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還沒來,賓客們就三三兩兩坐著說話。


    這壽宴更像是家宴,除了諸位皇子和後宮嬪妃,邀請的大臣並不很多,位席也比較隨意,一般都是相熟的坐在一起。


    嚴以琛看案幾上有果盤,就抓了把幹果咯吱咯吱嚼了起來,小聲對葉渡清說:“我看皇上喜歡小兒子不是沒有理由的,那幾個家夥感覺都不是善茬,今兒晚上也得提防著他們。”


    葉渡清看了一眼對麵的皇子們,點點頭。都是一個爹生的,差距真大。


    奕寧已經坐下了,右側是陸驍,左邊坐著費征雁。費征雁左側的位席空著,那是留給嚴屹寬的,可他老人家到現在還沒露麵。


    嬪妃們陸續登場,眾人就看見被關在承乾宮中好幾天的高貴妃給放出來了,雖然身著華服頭戴鳳冠,但麵如菜色,估計是天天吃苦瓜蓮子,臉都給吃綠了。


    其餘幾位妃嬪年紀都不算小,雖然保養得當,但和當初剛入宮時的狀態不可同日而語。自從秦後去世,宇文尚也沒有了擴充後宮的心思,幾位妃子日日在後宮大眼瞪小眼,連宮鬥的戲碼都上演不了。


    這是因為皇帝有旨,誰要是在後宮中胡來,就可以直接搬去冷宮了。宇文尚一向言出必行,這些女人隻好老老實實在自己的宮室中找點樂子。


    這時絲竹聲響起,器樂班子開始營造歡慶的氛圍。李熊照例在大殿中巡視過一圈,站回奕寧身後,表示沒什麽問題。


    奕寧點點頭,喝了口茶。陸驍在旁邊剝幹果的皮,剝好一小碟後放到奕寧麵前。奕寧今天還算給麵子,慢條斯理挑出幾枚形狀好看的,放進嘴裏。


    “陛下到!”太監們連聲通傳,大殿內的所有人都起身行禮。


    宇文尚今天穿的也是氣宇軒昂。龍袍加身,不怒自威。他旁邊走著的竟然是嚴屹寬,這老頭漫不經心的,看著比宇文尚還年輕些。


    宇文尚親自引著他去座位,嚴屹寬還沒坐下就先抓了把幹果,在手掌裏一盤,再放到嘴邊一吹,手掌心裏就隻剩果仁了。


    眾人皆驚,在心中暗自猜測嚴屹寬的身份。能被皇帝如此禮遇,武功還這麽高強,不會是武林至尊天一老人吧?但底下坐著的葉渡清是天一老人的徒弟,要是他倆有關係,為何不一起出場呢?


    宇文尚也沒想把他的身份公之於眾,不做介紹,讓眾人落座。“今天這是家宴,都輕鬆些。”他看了看奕寧,發覺奕寧今天氣色還可以,點了下頭。


    在節目開始前,按照慣例,幾位皇子輪流向皇帝獻寶。


    大皇子送了皇帝一柄玉如意,通體純白,上頭鑲金嵌紅瑪瑙,倒沒什麽特別的。二皇子見他大哥的禮物平平無奇,笑了一聲,“父皇且看我這好禮。”


    說著,他讓人抬上來個長形的花梨木匣子,看那兩人的表情,匣子似乎有點重量。二皇子上前去揭開木匣的蓋子,從裏麵拿出一把三尺多長的寶劍,拔劍出鞘,在大殿上舞的生風。


    這二皇子還是有些身手,雖說趕不上陸驍,但也時常帶兵,以展現自己的驍勇之姿。他這劍舞的剛猛有餘,技巧不足,劍鋒帶過,惹得一旁服侍的宮女驚呼一聲。


    “父皇,這寶劍是我在民間尋得的,據傳是太祖打江山時用過之物,放到今天還是削鐵如泥,威力不減。父皇多年沒有帶兵出征,手怕是癢了吧?不如拿太祖使過的寶劍耍上一耍,盡個興!”二皇子倒是知道宇文尚的喜好,將寶劍遞上去。


    宇文尚站起身,點了點頭,“嗯,的確是一把好劍。”他走下台來,持劍在手,活動著手腕劈了兩下,利劍發出破空聲。“劍是好劍,不過朕還是老了啊。”


    把劍尖朝下拿著,宇文尚突然想到了什麽,轉身對葉渡清說:“小葉公子,你是天一老人的高徒,你來使這把劍,朕覺得更加合適。老二,你不是想和江湖高手過上幾招嗎?拿上你的劍,操練一下。”


    葉渡清本來正神遊天外,沒想到宇文尚點了他的名,一臉疑惑地左看右看,我嗎?要表演節目嗎?


