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祝家幾輛馬車便都停在大門外,一眾仆婦下人提著大箱子小包袱絡繹不絕搬上馬車。


    穀大倉今日清晨便駕著馬車趕來,別人搬東西,他坐在馬車上清閑的吃桑果。因為他沒有身契,他算不上仆人,也不是下人,他不幹下人的活。


    忽地一下,有一物向穀大倉丟來。穀大倉看都不看,伸手一抓,才發現是個洗好的大桃子。


    祝母的車夫劉忠笑嘻嘻地走來道:“大倉,一會兒還是你趕車吧。昨夜我喝了兩盅酒,怕把夫人小姐給顛了。”


    穀大倉隻咬兩口,一個拳頭大地桃子便全進肚了。


    他點點頭道:“咱們也好久沒有耍錢喝酒了,等我回去咱們再耍。”


    劉忠道:“我媳婦妹子都記著你的好呢,我這裏來帶了兩壇子好酒,上次沒來及給你,現在給你抱過去。”


    說罷,從後麵馬車上搬出兩個小壇。大倉接過去,看看是三十年得陳酒,歡喜異常。


    他把酒放在小姐車裏,和劉忠換了馬鞭,坐在夫人地馬車上等夫人小姐出來。


    此時祝文文和祝母正在正堂和舅老爺舅太太拜別。


    舅老爺快四十歲,臉像白麵饅頭。留著三撇文人胡,身體略微發福,夏天一動就出汗,日日離不開冰。剛從廂房走來,額頭鼻尖掛著一層汗珠。


    薑家在此處也盤桓二十年有餘,算得上是本地的豪紳。


    舅老爺家除了每年收收租子,管教下人。其餘時間便和本地縣令,參軍攢個雅局,偶爾隨侍隨侍上官。日子過得清閑的很。


    見庶妹要走,還是要說些場麵話。什麽再多住些時日,兄長很是不舍,外甥女一定要多留在府上之類的。舅母則是送上了一對玉簪子。各個顏色,各種質地,書生長短衫幾套。


    祝夫人自然也回些客氣話,執手拜別,祝文文已經打扮成書生模樣給舅舅舅母,表姐,表弟拜別。


    表姐薑喬楚打趣她道:“你也就離家躲煞星三年,也快能回去了。再忍忍吧。”


    幾次接觸下來,祝文文還挺喜歡這個表姐。溫婉可人,雖然有些任性,卻不失女兒家地俏皮。不像自己事實都能看透,做人做事也就少了好多趣味。


    祝文文心內一動道:“上學挺好玩的,我還是不喜歡針線,我喜歡聽常夫子講課。”


    一旁的胖表弟搖頭歎氣道:“上學太累,練字練得我手疼。”


    大人聽童真稚語都笑了起來,表姐卻用羨慕得眼神看向祝文文。


    一眾人跨門出正堂,舅母在舅舅身後不停拽他衣衫。


    舅老爺會意,笑眯眯的道:“二妹啊!上次為兄向你打聽的徐州那邊的貨鋪可有消息?你知道,你嫂嫂家裏那些布匹,北方那邊正需要。”


    祝夫人回道:“兄嫂家得事就是妹妹我得事,我早就去信讓那裏主事打聽了,我回去可能就有信兒了,到時候我書信過來。”


    看向後麵的嫂子道:“嫂嫂莫著急,這點事妹妹還能做得了主。”


    舅母微點下顎,端著架子道:“有勞妹妹了。”


    幾人送至門外,盡了依依不舍之情。穀大倉讓小姐夫人上車,一隊馬車往南行去。


    祝母和祝文文在萬鬆書院外得食肆內話別。


    祝母拉著女兒得手,眼淚湧出。


    忍不住薄嗔道:“躲煞星而已,你不喜歡舅舅家,也可以去渤海郡二伯父家啊,我與你那嬸嬸處得也很好。”


    被人關心總是會讓人變得很意亂神迷。雖然祝文文一直告訴自己這隻是個遊戲,但每次見祝母慈愛得眼神,總讓她覺著如果自己的母親在,她大概就是祝母這個模樣。


    祝文文拿出手帕給母親擦眼淚道:“母親,我在這個親戚家,在那個親戚家又有什麽意思,現在在書院讀書,我認為比在家學女紅強。”


    祝母點頭道:“這次見你,發現吾兒沉穩很多。看來這讀書是有益處的。當年娘也想多聽家裏的先生講課,卻被百般阻擾。女人出嫁後就是一輩子的辛苦。隻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情,母親什麽都依你。”


    祝文文知道祝母是指梁山伯,便保證道:“母親,我丟一魂一魄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但我記得母親最疼我,我保證不會。”


    祝母最喜歡這小女兒,和自己年輕時長得像,性子也越來越像了。


    她抬手讓蔡媽媽把人帶過來。


    原來是那日街麵上救得女孩,現在取名叫小靈子。


    此時小靈子也穿著小書童裝,頭上梳兩個小圓髻。她比阿水隻小一歲,卻矮上半頭。短衫燈籠褲,係著腰帶,看著活脫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童子。


    祝母道:“這小靈子求蔡媽媽,說是你救了她,想跟在你身邊。蔡媽媽今日去縣衙補了她得籍契,見她還算機靈,留在這裏讓阿水先教教她規矩。”


