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眼淚似乎都要從前後大幅搖動的臉上甩出,科維一時咳嗽不停。


    藍色的光影中,餘歡沉步走向他。


    “哈——哈——”科維大口喘著氣,什麽話都說不出。


    不知是出於恐懼還是發泄內心的憤怒,他把嘴張到最大,向餘歡放聲喊著。


    他的喊叫聲昏沉、沙啞,仿佛一頭陷於泥潭的野獸。


    “啊————啊————”


    “……”餘歡頓了頓說,“跑吧,用你全部的野性逃跑吧。”


    科維雙眼布滿血絲,悲吟著掙紮起身。


    餘歡看得見,他的眼神裏有恐懼,有憤怒,有仇恨,有欲望。


    那是人最原始的情感。


    噗、噗噗、噗噗、噗噗……


    科維搖搖晃晃地踩在水鏡上,每一腳都會在水鏡上翻起水花。


    他一邊跑一邊彎下腰幹嘔,跑著跑著又像是不會走路了一樣,摔在水鏡中,而後又接著瘋狂地爬起身。


    餘歡沉靜走著,在他身後進行追擊。


    “唔、哈、哈……唔!唔——唔嗬、哈、哈……”科維再一次摔倒,在水鏡上跌撞。


    “繼續跑。”


    餘歡在他身後不到兩米的位置俯視,語氣就像平靜的水麵,不帶有任何情緒波動。


    科維又跑又走又爬,餘歡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三分鍾過去,科維才剛剛走出水鏡的範圍。


    哢哢哢——


    咣!


    餘歡背後,水鏡表麵一瞬間出現萬千裂紋,緊接著響起一聲水流的巨響,水鏡碎裂消失。


    無數天藍色光點升到空中。


    “逃跑吧,繼續逃跑吧……現在,還不夠。”


    “嗬呃——”


    科維再次爬起身,求生欲在支撐著他繼續向前奔跑。


    他,冒險者科維,曾殺過很多人,也見識過很多人臨死前的狀態和表情,那是他從來都無法理解的感情。


    冒險者們的死、辛·勞德諾的死、土魔法師的死,都隻讓他麻木。直到死亡的指針終於指向他時,潛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作為人類的本能才將他的求生情感喚醒。


    科維又艱難移動了一段距離,最後停了下來。


    他困難地轉過身,身體後仰、雙手撐地看向餘歡。


    “你,你,你不準過來……”


    他說。


    餘歡置若罔聞,繼續向這位冒險者走近。


    “啊啊啊啊……你不準過來!”


    科維幾乎是帶著哭腔喊出聲。


    在餘歡看來,這就好像是被冒犯的小孩,在生氣後才會做出的警告。


    餘歡停住步伐,來到他的麵前。


    “怪物!!!啊……你不要……你不要過來——現在!離開我的家!從我的身邊滾開!”


    科維的呼喊不再歇斯底裏,他的話語更帶有一種回歸兒時的語氣。


    走馬燈。


    餘歡的腦海裏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也許科維回想起了兒童時代體會過的恐懼。


    “嗬嗬嗬……”停頓了片刻,餘歡邪笑起來。


    而後,餘歡的語氣變得極其溫柔。


    “嗬嗬嗬……科維,你還記得嗎?你以前是個壞孩子,你欺負過我,在我的臉上重重打過一拳,今天,你要接受壞孩子的懲罰。”


    聽到“懲罰”兩個字時,科維的身軀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臉上露出不符合當前年齡的恐懼表情。


    他心底發虛,仿佛著不到地,隻能呆愣愣地仰頭,看著那個隱藏著麵容的灰鬥篷。


    “媽媽……”科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餘歡心中略有感慨。


    “你我之間的鬧劇,就此落幕。”


    此時,科維滿布恐懼的眼瞳中閃過一道紅色光點,就像兒時看到的糖果。


    幾乎沒有給科維繼續回憶更多事情的時間,死神的喪鍾就已經鳴響。


    一把血槍驟然向他飛來!血鋒戳破回憶帷幕,穿透了他的頭部。


    嘶———


    血水迅速蒸發,化為縷縷紅煙。


    血霧在這裏停留了一會兒,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完成曾經在心底許下的承諾,一種火辣的爽感在餘歡心中迅速擴散。


