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師向嚴以琛交代了蠱蟲的位置,等大夥去城牆根底下一探究竟的時候,才發現這幾處地方早已被刨過一遍,土裏淨是未發育完全的蟲屍。


    林鷺和嚴以琛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活著的毒蠱後就放火燒淨蟲屍,免得留下後患。


    徐崇昨天就已經聽說了蠱師的悲情故事,聽到最後直抹眼淚。今日看到這情形,搖頭歎氣的,“哎,這蠱師也不是成心想害死人,看樣子就是挖幾個坑扔些死蟲子進去嚇唬嚇唬我們。”


    嚴以琛不覺得這是蠱師幹的脫褲子放屁的事兒,這麽多個坑都處理完了,多半是好長時間沒露麵的蠱婆婆做的。


    心裏正念叨,脖子後麵就癢癢起來了。他讓林鷺他們接著處理,自己跟著尋路丫找蠱婆婆去。


    蠱婆婆還是那副笑嗬嗬的模樣,後麵還有個縮手縮腳的鏟子王。


    “婆婆,那些蠱蟲都是你處理的吧?我說怎麽前兩日不幫我的忙,我都差點遭了那本命蠱的暗算。”嚴以琛挽著她手臂笑道。


    “嗬嗬~”蠱婆婆笑了兩聲,“小蛋蛋,你身邊跟一個天一老人的徒弟,不遭欺負。這個蠱師養的這些蠱是大事,收拾得晚了就會死人,老婆子年紀大了掘不動土,就把鏟子叫過來嘍。”


    鏟子王在後麵點頭如搗蒜,一雙大手把自己的袍子揉來搓去。


    “除了雷進,南詔這邊已無大患,婆婆,您兩位受累,回去魔宮歇息歇息吧。”蠱婆婆雖然腿腳麻利、健步如飛,但怎麽說都有一大把歲數了,嚴以琛怎麽忍心老人家跟著自己東奔西跑整日風餐露宿的,勸二人回家去。


    蠱婆婆搖頭道:“婆婆這回來還有別的事,得去附近的巫寨找幾個老朋友,你事情辦完就回帝都去,麻子還在那邊接應著你。”


    “好吧,多加小心。”嚴以琛管不了他倆,隻好囑咐兩句。


    處理完這些個散碎事務,嚴以琛上街買了一盒艾餅,回三台居敲葉渡清的房門。


    還沒等他敲,門就從裏麵開了,兩人差點沒撞個滿懷,鼻尖幾乎擦到一處去。


    葉渡清剛醒沒多久,還有點懵,眨著眼睛摸鼻子。嚴以琛笑著把他往屋裏推,“怎麽的葉兄,著急上茅房?”


    “我正想著去找你。”葉渡清坐回房間裏,拿了一塊艾餅咬了一口,“師門來信,我得回去了。”


    嚴以琛吃了一驚,“什麽事這麽急?”


    葉渡清搖搖頭,給他看書信,“信鷹送來的,說是十萬火急。眼下師父不在,我必須回去看看。”


    信上寥寥數行字,並未說清是為了什麽事,不過語氣的確急迫,指名要葉渡清回山門,落款處蓋著天一派掌門的章子。


    嚴以琛看過就把信紙還他,“你倒是每次都這麽急匆匆去了,留我一個無聊的緊。”


    葉渡清苦笑一聲,“我也不想。不過你每天都那麽多事做,怎麽會無聊。”


    “哎,話不是這麽說。有事做不是不無聊,跟有趣的人一起做事才不無聊。”嚴以琛又往他嘴裏塞了一個艾餅,嬉笑道。


    無論怎麽樣,到了下午,葉渡清還是得走了。嚴以琛騎馬送他,徐崇就望著他倆並肩行了很遠很遠。等到天色微紅之時,透骨龍才載著他返還。


    第二日,大理寺眾人、陸驍與寧王啟程回帝都,一路顛簸自不必說,令人高興的是,雷進那個王八蛋在他們抵達之前就被關進了大理寺的天牢。宇文尚當然不能輕饒了李業,半天之內就把一串相關人員停職查辦,朝廷上許久沒這麽熱鬧了,一時間,急著與他們撇清關係的、落井下石的層出不窮。


    朱英傑父子倆早聽到風聲,把自己摘的一幹二淨,甚至朱英傑還犯了痛風“臥床不起”,做兒子的朱世英一個勁兒盡孝道,據說在他老爹床前痛哭流涕,趕上哭喪了。


    陸驍的罪名自然被撤銷,皇帝褒獎他剿匪有功(當然還要對受人誣告一事有所補償),賞了不少銀兩布匹。東西都是好東西,鏢騎將軍大手一揮,全當軍餉分給大家夥了。


    宇文尚從吵鬧的朝堂抽身出來,進到長信宮裏,就聽得一窩小奶貓“咪咪”直叫喚。奕寧一手抱了一隻還沒巴掌大的長毛小橘貓,眉開眼笑,見他父皇黑著臉進來,把小貓捧到胸前,睜大那雙鳳目做無辜狀。


