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武他爹和哥哥嫂子們歇了一會兒,就開始動手重建家園。


    說是重建家園,其實就是在那些清理出來的殘垣斷壁上插上木頭棍子,然後往上麵糊泥巴。泥巴裏麵摻和了一些碎稻草。


    等泥巴幹了,再用長木頭棍子做個房蓋,蓋上茅草,茅草上麵再壓上一些木頭棍子,別讓風把茅草刮跑了。先把冬天糊弄過去再說。


    這個活不輕鬆,一個個都累的滿頭大汗的。


    大家夥歇歇、幹幹,一直幹到了太陽落山。


    “洗手吃飯吧!”


    張氏把晚飯煮好了。是分好幾次才煮好的。因為他們家沒有鍋了,大鐵鍋被人家給搶跑了。隻能用一個陶罐煮飯。


    一人一個大陶碗,不是瓷碗,瓷碗他們家還用不起。


    都是麵菜糊糊,別人碗裏的麵菜糊糊都是稀漓咣當的,因為沒放多少麵,不粘稠。


    趙令武的碗裏就黏糊糊的,因為裏麵放的麵多。還有鹹淡味兒,放鹽了。


    受傷流血了,得吃點鹽晶,趙世昌和張氏還是知道的。


    自己家的兒子雖然不少,不差老五這一個,但是好不容易長大了,也不能拿去喂狗是不是?所以有點條件還是得給他補一補。


    趙令武的兩個妹妹和他哥哥家的孩子們,偷偷的看著趙令武碗裏的麵糊糊流口水。


    然而沒有什麽用,趙令武禿嚕禿嚕的就給喝完了,他自己還沒吃飽呢。再說就這麽點幾把玩意兒,分不分有什麽用?


    趙令武晚上和他爹,還有四個哥哥擠在一個炕上睡覺。因為房子被燒了一半了,沒有地方睡覺了,所以,男的和男的擠,女的和女的擠。


    趙令武問他爹:“爹,你想沒想過,咱家今年冬天怎麽過?”


    趙世昌苦笑:“還能怎麽過?熬著唄。現在指望誰也指望不上了。咱們屯子,家家戶戶的房子都被燒了,糧食也都被搶走了。


    我今天上山幹活的時候聽說鎮子上也被搶了,都被一把大火給燒成白地了。比咱們這裏還慘!”


    “爹,咱們家這樣能熬到開春嗎?”


    趙世昌神情黯淡,“恐怕是熬不到啊!”


    熬到了開春又能怎麽樣?除了能采點野菜吃,糧食不是仍然沒有?那個時候,能不能有糧食種子都不知道。地,能不能種成都兩說著!


    趙令武說:“爹,要不我出去一趟吧。”


    “你出去一趟?你上哪去?”


    “我去找那些女真人去,我在他們後麵跟著,說不定能撿著一些便宜。”


    趙世昌吃了一驚,“小五,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咱們躲著那些女真人都生怕來不及呢,你怎麽還主動往上湊呢!”


    “爹,不然怎麽辦?一家老少等著餓死、凍死?


    爹,我想明白了,同樣都是兩個肩膀頭子扛著一個腦袋瓜子,咱們怕他們女真人幹什麽!


    我命硬,不信邪。我倒要在這死路裏麵闖出一條活路來!”


    其實是趙令武對他自己的離奇遭遇產生了想法,如果是老天爺讓他來的,那就是有目的的,他就輕易不會掛掉。


    如果不是,那麽這就有可能是一個夢,他此時是在夢裏,雖然這個夢是如此的清晰。


    人在做噩夢的時候,不都是在最後關頭嚇得“嗷”的一聲醒過來嗎?也許醒了,他還在家裏的床上躺著呢!


    趙令武曾經做過無數的夢,很多次他在夢裏還會飛呢!


    走著走著雙腳就離地了,飛起來了,飛過了爛泥塘子、飛過了沼澤地,然後在草地上飛。


    還在城市的上空飛,飛的比那些大樓還高,飛上了天空。那個飛翔的感覺是那麽的清晰,當時的心情是那麽的美好,後來不也醒了嘛!


    趙世昌沉默良久,他是一家之主,是這個大家庭的家長,如果不能盡快的想出解決問題的辦法,在寒冬來臨之時,他就得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兒女和孫子孫女們餓死、凍死。甚至還會包括他媳婦兒和他自己。


    “小五,你真的想出去走一趟?”


    “爹,不是我想要出去走一趟,是我必須出去走一趟,而且隻許成功、不能失敗!”


    是啊!如果失敗了,全家老小,這個冬天可能就都交代了。


    “小五,爹跟你一起出去!”


    趙世昌下定決心了,與其眼睜睜的看著一家人餓死凍死,還不如自己出去拚死!


    “小五,咱爺倆什麽時候走?”


    “爹,咱們後天早上走,明天你也歇一天,攢點勁,我再想想咱們應該準備點什麽工具。”


    想通了事情的趙世昌,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心情倒是有些輕鬆了起來。


    “你說要準備什麽工具吧!爹說不定能幫上忙。”


    “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麻袋和砍柴刀。”


    趙世昌哈哈一笑,“砍柴刀沒問題,麻袋咱們家也有。你這是打算往家裏扛糧食!”


    “那必須的,咱爺倆肯定不能空手回來。”


    “好!咱爺倆明天就做一天美夢,後天早上爹就跟你出去拚命去!”


    趙世昌還有四個兒子在炕上躺著呢,他之所以不提他們,是因為他知道他的那四個兒子不行!他們根本就沒有那個膽量。


    土生土長的莊稼漢,連縣城都沒去過兩回,指望不上他們。


    趙令長、趙令德、趙令仁和趙令文,躺在炕上,聽到了他們的爹和老五的對話,都沒吭聲。


    前幾天的經曆把他們嚇著了。他們現在還沒緩過魂。


    他們在大山上,看見了那些騎在馬上、手裏拿著長刀和長矛的女真人。


    快馬長刀、身上背著弓箭,殺人不眨眼的女真人,不是他們這樣的莊稼漢能對付得了的。


    第二天早上起來,趙令長他們哥四個帶著他們的媳婦兒,繼續上山砍木頭,修房子。


    趙令武和他爹留在家裏,磨刀、砍臘木棍子做標槍。


    標槍這個東西就是挑選一根硬木頭,前麵削個尖,抓兔子的時候好用,弄準了,一下就能把兔子紮在地上。


    趙世昌上山的時候,使用過這種東西。


    張氏和家裏的大人小孩都知道趙世昌要和趙令武出去拚命了。


    張氏默默無語,暗自垂淚,這個家,沒有人出去拚命是不行了!快要走上絕路了。


    吃飯的時候,趙令武和他爹吃的都是粘稠的麵糊糊,家裏的人都躲著不看。沒有臉看。這飯和那個什麽飯有什麽區別!


    “他爹,我把家裏的糧食給你和五子做了幾個菜團子,你們帶著吧。”


    “好。”


    這個時候不是客氣的時候,他們兩個如果回不來了,家裏的人都得跟著完蛋。


    趙令武和他爹,腰上纏著麻袋,磨得錚亮的砍柴刀插在前麵,五根標槍插在後麵。


    身上破衣爛衫,腳上穿著一雙新草鞋。


    一聲“走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弄著點錢糧就回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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