀾開口:“王爺,招撫流民容易,但怎麽養活,錢從哪兒來,卻還是個問題。”


    “此外,郭郡守心有猶豫者,這件事少不得要動一動郡內各大世家的利益,凡改革,觸動利益,爭鬥必劇。”


    黎越道:“老師計將安出?”


    李瀾道:“第一,劉梓文馬上接任都尉之職,軍中大小頭目,一概換成府內衛士!”


    安寧城已是黎越封城,掌控城內軍權,才是施政的根本。


    “第二,宣示士兵,在新政之中,士兵家屬可多得田地一畝!”


    隻有軍隊從改革中得到利益,士兵才會支持新政。


    “第三,羅織罪名,將城中十戶以上大族,全部誅滅,抄家、略地!”


    李瀾話語平靜,但劉梓文等一幹屬官,卻都是如聞驚雷。


    他們沒想到李瀾的決心居然如此之大,直接把諸多世家大族給誅了?這未免也太狠了!


    黎越聞言,卻是深深點頭,大黎如今之所以民生凋敝,說到底不過是上層吃得太多,底層吃得太少。


    權貴、豪富穀堆如山乃至腐爛,田連阡陌,底層之民身無存衣、地難立錐。


    要救民必殺權貴、豪富,此乃不得不行。


    “千萬人帶來的氣運,總比少數幾個大族、權貴帶來的氣運要多。”


    李瀾淡淡道。


    所謂人道氣運,不外乎天下歸心。


    黎越朝著他行了一禮:“學生受教。”


    “劉梓文,你馬上去辦。”


    劉梓文點點頭。


    ……


    十條新政消息一出,安寧城內大嘩。


    “減免賦稅,招撫流民也就算了,五年內失地之民盡歸其田?嗬!我們的田,可都是真金白銀買來的,還,怎麽還?”


    “異想天開,聽說這新政出自那位大學士的手筆,我看他寫寫詩詞也就算了,如此施政,必誤了安南王!”


    “此政我等不讚同,誰能施行下去?不必管他!”


    城內豪富,無不發笑,各種改革,他們見得多了。


    但無論誰來改,總歸要照顧他們的利益,他們得利的改革,就能通暢無阻,他們若不點頭,誰來了都是無用。


    因為,他們才是這天下真正的主人!


    “不用賦稅,還給種子?”


    “真的假的……安南王,這般好嗎?”


    “看著像是假的,不過,反正去哪兒也都是死路一條,走,去寧安城看看!”


    而許多流民百姓,聽聞新政之後,卻都抱著萬一的心,朝著寧安城匯聚。


    ……


    安南王府內。


    “新政一出,真龍功,便似有氣息緩動!”


    黎越感受著體內的變化,無比激動。


    當初李瀾帶她在京都賑濟貧民之時,隻是感受到輕微的反應,但如今,那些她無法調動無法觸及的真龍內息,似乎真得能夠形成……


    “老師,為何新政能助我練真龍功?”


    黎越不禁好奇發問。


    李瀾笑了笑,道:


    “真龍功需要天下氣運加持。”


    “黎關得朝中公卿、武林各大宗門,氣運亦堪稱隆盛,但他看不上的這天下萬民,其實才是真正的氣運所在。”


    黎越不禁神色複雜。


    自由生長宮中,她從小受到的教誨,聽到的看到的,都告訴她一個事實:


    得大臣者得天下,武林歸心者為王。


    因為大臣、武者,就是這天下的精英。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莽莽蒼生,低賤貧民,卻是比滿朝文武、武林豪雄更加重要的“氣運之源”。


    或許也正是因此,她才有機會通過這種方式,凝聚氣運。


    若非滿朝文武和武林天才們遮了黎關的眼,又怎會給她留下這麽一大片無主且空白的人道氣運?


    如今方知,她這麽多年來與黎關苦苦爭奪大臣支持、天子聖心,當真不過井底之蛙。


    朝堂上的一切,與這莽莽大地上的無盡生靈相比,當真如水窪比汪洋了。


    “老師之見識,天下無雙。”


    她不禁開口。


    李瀾笑了笑,不置可否,道:“明日便是迎娶林若冰的日子了,還需著人布置府上。”


    黎越點了點頭,歎息了一聲:“終究是有些委屈了那位林姑娘。”


    就在此時,忽聽得有急報傳來:


    “報!啟稟王爺,京都急報,大宗師林若雪,今日前往錦陽宮,被尊為客卿供奉,她發下號令,已與林氏恩斷義絕,自今以後一心求仙!”


    驟聞此訊,黎越瞬間大驚失色。


    “什麽?”


