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幕僚聽聞了今日之事,前往書房勸說程理,細細為他分析眼前的局勢。


    “大人,切莫意氣用事。陸相如今權勢滔天,她若是想針對您,有一萬種方法,輕而易舉便可做到。”


    畢竟程理這些年也不是那種兩袖清風,無罪處可挑的清官。隻要有心人想查他的錯處,自然可以查得到。


    這一點,身為程理幕僚的他最是清楚。


    “可這事若是傳出去,我豈不是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沒錯,這便是程理最在意的一點。他根本不在意陸思凝的牌位,但是對他而言,那是屬於他的‘東西’,他若是任由陸幼卿帶走陸思凝的牌位,那便是恥辱而無能。


    幕僚跟隨程理多年,自然清楚程理的性格,上前兩步低聲道:“可是大人,若是真得得罪了陸相,這得不償失啊。而且,陸相既然對此勢在必行,大人何不將此作為條件。”


    程理當即眼前一亮,是啊,他自知如今沒有能力可以抵擋陸幼卿。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何不將此事利用起來,以此交換他想要的東西。


    “況且,大人也可將此事做得漂亮些,主動支持陸相,並將此宣揚成大人的拳拳愛女之心。”幕僚見他心動,又在旁補充了兩句。


    見程理看著他,挑了挑眉,主動躬身道:“此事大人可將其交給屬下來做,屬下會提前找人在市井傳揚,把控輿論。”


    程理沉吟了片刻,點點頭道:“好,就照你說的辦。”


    幾日後,程理主動拜訪陸幼卿,這次倒是很順利,通報了姓名後,很快便有人將他迎了進去。


    陸幼卿倒是對程理這麽快想通稍稍意外了下,她還以為她需要讓他見識見識她的手段,才肯認清形勢呢。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程理話音一轉,“但是,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


    陸幼卿斂了斂眉,忍不住垂眸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怪不得能這麽快想通,原來歸根結底還是為了利益,果然是本性不改。


    “說說吧,你想要什麽?”陸幼卿倒是好奇他會提出什麽條件。


    “蘅兒今年剛剛及冠,整日遊手好閑,也該為他尋個差事。說起來你也是蘅兒的長姐,此事是不是也該出份力。”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也!


    陸幼卿不由得感歎,可惜程理愛的隻有他視為傳承的兒子,陸幼卿從不在其中。


    好在陸幼卿也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還會渴求父愛的小女孩,她有了自己的家庭,再也不需要他的關愛。


    “據我所知,令郎之前參加過科舉,不過都落榜了。”陸幼卿麵容平靜地望著他。


    而且陛下登基後,有秦珂為她推廣農作物與農具,百姓開始吃飽飯。又有朝廷開辦的玻璃廠、肥皂廠等工廠,為朝廷營收……國庫漸漸豐盈。


    於是陛下便下旨取消了捐納製度,納捐製度是為彌補財政困難,允許士民向國家捐納錢物以取得爵位官職的一種方式。?


    之前大燕曾因蝗災缺糧,規定納粟千石可拜爵一級。


    這後來也成了京城許多家族,本身並無太大本事,文不成武不就的勳貴子弟謀前途的方式。


    這程蘅定是科舉失利,如今又無法納捐謀個官職,才整日在家遊手好閑。


    “不管如何,他都是你弟弟,他總這般,你麵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陸幼卿並不覺得他會影響她的麵子,歸根到底這隻是程理的說辭罷了,不過……陸幼卿搖了搖頭,沉聲道:“此事我也不能以權謀私。”


    這樣的事情開了頭,便會接二連三。權力的私欲一旦打開,便會如同一隻貪婪的野獸,不斷地侵蝕心靈和道德底線,讓人陷入無盡的欲望深淵。


    程理瞬間沉下臉,麵色鐵青,即將發作時,陸幼卿又話音一轉:“但是我可以安排他去皇家學堂讀書,待明年科舉時得了舉人,我也好名正言順地安排。”


    程理知道皇家學堂有當世大儒教導,尋常人即便是想進去也很難。


    雖然並未達成他一開始的目的,但是好在臨行前幕僚曾囑托他,陸幼卿並不會那般輕而易舉地同意他的要求。


    此時的結果也便還在意料之中,但是程理麵色依舊有些不快,起身後居高臨下地盯著陸幼卿:“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程大人慢走!”


    陸幼卿則是端起茶杯,神態自若地抿了口茶水。


    畢竟即便是進了皇家學堂,能不能學有所成考中舉人還需看自己的本事。


    程理果然遵守承諾,將母親的牌位恭敬送到了陸府,他借此美言自己自己也是欲蓋彌彰。


    誰看不出來陸幼卿將母親牌位和墓遷回陸家,大有同程理切割關係的意味。


    陸幼卿特意尋的吉日,將母親的牌位和墓恭恭敬敬地迎回了陸氏。


    從此,她的墓碑上不再是模板化的程陸氏,而是有名有姓,不再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母親,而是擁有了自己姓名的陸思凝。


    祭拜那天,天空仿佛也映照著陸幼卿的心情一般,陰雨綿綿,整個世界都被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讓人的心情無端地沉重起來。


    陸幼卿帶著月牙來到了墓前,看著那座孤零零的墓碑,心中湧起無盡的悲傷和思念。


    就連月牙都穿著一身素白的衣衫,安靜地站在陸幼卿旁邊。她小小的臉上滿是肅穆,眼神中透著一絲好奇和敬畏。


    陸思靜早已提前教導過月牙祭拜的步驟,月牙乖乖地跟在娘親後麵,按照指示一步一步地完成著祭拜這位從未見過的外祖母。


    細雨如絲,輕輕拍打著石碑,仿佛是天地間最溫柔的慰藉。


    亦打濕了陸幼卿的發絲和衣擺,最後還是陸思靜走上前勸道:“好了,回吧,姐姐知悉你如今這般成就,泉下有知,定會十分欣慰的。”


    就連月牙拉著陸幼卿衣擺的手緊了緊。


    “母親,女兒日後還會常來看您的,待相公回來,女兒會帶相公一同來看您的。”


    最後撫了撫冰涼的墓碑後,陸幼卿才牽起月牙的手往回走。


    而盛棠,也在幾日後,正式更名為陸棠,入陸家族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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