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卿的眸光如似穿林打葉般,直直落到他的麵容上。


    “皇子。”她似笑非笑地疊著手裏的絹帕,“哪位皇子?”


    方瑞連連搖頭。


    他也不過是聽他爹差遣。連他爹方山都不敢提那位貴人,他又如何得知。隻得求饒道,


    “小人連正院兒都進不去,更別提見著哪位貴人了。”


    這話便是扯謊。


    這樣天大的謀算,方君竹又怎會隨便派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小廝來行事。隻怕是不肯說給她聽,又怕被牽連掉腦袋,死前再爭上一爭。


    孟幼卿笑意不達眼底,“看來你在鎮北侯府裏混得也不怎的好。既如此,不如就在我孟家留幾日。等那人來時,我們還需你來指正。”


    方瑞嚇得臉皺成一團。


    還要辯駁,流賦朝自個兒弟弟使了個眼色,家丁們便往他嘴裏塞了絹子堵住,又押去後院。


    她低聲道,“姑娘放心,叫我弟弟親自盯著他,萬不會叫他跑了。”


    “你做的極好。”孟幼卿低低嗯了聲,將家丁方才搜羅出來的火石遞給她,“叫人照原樣兒放回去。”


    長歌流賦不解,急急問道,"若是起火了怎的好?”


    “我就怕這火燒不起來。”她眯起眼眸,“火燒得越大,這戲就越有意思。去請柳姐姐來,此事還需知會她一番。”


    長歌流賦雖不大明白姑娘的意思,略思忖後也猜出一二,按著她的意思又預備下去。


    到晚間用膳時,柳氏與幾位年長的嫂子將孩子們悄悄兒從後門送出去,往帳子裏擱了許多石塊水桶,掛上幾件兒衣裳弄出虛影來。


    又似往日般將孟幼卿送至門口,當街好一陣兒寒暄後,孟幼卿上了馬車疾馳而去。


    那馬車三拐四繞又拐進巷子後身,車身隱於暗中,又堪堪能瞧見“慈嬰堂”臨時搭建的角門。


    天色漸暗,不知等到何時,有一道人影兒輕巧地飄到角門處,四下打量一番,又輕飄飄落入院中。


    孟幼卿肅了麵容,“去瞧瞧。”


    流賦低低應了聲,悄聲溜下車去,竄進院內。


    那人極謹慎,進了院又躲於暗處打量許久,確信四下無人,這才悄聲尋至後堂。


    他從裏頭摸出硝石來,又毫無聲息地滑至帳篷處,點起火來。


    那火苗竄得極快,有幾簇順著風卷入帳中,一路蔓延至後堂。


    他見狀心裏大喜,又從懷中摸出火藥粉末就要丟入火中。未等動作,他身後悄無聲息地竄上兩道人影,一人一棍敲上他的頭,將他死死按住。


    孟旺將那東西搶過來,揚聲道,“阿姐!快去告訴姑娘,人被我們捉住了!”


    孟幼卿與柳氏快步進院。那人被孟榮二人敲的頭破血流,彼時已昏厥過去。孟旺等人又將火撲了去,恭謹地迎上來,“請姑娘過目。”


    孟幼卿俯首瞧了瞧,冷聲道,“給他潑盆水來。”


    孟旺應了一聲,從帳後抬出木桶來。一桶涼水照著他的頭直澆下去。


    如今深秋露重,這一桶冷水潑下去驚得他渾身顫栗,瞬時清醒過來。


    隻是頭上被打的較重,他眼瞧著麵前圍了一圈人,一時未緩過神來,直愣愣地盯著孟旺。


    孟旺拎起他的領子,“說!誰派你來的!你為何要在此處放火?”


    那人緊咬牙關。


    孟幼卿橫眉,“掰開他的嘴!”


    孟旺便雙手並用掐著他的下顎,他話又說不出嘴又閉不上,直拿眼瞪他。


    孟幼卿淡淡開口,“你不願開口也無妨。終究是三皇子待你們不薄,以至到這晌還要服毒自盡,倒是條好狗。”


    她抬手示意家丁將方瑞也提上來,二人被綁到一齊,各自嘴裏咬著絹子說不出話來。


    那蒙麵之人試圖掙紮,被孟旺猛地在腿彎處踹了一腳,又老實跪在原地,嘴裏嗚嗚咽咽地似在說些什麽。


    他本就是皇子府的死士,若沒被捉住倒還有用,可一旦如這晌般被人捉住現行,就必得去死。


    可對麵之人似知曉他這樣身份的人口中必會藏的毒,如今這樣故意不叫他死,不知是要拿他的命來做什麽。


    他愈想愈覺心驚,麵上忽地布滿懼意,又死命掙紮起來。


    孟旺早料到如此,繩子綁得愈發結實,在他身後打了個死結,“告訴你老實些,你爹我知道你們這些人輕功了得,早防著你們了。


    “姑娘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都識相些,少給自己找罪受。”


    那人氣的麵色通紅。


    孟幼卿拍了拍手,“算了,我不是朝廷官差,你們也不是我孟家的家仆,我本就審不得你們。


    “既如此,明兒一早去敲京兆衙前的鳴冤鼓,將他們二人交給趙府尹審問,總會查出個水落石出。”


    她稍稍轉身,燈籠裏微弱的燭昏將她身形挑的細長,卻又看不清她隱於暗中的麵容。


    她忽地揚起唇角,譏諷道,


    “萬事總要由聖上裁決,也免得我冤枉了好人,我若是性子急下手重些,可叫他們白死了。”


    孟旺應了一聲,將二人押至後院,竟親自看管起來。


    等到次日,孟家的家丁一早到京兆衙門報官,不多時,京兆少尹親自帶隊將二人押回衙門。


    先將兩人關進大牢中,李少尹快步到後廂房去請趙府尹。


    進了院子,他三步並作兩步湊到大人跟前兒,殷勤道,“大人,這回可真是件大案!這可是與私炮坊那件案子脫不了幹係,那邊兒又將人抓了個正著,您若是將這件事情辦好了,可不就升官發財了麽?”


    趙之華正端著茶碗漱口,聞言將口中茶水悉數吐出來,“升官發財?”


    他指著頭上的烏紗帽冷笑一聲,“你就回去燒高香拜佛,盼著你大人我別丟了這頂烏紗帽!”


    李少尹尚未緩過神來,聞言詫異道,“大人所言為何?這案子如此連陛下都急呢,若被您給辦妥了,陛下還能不嘉獎您麽?”


    他緊跟在趙之華身後,一廂殷勤地替大人拿扇子,一廂笑道,“您是這一方的父母官,您喂百姓申冤,這不是好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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