    但,不論多少次,殺人帶來的感覺都不能讓餘歡真正適應。


    事後,餘歡的背部傳來溫熱的感覺,那是血刃在發燙。


    餘歡深深回望了一眼,除了自己身邊僅剩下的幾顆還未完全消散的天藍光點,這裏已經完全陷入了漆黑之中。


    “……”


    餘歡凝望紅水晶伴生洞穴的方向,自言自語:“最後一根紅水晶,為何……也碎了……”


    餘歡並沒有注意到最後一根水晶何時發生了碎裂,而且水晶中的魔力並沒有被自己收取。


    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餘歡沒有選擇返回紅水晶洞穴,最後於黑暗裏慢慢隱去身形。


    ……


    孕龍窟一層。


    在冒險者們的歡呼聲中,格拉德王國第五王子迪昂·阿爾蘭德抵達。


    “迪昂大人!我們敬愛您呀!!”


    “迪昂!迪昂!冒險者王子!”


    “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必將為您取來邪惡魔龍的收集!”


    “阿爾蘭德王室萬歲!”


    “迪昂!迪昂!迪昂!”


    男女各業的冒險者在歡呼,熱情歡迎著這位冒險者以及真正的王子來到了他們的身邊。


    馬車緩緩駛入洞窟內部,在馬車兩邊冒險者們的簇擁下,迪昂將頭和胳膊伸出馬車車窗,笑著向在場的冒險者們招手。


    “謝謝各位!謝謝你們!你們都是格拉德最棒的勇士!”


    “噢!!!!!”


    場麵一片沸騰。


    馬車漸漸放慢,最後停在了孕龍窟第一層深處的服務點旁。


    迪昂在護衛們的陪同中走下了馬車。


    “尊敬的迪昂殿下,歡迎您蒞臨孕龍窟。”前台的負責人先生和小姐一同走出,來到服務點邊躬身行禮。


    “下午好,小姐。”


    “下午好,先生。”


    迪昂分別向二人還禮,微笑道:“感謝你們近來的勤勞付出。”


    負責人先生和負責人小姐受寵若驚,他們再次鞠了一躬,將預先準備好的資料遞給了迪昂身旁那位戴著墨鏡的守衛。


    守衛麵無表情,雙手接過資料。


    “雖然我很想和你們聊一聊更多有趣的事情,但時間並不湊巧,就留待下一次吧。”


    “王子殿下,我們在此守候,期待您再一次到來。”負責人先生和小姐同時回答。


    迪昂·阿爾蘭德微笑點了點頭,在守衛們的跟隨下前往了格拉德王室臨時據點。


    格拉德王室據點是前不久由格拉德王室批準在孕龍窟內建立的,迪昂在兩日前說服了父親,最後被允許來到孕龍窟內已完全清理結束的安全區域。


    進入據點,迪昂伸了一個懶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


    “索恩,把資料給我。”


    “是,殿下。”


    戴墨鏡的守衛已確認資料上並沒有被動過任何手腳,恭敬將之遞給迪昂。


    迪昂將右腿搭到左腿上,麵帶笑意翻開服務點所提供的信息。


    他輕笑一聲:“『皇女派』……列蒂安·狄克蘭特果然來了啊……”


    其實早在曼頓那時,迪昂就已經在關注孕龍窟的情況,『皇女派』的存在他當然也早已知曉,但是隻有他乘馬車時親眼見到孕龍窟內『皇女派』的據點時他才真正能感受到信息得以驗證的喜悅。


    “呼~”


    緊接著,迪昂歎了一口:“老實說,以前我雖然也和列蒂安見過麵,但我還是無法青睞這位任性的皇女,盡管我們有相同的愛好。”


    在德裏沃大陸上,稍有名氣冒險者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稱號,稱號大多是由除冒險者本人外的其他冒險者所取的。


    例如s級冒險者約書亞被稱為“熱浪”,利奈特被稱為“零度”,阿蓓菈被稱為“搖籃”。


    當然稱號的格式沒有限製,就像“煩躁的克裏斯”、“血烏鴉”等。


    而除了這些以外,冒險者當中還存在兩個特殊的稱號,它們分別是“冒險者王子”和“冒險者公主”,其對應的則分別是格拉德王國第五王子、d級冒險者迪昂·阿爾蘭德,利臻帝國第四皇女、c級冒險者列蒂安·狄克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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