    嚴以琛沒想到皇帝來這麽一出,隻好拽了一下他,小聲叮囑:“千萬要留手,這二皇子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把他傷了可就完了。”


    二皇子也沒想到父皇要自己和個小白臉比劍,上下打量他,“我說父皇,姓葉的小哥瘦巴巴的樣,拿得動這精鐵寶劍嗎?”


    葉渡清無奈地起身,冰藍的衣擺拂過嚴以琛的側臉,說道:“你用這把劍吧,我隨便找一把別的。”


    二皇子沒想到他竟敢應戰,讓人將自己那把劍拿來,丟給葉渡清,“能拔得出來嗎?你這細胳膊細腿的。”


    “噌啷”一聲,長劍出鞘,葉渡清隨便甩了兩下,覺得劍和刀的手感還是有些不同,不過用法是相通的。


    這把佩劍的重量與二皇子獻給宇文尚的那把不相上下,見葉渡清輕鬆拔了出來,二皇子有點吃驚。這家夥像個天天讀書畫畫抒發情感的公子哥兒,哪來那麽大勁兒?天一老人的徒弟,真有那麽厲害?想著,二皇子大叫一聲“得罪”,舉劍就攻。


    這兩人本身就沒有什麽可比性,葉渡清像在陪小孩玩,腳步都沒怎麽動,光防守不攻擊。二皇子越打越窩火,不知怎的,他的攻擊就被輕輕巧巧化解了,跟打在棉花上差不多。這會兒他越攻越急,揮劍越來越重,葉渡清不怎麽想陪他玩下去了,擋下一擊,轉頭看一眼宇文尚,那意思是:我要打敗你兒子嘍。


    宇文尚看這年輕人不聲不響的,甚是有趣,拍手笑了兩聲。葉渡清認為他這是默許了,掂步後撤,抬手就將二皇子手裏的寶劍挑飛了。


    眾人看那寶劍直直地落下來,正插在地磚上,整個劍尖都沒進去了,果真是削鐵如泥。葉渡清看二皇子難看的臉色,怕他下不來台,大腦飛速運轉,“嗯…這把劍很好,你用起來,很威風。”


    下麵坐著的嚴以琛一拍額頭,你這是往回找補還是讓他更丟臉啊?宇文尚哈哈大笑,適時替葉渡清解圍,“老二,聽見了嗎?劍是寶劍,你還得多修行。禮物朕很滿意,拿來放著吧。”


    二皇子撓了撓頭,拔出地上的寶劍,放回匣子裏。葉渡清把佩劍還他,轉頭就走,坐下後感覺有些尷尬。嚴以琛指著眼放精光的宮女們,說:“別不好意思啊,人家都看你呢,一會兒估計能多給你上點好吃的。”


    接下來的獻禮大同小異,三皇子送了個纏枝紋薄胎玉壺,四皇子送的是套西域琉璃酒器。五皇子估計是想以量取勝,搬進來一大扇紅珊瑚,品相倒是極好的。


    宇文尚都點頭微笑,收了這些禮物。輪到宇文奕寧獻禮,他就拿過那個卷軸,走到他父皇身前展開。


    宇文尚看到這雪霽初晴圖上有他的題字,再細細看畫,問:“這是哪位名家的作品?你怎麽沒跟我提過?”


    奕寧一指葉渡清,“正是葉兄早年之作。”


    “哦?小葉公子可真是文武雙全,還有這本事?”宇文尚拿過卷軸,細細看了,“好一幅曠遠氣息,好畫。”


    葉渡清站起來行了一禮,覺得所有人都在看他,更不自在了。


    嚴以琛笑嘻嘻的,“這回你在宮裏也出名了,文武雙全葉渡清,今天之後,興許全帝都的好人家都要上門跟你提親。”


    葉渡清聽他說這話,撅起嘴,“我可沒說過我要成親。”


    “哈,你這個條件,眼光高一點也是正常的,必須得門當戶對情投意合。”嚴以琛在他耳朵邊上碎碎念,打探他的態度。兩人貼的極近,後麵的宮女抿著嘴,感覺他倆說著說著話,都快親到一起去了。


    獻禮環節結束了,接下來宮女們開始上菜,大殿中央布上舞台,宴席正式開始了。


    今天嚴以琛沒隻顧著吃,盯著麵前婀娜的舞女,確保沒什麽異常。


    陸驍和他差不多,隻喝酒不吃菜,不動聲色地觀察著。


    嚴屹寬心最大,叫宮女把這金湯對蝦多上幾份給他,一份就兩隻,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嚴以琛看他爺爺那樣子,嘴角抽搐了下,好歹是皇家宴席,爺爺啊,你矜持點。


