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清此前睡了整整一天,這會兒精神很好。看嚴以琛收拾好碗筷回了屋,就問起那張鏢對子的事。“你說這鏢對子指向的是古墓地圖?”


    嚴以琛正愁沒人和他商量這事呢,直接從懷裏掏出那張破紙給他看,“喏,就是這玩意。我翻來覆去研究了多少遍都沒看出個究竟。”


    接過那兩片東西,葉渡清借著桌上的油燈看了半晌,沒發現上麵有什麽異常,就用修長手指輕輕撚了一下紙張。這一撚之下他就感覺有點不對,仔細去看紙張的橫截麵。


    “有什麽問題嗎?”嚴以琛看他好像研究出了點名堂,問道。


    葉渡清翻來覆去又摸又看,說:“嗯…我不太確定,不過能讓我試試嗎?”


    反正拿著這張紙也是抓瞎,不如讓葉渡清仔細研究,嚴以琛做了個“請便”的表情,把另半張紙也交到他手上。


    “好,那我就試試。”葉渡清把鞋穿上就往外走,順手拎過桌上的水壺。


    嚴以琛看他外袍都沒套上,堪堪披在肩上,一出去就能被風吹掉,緊走兩步到他身邊為他係上兩個扣子,“這是去哪?”


    “去淨室。”葉渡清推門出去,夜間凜冽的空氣立馬湧進屋子。夜晚的淨室靜悄悄的,葉渡清叫嚴以琛把燈點起來,自己尋了一張空一些的畫案,將上麵的幾支毛筆掃了下去。


    嚴以琛就見他取了張略大的墊紙,用水壺裏的清水把墊紙刷在畫案上,隨後把半張鏢對子反著置於墊紙之上,再刷清水,直到鏢對子與墊紙貼合。


    葉渡清隨便撿了隻毛筆把頭發挽起來,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張帕子,輕輕吸走紙張上多餘的水分。看狀態差不多了,他就用一把小鑷子輕輕揭去背麵的那層宣紙。


    他這時候相當專注,由於右臂傷了,用的是不慣用的左手,但手上一點不抖。嚴以琛的注意力不知怎的從紙張轉移到了他那精致的側臉上,不由自主地替他將遮擋視線的發絲別到耳後。


    鏢對子不大,但由於時間久遠,最外層的紙質脆弱,不好揭下。葉渡清埋頭幹了半個時辰,這才把這半張紙揭幹淨了,直起身長舒一口氣。


    嚴以琛還是沒看出什麽所以然,用眼神詢問他。葉渡清笑了一下,用鑷子輕輕挑起鏢對子的邊角,嚴以琛仔細看去,才發現上麵竟然還覆蓋了一層薄紙。


    “這鏢對子總共有三層,我猜玄機就在最中間的一層上。”說著,他屏氣凝神把這張更有韌性的薄紙輕輕揭下,放到一邊。


    嚴以琛把燈舉得近了些,細細觀察揭下來的薄紙,沒想到由於溫度上升,紙上竟顯現出一些圖畫。“哎?真有東西!”他喜出望外,猛拍葉渡清肩膀,“不愧是你啊!真研究出來了。”


    葉渡清捉了他手,“疼,別拍。”


    嚴以琛這才想起來他胳膊有傷,一臉抱歉。他小心翼翼地用蠟燭均勻加熱紙張,很快,一些淡淡的線條浮現出來。


    “這是什麽呢?”葉渡清另找了張紙放在旁邊,一邊看一邊把圖案描摹下來。


    紙上的線條形狀有些許複雜,長短不一,但共同點就是它們互不相連,中間或多或少都有空隙。兩人看了半天,鬧不明白這是想表達什麽。


    嚴以琛這時徹底理解了鏢頭和爺爺,原來黃鏢頭使了一招欲蓋彌彰,讓所有人都以為地圖混在運送的貨物中,可殺手就算取走貨物也一無所獲。真正的地圖就藏在普普通通的一張鏢對子裏,被遺留在凶案的現場,如果不是知道內情之人,根本就不會把這張破紙和古墓地圖聯係起來。葉渡清從小和書畫打交道,經常自己動手裝裱,對紙質厚薄十分敏感,這才發現其中的奧妙。


