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淺捏了捏眉心, 心裏有一種不得勁,不是因為蘇子卿說葉城是花花公子, 是她明知門新問的死與那些人相關卻沒辦法將他們繩之以法,人一旦有了顧慮, 就會思前想後, 但最關鍵的是門新問不是好人,有因便有果, 這個惡果是他自己種下的。


    蕭淺把車停好,走到工作室的門口, 一臉吃驚, 不知道是誰送了好多開業大麥的花籃, 上麵有贈送人的卡片, 蕭淺拿起來看了一下是葉城送的,其餘都是與她關係很一般的高中同學。


    走進工作室 艾拉正興致勃勃地敲著鍵盤, 回複網友的信息.


    “蕭, 你高中同學真好, 外麵的花籃都是他們送的。”


    蕭淺大致明了, 肯定是葉城在背後的傑作。


    手機閃出兩條信息,蕭起孝發來的。


    【你工作室重新開了, 恭喜啊! 】


    【十分鍾之後出來一下, 我給你準備了驚喜,】


    蕭淺最煩他故弄玄虛,懶得理他,但十分鍾後, 工作室外忽然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竹聲, 蕭淺捂著耳朵走出去,外麵在放煙花, 空中炸開的五彩斑斕全是濃煙, 還有一群舞獅子的表演者搭起台子, 鑼鼓喧天, 弄得好不熱鬧, 很快便引來了不少圍觀者。


    蕭淺捂著臉,真想甩著起孝一個大耳光。她是工作室開業,不是酒店桑拿開業,他搞什麽鬼東西。


    艾拉沒見過這種陣仗,興奮地鼓掌。“我的神, 中國的特色舞獅文化, 蕭, 你快看, 那個人好棒,跳那麽高.”


    蕭淺勉強擠出一點笑容,然後拿出手機撥出蕭起孝的電話。


    這個神經病


    “送你的驚喜喜歡嗎?”


    “蕭起孝, 你非要故意惹我討厭你”


    “不能讓你喜歡就讓你討厭起碼你對我是有情緒的, 我心裏就舒坦了.”


    蕭淺從來沒見過這麽沒臉沒皮,厚顏無恥的人“你再這麽做等我把你拉黑吧.”


    “你舍不得的,蕭家的事你不想知道了?兩億你就心甘情願地被打發了? 爸有上千億資產,你不動心?”蕭起孝噙著壞笑,“這幾天沒聯係你,因為我在香港, 準備恒越投行的上市工作, 今天剛回來。”


    蕭淺懶得聽他囉嗦掛了電話.


    但瀟起孝不死心, 又撥過來, 瀟淺繼續掛, 他又撥, 蕭淺直接拉黑。


    【你拉黑我蕭淺 我本來想跟你說件很重要的事, 關於鍾雁群的】


    蕭淺真的煩透了, 把他微信也順帶拉黑,然後坐在工作室的沙發上對著牆上那幅藍色大海的壁畫發呆,外麵依舊熱鬧喧嘩, 艾拉特別開心, 身為外國人 她喜歡中國文化 尤其是這種好玩有趣的民間藝術, 她那雙黑胖的小手一邊鼓掌一邊滿心雀躍.


    熱鬧過後就是徹底的孤寂。


    蕭淺的耳根終於清靜了。


    “蕭, 真的特別有意思, 你怎麽不去看啊! ”艾拉沉浸式在其中。


    蕭淺沒有心情,前段時間她聯係了美國那邊的腦神經專家讓她盡快把秦枚送過去治療,“艾拉 ,我打算帶我母親回美國看病,你一個人在中國 okay 嗎?”


    “我自己?”艾拉不情願地嘟了嘟嘴.


    “沒事, 有葉城, 他靠得住. ”蕭淺不能再拖著母親的病情.


    “我不想一個人留在中國,要不我帶你媽咪回美國, 你先和霍金斯醫院打好招呼,我負責照顧你媽咪,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家人也會幫忙的。”


    “我考慮一下. ”蕭淺不放心。


    這件事她必須計劃好。


    工作室一開業,業務繁多, 預約人數一天破百, 艾拉感覺一座金山堆在門口就是推不進來,因為蕭淺拒絕接待太多業務, 以前一天十個人的業務量, 直接縮減為五個.


    蕭淺坐在工作室沙發上喝茶,手裏拿著一本書,專心致誌,一目十行, 幾秒一頁, 全是關於腦神經科目英文版的專業醫用書籍,她想多學習一點。有利於了解秦枚的病情.


    這時, 工作室的門鈴響了.