    祝文文見那小靈子模樣喜人,安靜規矩,心裏更因自己救人自豪。阿水讓她站自己身邊來,伸手摸了摸她的包子一樣的圓髻,嘻嘻笑著。


    蔡媽媽又拉來自己身邊貼身侍女的彩玉,祝母道:“我打算讓彩玉也留下,看著你們這幾個小的。”


    祝文文阿水倒吸一口冷氣,彩玉也是滿臉驚慌。


    趙阿娘道:“這彩玉年紀是大幾歲,留這裏剛好可以教教阿水和照顧小姐。夫人不如把小靈子換出來,讓彩玉去,畢竟常夫子不讓帶那麽多下人。”


    小靈子抬頭滿臉期待得看著祝文文。


    祝文文阻攔道:“母親,小靈子是我買得,我也想要她過來,穀大倉還在呢,人太多常夫子會罵人的。”


    祝母看看趙阿娘,便會意道:“那彩玉留下吧,你要收心多讀書,不要回去了你父親問什麽答不出,他會責備你。”


    祝文文滿口答應,急忙保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祝母又交代了阿水和穀大倉要好好照顧小姐。若女子身份暴露則立馬先去羽家莊。


    最後,祝母從袍袖中拿出一封信讓祝文文收好。若遇困境,拿這封信去二十裏外得趙家堡找他們夫人就行。


    所有一切交代完成,祝母讓穀大倉帶小姐先回書院,他們還要辦點事。祝文文突然抱住母親。


    在她耳邊小聲說:“母親,我會聽話地,你別太操勞。”


    祝母先是一愣,點點頭。三個十幾歲的女孩地上車去了。


    不過是離開書院三四天,再見卻像闊別已久。


    終於又自由了!沒有母親看著,沒有舅舅家得規矩,又多了一個像小靈子女孩兒,自己得隊伍又壯大了起來。


    在車廂裏便開心得和阿水打打鬧鬧,小靈子拘謹得捂著小嘴笑個不停。穀大倉聽著幾個女娃娃在車上開心,他心情也爽朗開來。


    馬車在書院門口停下,阿水掀開車簾準備下車。


    一隻利箭‘嗖’地一聲,衝著車廂飛來。穀大倉大刀一揮,箭斷成兩截,掉在地上。


    阿水嚇得腿軟,哎呀一聲坐在地上。


    穀大倉罵道:“哪個不開眼得孫子射得箭,給老子滾出來,看老子不把你削成兩半。”


    遠處祝文文同班同學鄒秋平,提著弓箭慌張得跑來。見弓箭劈成兩半落在地下,故大倉像發怒得狗熊要吃人。


    嚇得連連道歉:“失禮失禮了,沒傷到祝兄吧?我見門口無人正好射箭,哪想你們馬車恰巧在這邊。”


    故大倉罵道:“你爺爺地,看把~把我家阿水嚇成什麽樣了。”


    鄒秋萍身量高高卻眼神不好,瘦瘦的杵在那,不知所措的不停地道歉。


    祝文文讓小靈子扶著阿水,生氣問:“你不好好做功課來這裏射什麽箭,幸虧我們有穀大倉,你說你要怎麽補償?”


    祝文文作為一個現代文明人,不主張打人但可以訛人,現在有穀大倉,我們哪怕打得過,也要讓對方賠不起。


    指著阿水問他道:“你說怎麽辦吧!”


    鄒秋平攤著手委屈道:“我真不是有意得,我給你家阿水道歉就是。阿水,是我唐突了,你沒嚇到吧?


    說完想要上前,又被穀大倉提刀攔下。


    他嚇得隻好伸著脖子慰問阿水。


    一邊慰問一邊解釋道:“祝兄,咱倆現在是一伍的,我也是不想我們輸得太難看,所以在這這裏練習射箭。”


    祝文文一時沒明白,他們幹什麽分成一伍了?


    便讓穀大倉別攔他,好奇問:“咱們幹什麽一伍?”


    鄒秋平舉著手中得弓道:“當然是射箭和騎馬比試了。你前兩日沒來,常夫子讓我們自己分伍。咱們這一伍除了你我二人,還有錢青玄,周珩,還有梁山伯。


    聽到自己這隊的人員配製,祝文文被氣笑了。


    問道:“咱們幾人是沒人要了吧,所以咱們一伍。”


    鄒秋平憨笑道:“祝兄真是料事如神啊!”


    祝文文滿臉黑線心內想:“梁山伯瘦弱,鄒秋平近視,錢青玄是個不靈活的胖子,周珩是沒什麽毛病,但是個愛抬扛的文青,惹人嫌。加上自己平時弱不禁風,自己這一隊簡直就是臉上寫明的墊底組。”


    穀大倉道:“那你不能往我們車上射箭啊,你沒長眼睛啊。”


    鄒秋平不好意思撓頭道:“他們不讓我在院內練,怕我射到別人。周珩老是罵我,我實在討厭他,所以我就在這裏練。”


    祝英台聽後更是鬱悶,一個隊裏還相互看不上,我們這隊得是有多菜啊~


    阿水走過來問:“鄒公子,騎射比試訂在哪日?”


    鄒秋平道:“三日後。”


    穀大倉道:“來得及,來得及,我來教你們三日,一定會有長進的。”


    鄒秋平大喜道:“我就知道跟著英台兄不會吃虧。我們不會成為敬陪末座的。”


    祝文文歎口氣道:“隻有三天,還是組隊考試。隻能靠穀大倉私下補習了~”


    祝文文忽想到一人問:“大倉,這幾日是不是有人找你來了?”


    穀大倉笑道:“是了,章萬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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