    “的確好計謀。”葉渡清聽他一說,點頭稱是,“不過鏢局那些人,可惜了。”


    “可不是嗎。”嚴以琛看著那些線條發呆。


    葉渡清見他沒有思緒,就說:“我把另外半張也揭開吧,興許拚在一起就能知道是什麽了。”


    嚴以琛看他活動了一下右手,擔心地說:“你傷還沒好,要不過兩日再說吧。”


    葉渡清搖搖頭,“不打緊,現在你讓我回去睡覺我也睡不著。”他很多次在本應清醒的時間醒來,夜晚不想入眠,就在這淨室裏與筆墨共處。天一怕他看瞎了眼睛,就在這淨室裏加了不少燈盞,照的畫案上亮如白晝。


    見他堅持,嚴以琛就不阻攔,默默在一旁陪著。這半張紙保存的更差,揭紙難度更高,葉渡清一動不動坐了快有一個時辰,終於大功告成。


    淺淡的線條再次顯現,葉渡清提筆把殘缺的部分補全,圖案似乎完整了。不過他倆趴在畫案上一看再看,也沒看出個究竟。


    “好吧,看來是我們的問題。”葉渡清伸了個懶腰,“你說,之前在臨水墓室裏,他們用尋路爵看到的東西和這張紙上的一樣嗎?”


    嚴以琛替他揉揉肩膀,“我覺得應該不會相同,如果傳達的信息都一樣,那就沒必要分成兩份了。”


    葉渡清點頭,表示他說的有理。“要不,我們再去一趟臨水?”


    “你是說再用一次尋路爵?”嚴以琛覺得可行,就是那儀式惡心了點,不知道不用人血,改用雞鴨的血行不行的通。


    說著,葉渡清起身走到一個博古架旁,打開最下方的櫃子,想把那尋路爵取出來。可原本放了東西的那格卻是空的,葉渡清左找右找,在裏麵發現一張紙條,上麵是天一的字跡:杯子我拿走了。


    嚴以琛看他蹲在那裏半天,也過去蹲到他旁邊,看到那張字條。“你師傅把杯子帶走了?這是為何?”


    葉渡清盤腿坐在地上,搖搖頭,“不知道,難道師父也要去臨水古墓嗎?”


    “唉,咱倆的長輩真是一個比一個怪,不知道他們是想讓我們查出些什麽,還是單純有意隱瞞。”嚴以琛抱著胳膊搖頭,真是一對難兄難弟啊。


    葉渡清把櫃門關上,站起來,“嗯,最好是找到師父問一問,就是不知道他去哪了。”他昨天打了很長時間架,總覺得自己身上不幹淨,問嚴以琛:“你去不去泡澡?後麵有一處天然的溫泉。”


    嚴以琛守了葉渡清一整天,也沒收拾自己,聽他這麽說欣然同意。溫泉啊…溫泉?那不是要坦誠相待?他站在那心猿意馬的,眼神發直。


    “想什麽呢?”葉渡清把剛才拚到一起的“地圖”收好,戳了他一下。


    嚴以琛“啊”了一聲,幫忙收拾桌子上的工具,“沒,還在想地圖的事,溫泉在哪?我們現在就去嗎?”


    大半個身子浸在溫泉裏,嚴以琛滿足地吐出一口氣。溫泉自山間汩汩流出,在這寒涼的夜裏騰起濃重的白霧,遮掩了天上的半弦明月。


    隻有一點他不滿意——為啥這池子中間被牆隔開了?