    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宇文尚咬著後槽牙扯他腮幫子,“翅膀硬了是吧?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去那臭山溝裏?我看你是不要我這個爹了。”


    奕寧把自己的臉解救出來,邊揉邊說:“跟你講了我還怎麽出的去,再說了,我不去,這事情哪有那麽快被搬到明麵上。”


    “哼……”皇帝拎起一隻小貓,坐到奕寧旁邊,小貓“哇嗷”一聲發出抗議,奕寧接過去放在膝上,“狗娘養的李業,把那勞什子東西弄進後宮了。”


    “我就猜到……要是禦膳裏被下了藥,後果不堪設想。”奕寧說。


    “差一點。”宇文尚喝了一口明前龍井,放下茶杯說:“這茶性寒,你少喝,讓內務府換些熟普。”


    一旁的貼身太監適時開口:“李業買通了禦膳房一個備菜的,幸虧王爺明察秋毫,急信回京,不然陛下萬金之軀恐遭不測。現下禦膳房以及內務府全然換了一批奴才,這才令人放心呢。”


    奕寧撓著小貓的肚皮,看了一眼屋裏侍奉著的宮女太監,宇文尚看他有事要說,揮手讓他們都出去。


    奕寧盯著屏風發呆,說道:“我著急跟去是為了一個人。”


    “你看上誰了?也是到要成親的年紀了。”


    奕寧白了他爹一眼,“這人會彈姐姐那首曲子。”


    沒有預料中的反應,宇文尚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用手揉了揉他腦袋。


    “父皇,我沒在開玩笑。”奕寧苦笑著把宇文尚的手拿下來,“這人叫葉渡清,武林至尊天一老人的徒弟。”


    “寧兒……”


    “我沒神經,父皇,的的確確就是那首曲子,他說是在夢裏聽來的,一般無二。”


    宇文尚並不那麽相信,但還是問道:“人在哪?抓回來審兩天就全招了。”


    奕寧搖頭,“我接觸過了,他不像撒了謊的。另外,這人身手極好,派影衛去也討不到半點好處。”


    聽到“接觸過了”四個字,皇帝太陽穴直突突,“那你說怎麽辦?影衛討不到好處,我派一個營的兵力總夠了吧?”


    “我不知道。”奕寧理直氣也壯,“他和嚴以琛都很有意思,我會繼續觀察。”


    感情這小子是來通知自己他找到玩伴了的,宇文尚撇著嘴,對外麵的公公說今日的晚膳就在這用。


    回到帝都大理寺,嚴以琛又開始琢磨怎麽進案卷閣。今天膳房的大師傅見大家夥都回來了,一高興多做了幾個肉菜,嚴以琛本來和案卷閣的看守探聽消息呢,聞見辣炒雞雜和爆炒牛柳的香氣,二話不說就往飯堂跑。


    事情可以放一放,飯不能不吃飽。


    費征雁這會兒才回來,餓得前胸貼後背,招呼嚴以琛給他多拿一塊燒餅。嚴以琛端著兩托盤飯菜,嘴裏叼著一塊餅坐到他對麵,兩人拿起筷子埋頭苦吃。


    “一會兒幫我幹點活。”費征雁打了個嗝,滿意地擦擦嘴。


    嚴以琛把蛋花湯喝幹淨,“行啊大人,啥活?”


    “進一趟案卷閣,把最近的卷宗送進去歸檔。”


    “啊?”嚴以琛呆了,他?就這麽就能進去了?


    “啊什麽啊,吃完了就上我那拿東西去,不會還想讓老夫跑一趟腿吧?”費征雁站起來揉肚子,欲要飯後散步去。


    嚴以琛都有些懷疑這是不是費征雁在試探他,“大人,這案卷閣不是不讓隨便進嗎?”


    “是不讓隨便進。”費征雁溜達兩步,斜眼看他,把嚴以琛的心吊起來一截,“老夫讓進,那就是能進嘍。雖然不滿三年,但是有些老卷宗也得定期拿出來曬曬,再不開門,就得朽在裏頭了。”


    路過的林鷺點頭,“規矩是死的,大人是活的。我之前也進過。”


    行吧,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這點人際關係打點的真是太有必要了。嚴以琛心裏蕩漾非常,哼著小曲到費征雁書房去拿卷宗。


    果兒和其餘幾個小丫頭碰見了滿麵春光的嚴以琛,都捂著嘴咯咯直笑。少卿晚飯是吃了什麽開心豆怡情果了,這般如他的意?