    她震驚非常,一時間,更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


    大宗師何等人物,就連朝廷、皇帝,都要給三分薄麵,但如今卻也為了仙法,投在錦陽宮前。


    掌握仙人傳法的黎關,真的足以號令天下了!


    本來,她還頗為慶幸,與林氏結盟之後,她某種程度上便可以得到大宗師之助,現在看來,仍是枉然。


    就連李瀾,此刻都是皺眉,思索起來。


    林若雪……竟會投靠黎關?


    難道仙道二字,竟能讓她割舍下父母、妹妹嗎?


    “林府作何反應?”


    李瀾發問。


    “啟稟大學士,將軍林爭,已公開與女兒斷絕關係。”


    李瀾沉默。


    他對林若雪並不了解,所以,也無法判斷林若雪究竟怎麽想的。


    “知道了,下去吧。”


    李瀾淡淡開口:“殿下不必擔心,仙人青眼、世人所趨,不過真龍功而已,待你成就真龍功,一切自然逆轉。”


    黎越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道:


    “老師,我感覺這真龍功,雖然已勉強可以運轉,但卻乏力得很……”


    李瀾道:“需要靈物。”


    他也皺眉,青雲果等靈物,現在太關鍵了。


    不隻是黎越需要,他也需要!


    他現在的武學造詣,隻要不是大宗師親臨,他都有一戰之力,但……黎關可是得了仙法。


    練武的肯定幹不過修仙的啊……


    而真龍功,很可能本就是一種仙法,隻是他現在境界仍低,所以看起來還是一種無敵的武學而已。


    但想要升級……又必須有足夠的靈性。


    “我派人去打聽打聽,最近這些東西,很難買。”


    黎越道。


    李瀾點頭。


    這件事也急不來,一來沒貨源,二來黎越雖貴為王爺,但他剛到封城,尚無積蓄。


    ……


    京都。


    “大宗師降臨蔽宮,黎關幸何如之!”


    錦陽宮,黎關率領朱先生等所有人,恭迎林若雪!


    林若雪的倒戈,令他極為興奮!


    本來,黎越那邊多出了一個大宗師,這對他來說也是嚴重的威脅,畢竟,林若雪如今在武林中的威懾力和號召力,堪稱無與倫比,她鐵了心的支持黎越,他麾下便無人能敵。


    她倒戈,威脅盡去不說,整個天下,都會知曉他世人歸心,所向無敵了!


    “自今日起,林宗師便是我錦陽宮供奉客卿,不需行禮、不必稱臣!”


    黎關給與林若雪極高殊榮。


    “官位什麽的,三殿下隨意便是,我來,隻求仙法一觀。”


    林若雪淡淡開口,“聽聞三殿下修煉真龍功,正在關鍵時刻,這是一份玄陰骨玉,應該對你有些作用,作為對仙法的交換。”


    縱然在錦陽宮中,她仍舊極為霸氣,甚至,完全看不出有求於人之態。


    實際上,她的確不是來稱臣的。


    一分玄陰骨玉的分量,絕對不下於那些仙法。


    果然,聽聞此言,黎關頓時眼中一亮!


    玄陰骨玉這種東西,此前左天龍也和他說過,此物乃是埋葬在大地下的修仙者玉骨,極為寶貴,太一教也曾四處搜尋,但終究沒有找到。


    沒想到林若雪手中居然有。


    “好!”


    黎關沒有拒絕,直接答應下來。


    至於林若雪話裏的意思,他自然也明白:這是一樁交易。


    但無所謂,今日林若雪來了,走進了錦陽宮,這就已經是一種態度!


    足夠影響整個武林!


    “林宗師,明日傳法大會,再給你盡數一觀,如何?”


    明日是黎越大婚之日,他召開傳法大會,便是要讓世人知曉,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天命!


    ……


    朝堂上下,更是熱議。


    “沒想到林爭的女兒,居然會與他恩斷義絕!”


    “當真出人意料,哎,一個仙字,令聖上絕天下而不顧,令大宗師舍父母而獨去……修道成仙,當真值得麽?”


    “當然值得!對於聖上,大宗師這樣的人物來說,已經站在了世間的最頂端,唯有仙道,才是他們唯一的渴求了!”


    世人熱議。


    此舉更是轟傳武林,一時間,天下震動。


    ……


    次日。


    林府。


    張燈結彩,上下布置得極為喜慶。


    但是比起上一次林若雪和李瀾大婚之時,今日的賓客卻極少,大部分人都隻是送來賀禮,走個形式--這已經是看在仙顯皇帝的麵上。


    畢竟,這樁婚姻乃是仙顯皇帝金口禦賜,就連皇後、皇帝都賜下一份賀儀,誰敢不給這個麵子?


