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破天的富貴要人命


    熊九山的反應,從旁佐證了高山河回村後帶回來的消息。


    高樹生心中對那謝家的人更是多了一點信心,心裏暗暗有了籌算,等會兒讓高山河帶上幾個村裏的青壯,去那西山裏麵請槐花嫂子下山。


    村市不大,東西也都是尋常之物,平日裏不值錢,奈何流犯處境艱難,擔心後麵路程艱辛,當換則換,免得受苦遭罪。


    不過也有流犯根本不參與,一副身無半文的樣子,押差們給啥吃啥,絕不做出挑之事,目光雖然也羨慕地看向那邊,但本著明哲保身的態度,更加把自己藏在人群之中。


    不是人人都像謝家人一樣人多,也不是誰家頭上都有個鬼神之說的壓力震懾著。


    龐既明便是其中之一。


    一場無妄之災害他攜家眷流放,讓他深刻地認知到,有時候災禍來時是不講任何道理的,也沒有任何公平而言。


    人生而不同,更無平等。


    世事清明不在,汙濁混亂,不是有誌之士建功立業的時代。普通人如螻蟻一般,在富貴人的腳下小心翼翼苟活,才能有一口喘息,仰人鼻息哪有太平可言。


    他年少刻苦讀書,十載功名隻求治水造福後人,可是有什麽用呢?


    當打之年正是為民做事的年紀,兢兢業業宿在河道邊殫精竭慮,也不如京中貴人口中的一句誣陷之語。


    天下哪裏有公道?沒有!


    朝廷的人下來混功名,他身為一個水道小官,根本不在乎,貴人外門亂指揮內行人做事,也不過是混亂一點,隻要不傷筋動骨,等貴人們走後,他們這些本地水官努力多做一些補救,還可以挽回一些損失。


    可是最怕那種下來,不求虛名走馬觀花走過,非要一心搞番大事業的無能之輩。


    跨行如隔山,何況治水這種極其依靠代代水官實際積累經驗的,他師從治水名臣外放水道官,南下治水十載正慢慢摸索到可行之法,跟身旁有誌同僚們日夜研究治水新法,一心想把南道年年泛濫的水域整治出一個能防數十年,甚至百年的工程。


    他們也知道這種方法,短期內很難奏效,看出功績,與治水主官功績之上毫無建樹,但十年、數十年後,卻可以代代造福後代。


    這是他們這些治水官的夢想,幸在主治南域的大人也是有誌之士,上下同心正一點一點推進工作,奈何一場突如其來的水災打亂了節奏。


    大人領著他們這些屬下撲在大堤上救水,轉移受災百姓,此一時當是同心協力團結合作之際,右相卻帶人南下治水。


    他們在河堤上奮戰多日,聽到朝廷來人,欣喜若狂,以為朝廷後援終於來了!


    可是……


    在他們看來,水災是上天之怒,是滅家之災。可對一些人來說,這不過是一場潑天的富貴,治災就是致富,功勞就是功名。


    恩師以一己之力,救下他們這些下屬的性命,一人命喪刀下。


    龐既明躺在潮濕陰暗的大牢裏,看著暗無天日的牢頂,萬念俱灰。


    這什麽世道。


    做事的人千刀萬剮,花拳繡腿的直上青雲。


    他渾渾噩噩的帶著妻子兒女隨流放隊伍出發,一路告誡家人平安最要緊,一家人要平平安安地苟到寮州,旁人不要管,也不要跟押官們起衝突。


    嘴上這麽說,心裏卻覺得命運可笑。


    謝家外嫁女謝禎追來流放隊伍那夜,他還不知情,第二日還是從身旁的其它流犯口中,得知跟謝禎有關的消息。


    聽說對方被莊探花休妻出門,來尋娘家。


    龐既明在謝家人群中,看見了莊旭之妻,謝禎。


    他因在水道邊衝撞莊旭,而落得如此境地,卻又在流放隊伍裏,看見莊旭休掉的發妻。


    那一刻,他是真真感受到了命運的無常和嘲弄。


    就如此刻,謝家百年盛名,縱然落得流放之地,謝家女也是拿得出銀錢與村人交換路上物資的。


    而他觀其它無能流民,個個麵容枯槁,麻木地苟延殘喘著。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呢?


    龐既明一時想不明白。


    妻子看顧著還未睡醒的兒女,見丈夫沉默地望著前麵交易的人群,心裏輕歎。


    龐既明收回目光,從懷中拿出剩下的半塊餅子,遞給妻子。


    “你怎麽又沒吃完?”妻子緊皺眉頭。


    “不餓,你吃。”


    “瞎說!”


    “你吃嘛。”龐既明不會說話,應把半塊餅子伸到妻子的懷裏。


    妻子眼底溢出淚花,怕丈夫多想,連眨幾下眼生生收了回去。


    夫妻二十多年,丈夫心中作何想,再沒有人比她這個妻子更懂了。


    她也為丈夫委屈。


    年初新年時,她還記得丈夫趴在桌上,帶著女兒和兒子畫燈籠,寄托新年美好的心願。


    他那心願,哪個不知道?


    談及治水之事,她那沉默寡言的夫君,總是眉飛色舞,言詞之間都是美好的未來。


    後來,他很久都不回家。


    每次回來,也是站在廊下望天,臉上掛著愁容。


    她端來熱茶暖身,也總能聽他念叨,朝廷為何遲遲不撥銀,這天要變了。


    再後來……


    她怕他流放路上想不開。


    謝家那位小姐追來時,是她第一次發現丈夫的臉上有變化。


    要不是多年的了解,沒有讓她往外多想,差點還以為自家夫君跟他們謝家小姐有何緣故。


    龐既明:“那位謝二姑娘,便是莊探花之妻。”


    她也愣了。


    她也看見謝禎的樣子,甚至還看了很久。


    她跟丈夫說:“謝家落難了,莊探花說休妻便休妻,也太無所顧忌了。”


    龐既明沉默了一會,說:“太子和右相有心給他介紹其它貴女。”


    “這就難怪了。”


    “小人做事,蠅營狗苟哪像個人。”


    龐既明聽見妻子罵人,難得重新看向自己溫柔循禮的妻子。


    “那奸人害夫君如此,我便是入了土也要爬出來多罵他幾句才解恨。”


    龐既明那天第一次笑了。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他龐既明以後,心中隻有妻兒,什麽朝廷利益,什麽功名與他都無幹係了。


    平平安安堅持到寮州,他要努力攢下一二畝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照顧好妻子和孩子。


    人生不過就是活著,活好活賴有什麽分別。


    村市聚集的人群,漸漸地都散開了。


    押官們看管著流犯們陸陸續續回到隊伍裏,整理行囊。


    龐既明知道隊伍即將啟程了,輕聲跟妻子說道:“把孩子叫醒吧,咱們該走了。”


    2月過去了,迎接3月~後麵的章節寫的有些慢,大家早點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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