    等嚴以琛抱著一堆卷宗過去,費征雁已經等在那八角攢尖六重樓閣下了。他手裏拿著一大串鑰匙,正和守閣人老段聊閑天。看嚴以琛來了,費征雁示意他把裝卷宗的托盤放下,“放這放這,我給你講一遍,之後這案卷閣由你來開。”


    嚴以琛腦袋又一抽抽,怎麽的?以後他還能直接進出自如了?這麽隨便嗎?


    費征雁不說囉嗦話,拍拍手,把四位主要守閣人召集到一處。“案卷閣是五重機關鎖,四個守閣人一人一把鑰匙,老夫也拿一把鑰匙,缺一把鑰匙這機關鎖都開不得。”


    原來如此,單憑一個人根本就打不開閣門,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外人想要闖閣,一時間也不好湊齊五把鑰匙。這機關鎖還不是掛在門環上的,而是嵌在鑄鐵大門裏麵,無法被單獨破壞,十分牢固。


    “看這鑰匙上的數字,從一到五的順序,一重一重開。”費征雁邊說著,邊示意守閣人拿鑰匙開鎖。門鎖很快打開四重,費征雁上前插入最後的鑰匙,扭了兩圈,隻聽得一連串悶響,門鎖如蓮花瓣一般展開,露出內部虎口扳手。


    “使點勁兒往下扳。”費征雁退後兩步,對嚴以琛說。


    嚴以琛扣住虎口,沉住氣向下一按,又是一陣機括運行聲,鑄鐵大門向內打開了,一股書頁的陳腐氣息溢散出來,閣內一片黑暗。


    呼啦一聲,費征雁打著一個火折子,將提燈點燃。“愣著幹什麽?拿著卷宗,跟我進去吧。”


    嚴以琛跟在大理寺卿身後,雙眼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費征雁顯然對案卷閣的內部了然於胸,在一排排架子中穿梭。“最下麵這一層基本上是空的,最上麵一層放最老的東西,從上往下來。”


    “最老的有多老?”


    費征雁找到樓梯上去,“太祖那會兒的唄,難道還有前朝的?”


    在心裏默算了一下將取之物的年限,不是在第三層就是在第四層。大理寺卿上到二層,舉起燈來照了一圈,指著一邊的架子對嚴以琛說:“把卷宗歸到那邊。”


    嚴以琛乖乖照做,碼放卷宗的同時用餘光往樓上瞟。費征雁在二層看了一圈,覺得這層的紙製品沒有發黴的嫌疑,滿意點頭。“一會兒你拿著燈上去,看看上麵幾層有哪些朽了,再叫幾個人把狀況不好的搬出去拾掇拾掇。”


    今天的一切都合了嚴以琛的意,他按下心中激動,故作輕鬆地整理好手頭的東西,接了費征雁的燈上樓去。


    他方才摸清了這些架子的排列順序,上樓後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目標。大理寺辦案詳實嚴謹,有將重案懸案的關鍵物證封存於案卷閣的習慣,他要找的東西,此刻就靜靜躺在一樣貌普通的匣子之中。


    樓下傳來林鷺和楊虎的說話聲,他們大概是費征雁叫來幫忙的。林鷺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他正在上樓。嚴以琛把那東西往懷裏一揣,合上匣子,順手拿起一旁布滿灰塵的卷宗抖了抖。


    林鷺剛上來,就被嗆得睜不開眼,連連擺手揮開眼前的灰塵。“咳咳,有多少需要清理的?”


    “這層就有不少。”嚴以琛提著燈照了幾個地方,“喏,瞧瞧這灰,這閣裏不會鬧耗子吧?怎麽不少紙張都破成那樣……”


    等到半夜三更,一抹黑影從大理寺的牆頭翻了出去,運著輕功向仍然歌舞招搖的帝都樂坊去了。


    宵夜館子裏,麻子吳掐著時間,注視著桌子上幾道小菜轉酒杯。在他第七次轉動酒杯的時候,一個人從窗外鑽了進來。


    麻子吳噌得起身,酒杯向桌麵外運動,被黑衣人穩穩接住。


    嚴以琛揭下麵罩,衝他一笑,“到手了。”


    他從懷裏掏出個布包裹,展開。


    那是半張略顯焦黑的鏢對子。


    前段時間去北邊玩了一圈,一回家就感覺好熱呀!最近持續高溫,大家要注意不要中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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