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蕭夏住進了他的新宅內,老田夫婦已經給他將日常用品都買好了,還給他煎了一壺熱茶。


    蕭夏喝了熱茶,盤腿坐在書房移門前的木台上,頭上是屋簷,天空飄飄灑灑又下起了細碎的小雪,麵前是一座小院,鋪著石板,牆角有一叢竹子,小院大門已經反鎖,書房的燈光灑在院子裏,光線半明半暗,隻看見細細碎碎的小雪在空中飛舞。


    蕭夏坐在屬於自己的房子裏,這一刻他內心格外寧靜、格外舒適,他進入了深度修練,一遍遍運行著袁守誠教他的口訣,完全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但又不是沉睡,這個時候,任何一個驚擾都會打亂他的修練,所以自從離開江都後,他一直找不到合適機會進行深度修練。


    中庭和後院的門都從裏麵反鎖上了,就算老田夫婦想給他加點熱水也進不來,隻有這時,在這個完全屬於他的世界裏,他的內心放開一切雜念,放開了一切警惕,整個身心都完全鬆弛了......


    一直到次日上午,蕭夏慢慢睜開了眼睛,天已經晴了,但空氣中還很潮濕,春寒料峭,但已經有了一絲春的暖意,下了一夜的小雪,雪沒有積起來,融化成水。


    他聽見小鳥在屋頂上歡快地唱歌,蕭夏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初春的感覺真好。


    蕭夏站起身,長長伸個懶腰,腿有點發麻了,他拔出劍,在小院裏將十三式劍法串聯起來舞了一遍,渾身都舒展開了。


    他想再次升級,就必須進行長期的深度修練,一點點積累,從量變最後到質變。


    蕭夏稍微收拾一下,他的重要物品都放進了牆上的保險櫃裏,上了三道鎖,


    身上隻揣了十幾兩碎銀子,蕭夏便騎馬出門了。


    今天是正月十二日,馬上就要到上元節,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燈籠,老田夫婦也把去年的燈籠掛了出來。


    大街上更是擺滿了花燈,尤其是東西大街和朱雀大街,昨天還隻是稀稀疏疏的花燈,結果一夜之間就擺滿了兩條大街的每個角落,都市會麵前的廣場上完全成了花燈的海洋。


    當然,這也和天子的行程有關,原本以為天子上元節趕不回來,留守官員們也沒有太多心思,隻想敷衍一下了事。


    不料昨天忽然得到消息,天子將在明天下午抵達了長安,留守官員們都急了,一夜之間將所有花燈都拉了出來,鋪滿了大街。


    蕭夏回到太學,剛到宿舍門口,正好迎麵遇到崔璉,韋成鳳比他們大一級,課程都不一樣,除了射箭課,他們基本上遇不到。


    “賢弟來得正好,趕緊跟我去上課!”


    “上什麽課?”


    “就是薛道衡的書法課啊!原本是昨天下午,但他臨時有事推遲到今天上午,趕緊跟我走!”


    蕭夏猶豫一下,“要不改天吧!”


    崔璉歎口氣,“你昨天一天沒有上課,昨晚也沒有回來,這樣不行的,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利,不要再偷懶了。”


    “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蕭夏無奈,宿舍也沒有回去,便跟著崔璉向書學方向奔去。


    書學是隸屬於秘書監的一座學府,秘書監有兩大機構,一個是著作局,一個是太史局,著作局就是圖書館和檔案局,管理著浩渺的書籍、圖卷和文書。


    而且太史局就是天文館,負責監測天象,製定曆法,掌管時間。


    書學的課程不僅有圖書管理和修複,還有書法課,還要學習曆法,計時儀器製作等等,這就包括了天文、地理、計時、測量等課程。


    所以書學其實是一個比較專業的課程,和算學、律學一樣。


    書法課太學也有,比較正統規範,也常有一些名家來講課,而薛道衡是秘書監少監,他來講課,肯定是去書學。


    書學的主堂可以容納三百餘人同時上課,已經坐滿了學生,每人麵前有一張小桌案,都有紙筆,蕭夏沒有帶紙筆,崔璉便借給他一支筆和幾張紙,蕭夏又跑到前麵端了兩盤墨汁回來。


    兩人剛坐好,身材瘦小的主講教授薛道衡便走上了主講台。


    薛道衡是隋朝著名的詩人和書法家,出身河東薛氏,河東一直是世家名門聚集地,以王家和裴家為首,還有溫家、薛家、柳家等等世家。


    薛道衡的課隻有半個時辰,也就是一個小時,他先用兩刻鍾給大家簡單講了書法的演變後,便笑道:“下麵每人寫一幅字,我帶回去給大家點評,下節課發給大家。”


    這才是大家來聽課的重點,不在於聽課,而在於指點書法,能得到薛道衡針對性地指點自己書法,一定會收益非淺。


    眾人紛紛鋪開宣紙,開始提筆寫字了,蕭夏低聲問崔璉道:“寫什麽?”


    “隨便寫什麽,最好能寫一首詩,薛使君不光指點書法,還可以指點詩!”


    每個學生顯然都有準備,開始寫自己的詩作,蕭夏卻不知該寫點什麽?


    哎!早知道就不來了,自己的三腳貓書法能拿得出手嗎?


    也罷,隨便寫幾行字,不交上去就是了。


    蕭夏凝神想了想,明天是上元節了,索性寫一首關於上元節的詩,他在路上就想到了這首詞。


    蕭夏提筆寫了起來,“《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他的身後忽然出現一個身影,歪頭看著他寫字,正是薛道衡,蕭夏的字著實讓他眉頭一皺,沒見過寫得這麽差的字,但字的內容卻使他眼睛一亮。


    薛道衡沒有打擾蕭夏寫字,又繼續負手向前而去,蕭夏滿臉慚愧,他這個字實在拿不出手,幸虧薛道衡沒有當場指點他。


    再看旁邊崔璉的書法寫得非常飄逸靈動,比自己好得太多,自己的字若一定要找個好的評語,那隻有‘工整’二字了。


    蕭夏已經徹底沒有信心,又勉強提筆寫完下闕,‘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蕭夏放下筆,眾人都差不多寫完了,等墨跡幹了,大家紛紛把字交上去。


    蕭夏趁人不備,把字疊上塞進自己的包裏,崔璉瞪大了眼睛,“你怎麽不交上去?”


    “字寫太差了,實在拿不出手,下次好好練一練再交。”


    蕭夏心中卻發誓,下次再也不上這些名人的書法課了。


    崔璉歎息一聲,這麽好的機會就白白放棄了,


    這時,下課的鍾聲敲響,眾人起身向外走去,蕭夏也起身要走。


    薛道衡忽然喊道:“最後一排,那位配劍的太學生,請你等一等!”


    佩劍來上課的隻有蕭夏一人,他沒有來得及把劍放回宿舍,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向蕭夏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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