    艾拉習慣性話術,“不好意思! 今天剛開業, 接待業務已經結束, 需要谘詢請提前預約。”


    “我是熟人。”女人聲音嗲嗲。


    蕭淺聞聲轉過頭,看到顧傾城言笑晏晏,穿著普普通通,臉上脂粉輕薄。


    “hi,女警花,我們又見麵了。”顧傾城自來熟地和蕭淺招了招手,想走進來,艾拉上前攔住她。


    “艾拉,沒事的,讓她進來吧。”蕭淺嘴角含著笑意。


    顧傾城與她在警局的行為舉止完全判若兩人,沒有那麽誇張,盡管她不著濃妝的容顏略顯皮膚毛孔粗大,但整體看上去自帶幾分清純氣質。


    “我不該叫你女警花了,我應該稱呼你什麽比較合適呢?”顧傾城莫名其妙地禮貌。


    “你叫我名字,蕭淺就行。”


    “直呼姓名不禮貌,我叫你蕭美女吧,我一直覺得你氣質不凡,超脫世俗。”


    “坐吧。”蕭淺言語冷淡,但對人不會無端使出臉色。


    顧傾城輕輕一笑,坐下後,目光緊緊盯著蕭淺,“你和我已故的一位姐姐很像。”說完,她忽然擺手,“不是,不是全像,隻是眼睛很像。”


    蕭淺的瞳孔是琥珀色的,眼型是典型的瑞鳳眼,瞳孔上方有三分之一為上眼皮所蓋,眼尾優雅的微微上翹,笑起來給人含情脈脈的溫柔感,不笑的時候有流光蕩漾。


    “你有話不如直說。”蕭淺向來不想與不熟悉的人寒暄。


    顧傾城尷尬地笑了下,“我剛才和馬星在逛街,他忽然被叫回去說有任務,我看到這邊熱鬧就過來看看,我不是特意來找你的。”


    “你和馬星逛街?”蕭淺並不知道他們在談戀愛。


    “嗯,我和馬星在一起了。”顧傾城的眼睛裏閃過一道亮光。


    蕭淺神色稍顯凝重,“希望你不是利用他,他不是很聰明的樣子,但是個善良的人。”


    顧傾城的視線落在蕭淺擱置在桌子上的那本專業英文書籍上,露出羨慕的神色,“你一看就是高學曆的知識人,不像我連初中都沒畢業,就出來打工掙錢了,要是我下輩子投胎一定投個能供我上學的家庭。”


    “你沒上過大學,但你膽子大,敢做別人不敢做的事,你可比一般人強,你不用在我麵前賣慘,馬星吃你這套,我不吃。”


    顧傾城表情很淡定,“我沒有賣慘,我說得都是真的,我發現你對我有很大的偏見,是因為我說你和那個帥哥警察嗎?其實你們很配。”


    蕭淺從未在任何一個人口中聽到她和葉城配,“哪裏配?”


    “我的感覺,你們都是那種超凡脫俗的人。”


    “謝謝你這麽說。”


    顧傾城笑了笑,“你和我認識的人都不太一樣,你讓人有時候感覺很接近,有時候感覺又很遙遠。”


    “蘇子卿呢?你感覺他怎麽樣?”


    顧傾城搖搖頭,“我不認識你說的這個人。”


    蕭淺看她的樣子不像裝傻,“可能他沒有把真名字告訴你,門新問的死是他一手策劃的,我這麽說你明白我說的是誰了吧。”


    顧傾城的臉上很明顯緊繃,“我還以為你不再管這個案子了。”


    “門新問的死也許讓有些人獲得了的新生,可能你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個,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謝謝你的好意,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我會直接去天堂找我那個姐姐,人間不值得。”


    蕭淺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視死如歸的悲涼,她好像並不怕死,早把死置之度外,所以她才敢義無反顧,一往無前。


    “你願意的話可以和我講講你的故事。”


    顧傾城抿嘴微笑,“不是我的故事,是我和姐姐的故事。”


    顧傾城說她有個姐姐,為了給家裏補貼家用,姐姐初中沒畢業就去打工了,家裏的吃穿用度全靠姐姐,家人都以為姐姐在大城市混出了名堂,便讓她也來大城市投靠姐姐。


    等她來了之後,才發現姐姐沒有固定工作,一直在做兼職,偶然的一次意外,姐姐在藝術學院做裸體模特,被門新問看上了,金錢物質的誘惑,上層建築的攀附,姐姐以為遇到了真愛,便付出一片真心,為愛迷失了方向任其擺布,可門新問隻是把姐姐當作玩物,姐姐為了討好門新問把她也拖入泥潭。


    當時她年紀小隻能逆來順受,直到她成年後才開始擺脫這種被人操控的生活,但門新問不肯輕易放過她,逼迫她去服務那些權貴的老男人,後來姐姐迷途知返,為了幫她逃離這種如同地獄一般悲慘的生活,便買了百草枯準備毒死門新問,可惜事不遂心願,她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為什麽死的人是姐姐,不是門新問,警察最後以姐姐是自殺結了案,門新問甚至都沒有被警方帶走審問過。


    顧傾城輕描淡寫地說完,嘴角微微上揚,問蕭淺,“你覺得我可憐嗎?”


    “每個人的際遇不同,相比較而言,可憐並不是個好聽的形容詞,你和你姐姐並不是完全無法逃離,隻是想全身而退需要付出代價,得到和失去不一定成正比,但得到不該得到的,必然也會失去不該失去的。”


    “還是你有文化,說得都那麽有哲理。”


    “顧傾城,你已經改了名字,就好好活下去吧。”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你的眼睛比我姐姐的眼睛明亮多了。”


    蕭淺淡淡一笑。


    顧傾城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像她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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