    但自然也不會親身來,局勢如此明顯,誰是大小王,大家都分得清。


    所以,縱然大喜之日,卻也是門前冷落。


    唯獨趙探月來了,她奉旨,護送林若雪出京。


    “爹、娘……”


    今日的林若冰,一身大紅喜袍,已經是第二次穿上這身衣服,但是她卻顯得依依不舍。


    上一次隻是代姐姐成婚而已,這一次,卻真的是自己了。


    “去了那邊,好生照顧自己!”


    林爭看著女兒上花車,也是老眼中微微濕潤。


    時辰已動,花車啟程。


    吹吹打打間,已出了京城,而到京城之外,卻是李瀾親自率人前來接親。


    一番禮儀交接,犒勞送親之後,李瀾與趙探月共同護送林若冰前往寧安。


    “勞煩趙大人了,”


    路上,李瀾與趙探月並轡而行,開口道。


    趙探月道:“奉旨行事,何以言謝?”


    “再說了,要謝,也是我該謝你,否則,如今我早已無命在。”


    說著,她忽然從懷中取出了一本冊子,道:“這是太一教的陰陽合道訣,可以通過雙修之法,修習武功,縱然全無根骨,也或有所獲。”


    李瀾接過,不禁愕然。


    當初在醉月樓,雪月仙子就曾以此功誘惑李瀾,但當時李瀾拒絕了。


    他知曉這本功法究竟有多寶貴,縱然是太一教的人,也非嫡係核心不可接觸,趙探月能從醉月樓拿到,不知付出了什麽代價。


    顯然,她在還李瀾的人情。


    事已至此,如果說這東西對自己沒有用,或者拒絕,終究不好,他便收下了,道:“多謝。”


    “隻不過呀,這雙修之法,可需要找一個武功高強,根骨絕佳的女子為伴才可哦,李大人不知道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趙探月身後,喜夏忽然笑嘻嘻地開口。


    李瀾笑道:“無處尋找。”


    喜夏道:“啊,那你不如求一求我師父,讓她幫忙呀?”


    趙探月冷豔無比的臉上,不禁浮現了一抹惱怒之意,瞪了喜夏一眼,但喜夏卻是做個鬼臉道:“師父,我是說你人緣廣大,可以幫李大人找個對象……你怎麽臉紅了師父?”


    “我先去前麵偵查。”


    趙探月無奈,轉頭便策馬向前,喜夏厭秋急忙跟上了,臨走時,喜夏還朝著李瀾道:“我師父不會介意你結過婚的,李大人加油啊!”


    李瀾愣在在原地,不禁莞爾一笑。


    趙探月?


    說實話,對方在京都也是有名的大美人,冷豔冰山,比林若雪都不遑多讓,但對她……李瀾還真沒有過這些想法。


    他也不會因為喜夏的這隻言片語,覺得趙探月就對自己有什麽意思。


    在他看來,趙探月這種女人,恩怨分明,雙方合作愉快、互相尊重,僅此而已。


    而花車之中,林若冰一直有意無意地關注李瀾的方向,她身為武者,耳目自亦聰敏,所以在吹吹打打的鑼鼓聲中,仍舊將喜夏、李瀾等人的對話聽得清楚。


    她不禁鼓了鼓腮幫子,莫名覺得好生心煩!


    “不對,他要找人雙修關我什麽事,我為什麽會心煩……”


    忽然,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臉上莫名有些發紅,心也跳了起來,急忙自語道:


    “對,他太見異思遷了!才和我姐姐和離,就要移情別戀!都怪他!”


    ……


    車駕不斷前進,傍晚時分,終於到了寧安城,郭太威等官員早已做好準備,在此迎接,黎越一身喜服,也到了來。


    接上新娘,車隊合一,入了寧安城。


    進入了安南王府,喜夏和厭秋看了一眼,都不禁神色微微複雜,這所謂的“王府”,比起京都的宮殿可差得遠了。


    “真正的天子氣象。”


    但趙探月卻是稱讚了一句,因為她的目光,並不在王府的屋舍陳設,而是看到了王府宴席間坐著的一些貧苦長者,也看到了府外街巷中布置的施粥點,以及那些排隊的流民。


    相比於京城之中,那位今日開傳法大會的黎關殿下來說,此地可謂寒酸至極,但……


    她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與此同時。


    在來訪賓客之中,卻也有一個長者走了進來,他身材佝僂,身上的衣服滿是補丁,走近席間的時候,他眼中也有一些複雜之色。


    但他很快收斂,潛入坐下,“李瀾果不愧當世人傑……”


    他輕語一聲,卻隻是歎息,然後目光悄然落在了新娘林若冰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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