    驚險刺激的馬戲表演之後,琴姬子浪款款登場。


    大殿中的燈光先是暗了一陣,中央的舞台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帷幕。燈光逐一亮起,圓形的帷幕降下,剩一層幾近透明的薄紗籠罩著。


    此時全場已經安靜下來,一聲婉轉琴音打破了這寂靜,似潺潺流水,婉轉縈繞在人耳邊。


    隨著琴聲越發激昂,那層薄紗降了下來,子浪穿一身淡紅百花曳地裙,麵若芙蓉,一雙纖纖素手撥著琴弦,驚豔了在座的眾人。


    一曲終了,大殿內的觀眾紛紛鼓掌。宇文尚看她彈琴,想起當年的秦後,有些觸景生情。“朕好久沒聽過這麽好的琴音了,賞。”


    子浪起身行了一禮,“謝陛下,能在這裏獻曲是子浪的榮幸。小女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陛下能夠答應。”


    “是什麽?你說。”宇文尚有了些興趣,問道。


    “寧王殿下偶爾光臨子浪的琴閣,殿下不僅品味出眾,琴技也是極好的。若是今日能和子浪共撫一曲,為陛下壽辰更添雅興,就再好不過了。”


    嚴以琛眉頭一皺,她果然有所動作。陸驍和他交換了一下眼神,嚴以琛就要起身駁回這一請求。


    不過還不等他說話,宇文奕寧就起身答道:“好啊,李熊,去取一把琴來,我便和子浪姑娘共奏一曲。”


    宇文尚看了看奕寧身邊那些人的臉色,察覺到這事情似乎要有變故。嚴屹寬這時對他點了一下頭,宇文尚猶豫了片刻,便同意了。


    陸驍輕輕捏了一下奕寧的手腕,讓他自己注意些。奕寧並沒有看他,徑直向著舞台走去。


    琴已備好,台上的兩人麵對宇文尚一左一右坐下,奕寧撥了兩下琴弦,“不如彈一曲瀟湘雲水,你看如何?”


    “聽殿下的。”子浪笑的很甜,把手架在琴上,準備演奏。


    奕寧呼出一口氣,起了個音,子浪隨即應和上。宇文尚聽著這支熟悉的曲子,看著舞台上那張與秦後相似的臉孔,不禁悲從中來,舉杯借酒消愁。


    陸驍、費征雁,嚴以琛與葉渡清都緊盯著台上的兩人,生怕出什麽差錯。瀟湘雲水彈過一半,這兩人雖沒演練過,但配合的極好。葉渡清也彈過這支曲子,不知為何,覺得子浪的琴音中帶出一股殺氣,讓人十分不安。他低聲提醒了嚴以琛,但嚴以琛還未發覺其他地方有何不妥,不能出言打擾,心中焦躁。


    奕寧怎麽聽不出子浪的琴音愈發肅殺,歎了口氣。這時變故突發,子浪止住動作,用右手一劃琴弦,琴弦盡數崩斷,圓形舞台的側邊竟然射出幾排繡女神針,飛向觀眾席。


    底下會武的都沒帶武器,文臣們亂作一團,大喊著保護陛下。護衛們從宇文尚身後湧進來,將他團團圍住,擋下毒針的攻擊。台下的嚴以琛等人把宮女上菜的托盤拿過來,飛身上前擋針,總算護住台下所有人安全。


    此時子浪已經把頭上的銀釵拔下,長發披散在肩頭。銀釵鋒利的尖端抵在宇文奕寧修長脖頸上,恨意終於從那雙美眸中透露出來。


    宇文奕寧此時很平靜,坐在那沒動彈。陸驍抬手把托盤扔出去,想要擊中子浪持凶器的手,不料這舞台還有機關,一圈炙熱的火焰霎時向上噴射出來,竟將飛來的托盤燒著了。李熊大喊拿水來,可宴席上的那點茶水怎麽能撲滅這圈熊熊火焰?眾人的視線被阻斷,看不見裏麵的情況,心涼了半截。


    “我知道你是誰。”奕寧放下琴,看著她,“你要殺我,也沒什麽不對。”


    子浪有些訝異,“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哼,你和你父皇,都是真真正正該死的,可惜我殺不了他,就讓你死在這裏,留他滿心悔恨吧!”


    奕寧感受到那支銀釵刺破自己的皮膚,吃痛後皺了下眉毛,“從你來帝都時,我就知道。”


    “什麽?”子浪不理解他的做法,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什麽不趁早絕了後患?“你拿命來吧!”事已至此,她手上力道加大,就要將銀釵戳進奕寧的頸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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