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有貴客,嫲嫲讓你快些收拾妥當去見課。”


    被稱為姝姝的女子正對著銅鏡塗抹著口脂,她們以色侍人,嫲嫲對於這類物什甚為大方,口脂質地柔滑,色澤塗上去也霎是鮮豔。


    聽聞有人尋她,她還稍稍詫異了下。


    此時剛過午後,長樂坊一般夜間才會有客來訪,誰又會在這個時間段來尋她。


    不過也容不得她猶豫,嬤嬤既然說了是貴客,那便是她們得罪不了的人,不可怠慢。


    換好衣裙後姝姝便拎著裙擺往貴賓房內走,進屋前臉上又掛出了熟悉的、待客的燦爛笑容。


    “嫲嫲,我來了。”


    令姝姝意外的是,嬤嬤此時正一臉諂媚,卑躬屈膝地候在一旁,而屋中卻是個氣質出眾的女子,對方正悠閑地坐在窗邊,身姿優雅,側目欣賞著窗外的那棵梧桐。


    “好了,你先下去吧。”那人看過來,語氣淡淡的。


    她那八麵玲瓏,巧舌如簧的嬤嬤也隻敢躬身稱是,臨走路過她的時候還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叮囑她小心伺候著。


    姝姝更為忐忑拘謹,她一貫隻擅長伺候男人,可麵對女子卻束手束腳,往日所學全然無用。


    尤其是那位大人氣質清雅,那雙眸子仿佛能洞悉一切,當她的淺色雙眸望向她時,目光深邃而犀利,仿佛能穿透她的靈魂。


    “坐吧。”


    她打量了半晌後,才開口道。


    若是往常,姝姝會打量著客人的臉色,直接撲倒對方懷裏,可那明顯不適合這種情景。


    而且對方那姿態很明顯並不是為尋歡作樂而來,畢竟對方單是論美貌,即便是長樂坊中那幾位花魁姐姐怕是也難以比擬。


    更遑論氣質,對方一個眼神便能使得嬤嬤閉嘴。


    這樣的人來這種風月場所,難道是為了算賬嗎?她不曾記得近日惹到了哪個府中的客人啊?


    姝姝滿腹心事地小心坐在了對方的麵前,喏喏開口道:“不知這位客人……”


    對方微微一笑,淡聲道:“不必憂慮,我來尋你是為了感謝。”


    姝姝更為不解。


    “前些時日王家設宴,請了長月坊的樂師和舞女去奏樂跳舞,我相公亦在宴請之列,相公回府後曾提起姝姝姑娘,在他困窘時伸出援助之手。”


    姝姝瞬間恍然,秦珂那清朗舒闊的麵容再次浮現眼前。


    “看來姑娘想起來了?”陸幼卿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


    姝姝頓覺澀然,她怎麽可能忘記?那日秦珂放在她麵前的幾塊碎金還依舊被她好生珍藏著。


    她不可否認對秦珂有些若有似無的情愫,但那好感很淡,因為她知曉沒有任何可能性。


    如今她看著陸幼卿,心中卻生不出任何的嫉妒。


    那樣的男子,總該有這般出眾的女子來相配的,他們看起來那麽天作之合。


    “那日小女子不過是舉手之勞。”


    “雖對姑娘而言僅僅是舉手之勞,但於我而言卻不是。我素來有恩必報,姝姝姑娘身處長樂坊,若是想贖身,我可幫姑娘解決此事。”陸幼卿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來。


    姝姝聞言後怔愣片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還從未想過贖身的事情,她自小長在長月坊,學的也都是跳舞的本事。


    贖身於她而言還太過遙遠。


    況且贖身後以何種手段謀生亦是需要考慮的問題,她一個孤身的柔弱女子,又怎麽在這險惡艱難的世道生存?


    陸幼卿看出她的糾結和茫然,善解人意道:“若是姝姝姑娘有其他什麽想法需求,在我能力範圍內,都可以答應姑娘。”


    “不妨姑娘仔細思考一下,等考慮清楚後再說也可以。”


    姝姝再傻也知道這是天大的機緣,其他人想求還求不得。


    雖然她還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但是也能看出對方地位不低,不然嬤嬤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忙起身行了個禮道:“多謝大人。”


    陸幼卿微微撩起眼皮,諱莫如深地凝著她:“不必言謝,你幫助了相公,我答應你一件事,這是理所應當的。”


    姝姝怔在原地,傻傻地抬起頭來,在陸幼卿深邃的眸子中失了神。


    她混跡長樂坊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的客人,察言觀色的本領也早就訓練出來。


    她聽出了對方的意思,一個承諾抵一個忙,這是交易。交易結束,她同秦珂再無任何牽連。


    即便他們本就沒什麽關係。


    這背後是陸幼卿對秦珂濃鬱的占有欲,不允許其他人惦記一絲一毫。


    意識到這一點後,姝姝扯出一抹苦笑來,依舊恭恭敬敬地對陸幼卿行禮:“不管怎麽說,我當時隻是舉手之勞,能換大人一個忙,已經是占了很大便宜了。姝姝並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既如此,接下來幾日,姝姝就好好考慮吧。”


    陸幼卿落下這句話後,便起身離去了,連桌麵上的那杯茶都絲毫未動過。


    姝姝還未回過神來,得到消息後的嬤嬤和幾個姐妹便湧了進來,將她圍得水泄不通。


    “姝姝,對方找你什麽事啊?”


    “是啊是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女子到長樂坊來找人……”


    ……


    嘰嘰喳喳的,最後還是嬤嬤高聲喝了一句,才讓房間內重新安靜下來。


    嬤嬤已經將近四十,歲月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卻也增添了幾分世故與精明。


    她伸出帶著金戒指的手握住姝姝的手,柔聲道:“姝姝啊,你和那位陸大人是怎麽回事啊?”


    “陸大人?”


    嬤嬤似乎很是驚訝,道:“你不知道啊?那位是六部尚書陸大人啊,如今滿朝文武,她說第一,誰敢說第二啊。”


    姝姝驚訝地張了張嘴,她本以為猜測地夠厲害,沒想到對方比她以為的更加厲害。


    “我……我隻是那次在王家的宴席上幫了一位大人,卻沒想到那是陸大人的相公。”


    “哎呀,”嬤嬤驚喜地拍了下手,“你發達了呀,姝姝,能讓陸大人欠你個人情,簡直是燒了高香啊。”


    “是啊,好姐妹,你若是發達你也不要忘了姐妹們啊。”


    “那陸大人答應你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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