    他後背靠在牆上,牆的上半截是竹質的隔板,透露出隔壁淅淅瀝瀝的水聲。


    葉渡清似乎在洗頭發,水聲忽大忽小不絕於耳。嚴以琛想不聽都不行,腦子裏是昨日那半截白皙的前胸與上臂,想著想著就給了自己一嘴巴。


    隔壁的葉渡清聽他那邊啪的一聲,心裏很疑惑,這天山上也沒蚊子啊。他借著月光看了一下自己被包紮過的右臂,血跡被擦的幹幹淨淨,傷口上塗了金創藥,已經愈合了大半。


    想都不用想,這是嚴以琛做的。腦補了一下昨晚的場景,他從池水裏站起來搓了搓臉。


    臉這麽燙一定是因為水太熱了。


    葉渡清從裏邊出來,就看見嚴以琛赤著上身在外間澆冷水。他飛快瞟了一眼對方精壯的上身,耳朵更紅了,背過身邊擦頭發邊問:“這樣不會感冒嗎?”


    嚴以琛看他披著裏衣出來,頭發濕淋淋,又猛澆了一盆涼水在自己頭上,“不會,剛才泡的太熱了,我降降溫。”


    嚴以琛沒帶什麽換洗衣服上山,葉渡清就遞給他一套自己的衣服,“先穿這個吧。”嚴以琛這時候冷卻下來了,胡亂一擦身子,伸手接過來套上,發覺有點小。


    “嗯…好像你穿著有點緊繃。”葉渡清指了指他前胸的位置。


    嚴以琛活動了一下手腳,對他挑眉,“你太瘦了,以後多吃點。”


    嚴以琛個子比葉渡清略高上那麽一點,但整個人比他壯一圈。之前向他隱瞞身份的時候有意縮著身形,此時不用裝了,完全舒展開,像個開屏的孔雀。


    “走吧,時候不早了。”晚飯後,揭那鏢對子就用了極長的時間,兩人又洗了個澡,此時已是深夜。


    天山上的晚風很涼,他們提著一盞燈慢慢地往房間走,風吹過鬆林,再吹的燈火搖曳。


    “晚安,明天見。”葉渡清站在房門口對嚴以琛說。嚴以琛點點頭,也對他道晚安。兩人腦子裏都滿滿當當的,稀裏糊塗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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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們進入夢鄉的時候,天山山腳下,盧曉紅煩躁地徘徊著。


    過了一會兒,於定溪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邊。盧曉紅看他來了,立馬向他討藥,“上次那一瓶太少了,你不會都克扣去了吧?”


    於定溪貌似在想什麽事情,慢條斯理從懷裏拿出瓷瓶,卻沒急著遞給他,而是在手中把玩。“你昨天倒是盡力了,打的還湊合。”


    盧曉紅欲哭無淚,大哥,那是盡力嗎?那是拚了命啊。他盯著那瓷瓶咽了口唾沫,說:“你這次來隻是想看看天一老人那還有沒有地圖?”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現在看來,師尊這裏沒有別的線索了。”於定溪在會盟期間去了天一的住所,一無所獲。“不過小師叔的表現讓我很驚喜,我真沒想到他連青嵩都能對付的來。”


    他拿著瓷瓶的手向盧曉紅伸去,盧曉紅急切地伸手欲接,卻被他扣住手腕,疼得直呲牙。


    “上次你從這裏偷了尋路爵,為了邀功私自把它放進臨水古墓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於定溪手上力道加大。


    盧曉紅感覺自己的腕骨就要被他掐碎了,痛苦地辯解道:“我也是立功心切,誰想到被那盜墓賊偷了去,引發那些事端!最後,最後我們也得到了地圖,任務不算失敗啊!”


    於定溪鬆了手,把藥瓶扔給他,“要是失敗了,你的小命早就沒了。”


    揉著手腕,盧曉紅撿起藥瓶打開,見裏麵有十餘顆藥丸,欣喜若狂。他迫不及待吞服一顆,隨後跟著於定溪離開了。


    於定溪在前麵走著,回想起一天前鬆林裏那場一邊倒的戰鬥,回頭朝山頂的方向望了一眼,嚴以琛,你的身份也真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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