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巧無辜的小孩兒還倚在懷裏,似乎被嚇壞了,唐懿輕拍了一下他的額頭,將他還給旁邊被吼得無地自容的宋瑜,她既然選擇跟宋瑜合作,便不會對這父子倆的遭遇坐視不管。


    唐懿轉過頭,審視賀延庭,她想過兒子可能會有反應,但是沒想到他的反應能這麽大:“你父親能納良妾尋通房,我為何不能另覓夫婿?”


    賀延庭的憤怒被打斷了一下,他還認真想了想,但是沒多久又找到了借口:“可是你剛跟父親和離沒多久!”


    “你父親當初跟我成婚沒多久不也納了妾?這些年通房小妾不斷,怎未見你質疑過你父親?”


    宋允知:“就是就是。”


    重男輕女!


    係統也在偷偷看熱鬧,這個賀家小子瞧著腦袋有點不靈光啊,比宋允知還要蠢。他都從賀家出來了,以後顯然要在唐懿手底下討生活,竟還敢這麽大小聲,他真以為他娘是什麽軟柿子?


    賀延庭不知道還有個係統在吐槽他,隻聽到了宋允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聲,遂狠狠剜了他一個眼刀子,但對他母親還是不服:“可是父親是男子,您是女眷,如何能相提並論?”


    唐懿歎息一聲,心中湧出淡淡的失望。她為了和離一心奔著結交權貴而去,孩子雖也教育,但是終究沒有教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父親是人,我也是人;他做得,我也做得。你若是嫌我再嫁丟了你賀公子的臉,大可以回去尋你父親一家,或者我上京之後,將你送去伯府也使得。”


    伯府一出,賀延庭瞬間老實,跟縮頭烏龜似的不再說話。


    他哪裏敢回伯府?那不是自尋死路麽。


    唐懿搖了搖頭:“你既不願意回伯府,日後就給我老實點,說話之前先動動腦子。”


    賀延庭臉色漲紅,母親怎麽能當著外人的麵說他沒腦子呢?


    那對父子倆於她而言真就這般重要?比他這個兒子還重要?


    唐懿教訓完兒子後,又讓人給宋瑜打點好船艙之後,便叫人啟程,自己也回去歇息。


    賀延庭被留在甲板上,孤零零的一個人,母親似乎已經將他忘了……賀延庭倔強地站了一會兒,感覺自己顏麵盡失後,憤怒地踢了一腳木門,而後靠在桅杆旁,暗自垂首,泫然欲泣。


    伯府回不去了,爹被關押起來,如今連他娘都不待見他了,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宋允知炯炯有神地盯了一會兒,忽然走近,蹲在地上頭朝上,正對賀延庭低下的腦袋,粲然一笑:“你哭啦?”


    賀延庭:“……”


    他閉著眼轉了個身子。


    宋允知挪了挪腳步,蹲著身子繼續往下探:“真哭啦?”


    十三四歲了,又不是六歲的孩子,被母親罵竟然也會哭鼻子,羞不羞?


    真煩!賀延庭忍了忍揍小孩兒的衝動,憤怒地轉身回了船艙。


    母親一定是被這對父子給蠱惑了,而且是被容色給蠱惑的,畢竟這對父子倆除了一張好臉什麽都不是。他不會放任這對無能的父子跟他扯上任何關係,等著瞧吧,他總有本法讓母親迷途知返的。


    宋瑜看兒子把人給氣走了,趕忙將孩子拉到自己身邊:“你惹他做什麽?”


    那孩子沒輕沒重的,脾氣還不好,宋瑜生怕他氣不過把兒子打一頓。


    宋允知意興闌珊,上船之後也看不到夥伴,真是無聊透頂。這個賀延庭貌似也挺不喜歡他,那途中豈不是很沉悶?


    係統:“這才到哪兒,也就是你沒見識才會覺得去京城是一樁美事。像賀延庭這種檔次的,已經是最好對付的了。”


    真到了相府,哪裏能找到賀延庭這樣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出來?


    宋允知輕哼了一聲,並不搭理係統。別以為他不知道,係統就是想騙他讀書,那書是人讀的嗎,他一摸書本就困得要死,根本讀不了一點兒。


    可宋允知沒想到,回去後的唐懿思來想去,覺得是自己管教得少了才讓賀延庭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不僅不體諒母親,還整日遊手好閑。唐懿自己飽讀詩書,年有時更狠得下心逼自己上進,跟她比起來,賀延庭簡直就是不學無術。


    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午間用過飯後,唐懿讓人叫來了賀延庭,稍加思索後又叫來宋允知。


    父親說她絕情,其實也不為過,唐懿對所有人都是淡淡的,包括家中父母兄弟,驅使她主動承擔的不是情感而是責任。教育賀延庭是她的責任,同理,宋允知也是。既然這對父子倆同自己合作,她對這二人便有照顧的職責。


    於是宋允知便被叫了過來,宋瑜擔心兒子也一同跟來。不同的是他們倆待遇比賀延庭好多了——賀延庭站著,他們坐著。


    賀延庭本來氣就沒消,如今看到母親區別對待更是慪得要死。但很快他就氣不過來了,因為他母親開始詢問他的功課。才聽了兩句,賀延庭便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先前母親跟父親一家鬥法,他仗著沒人約束荒廢了不少功課,如今哪能想得起來?


    宋允知也緊張起來,他的千字文還沒有學完!


    係統更正:“不是沒有學完,你是壓根沒有學過。”


    宋允知已經顧不上跟係統鬥嘴了,怎麽辦怎麽辦?要是夫人知道他的真實水平,會不會把他們父子倆從半道上撇下去?


    係統點頭:“一定會的。”


    宋允知氣鼓鼓:“你別說話!”


    他本來就緊張,一緊張,連千字文頭兩句是什麽都給忘了。


    中間的賀延庭已經在被盤問了,可他什麽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凡被問一句便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句有用的來,看得宋允知也跟著難受,仿佛站在那裏被接受拷打的人是他。


    要怎麽做?宋允知茫然之下,忽然看到他爹,於是小手捅了捅對方。


    快幫忙!


    宋瑜瞬間心領神悟,當年他被先生考校時的心亂如麻如今想起來還記憶尤甚,宋瑜一馬當先站了出來,他要救兒子於水火!


    這麽小的孩子,讀那麽多書做什麽?


    宋允知滿懷希望地看向他爹,指望他爹能將這場考校給攪黃了。宋瑜昂首挺胸,擲地有聲:“夫人,我有話要講。”


    唐懿挑眉,放下茶盞,靜靜地看著他。


    宋瑜咽了咽口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壓力,到嘴邊的話又轉了一個彎:“這兩個孩子最近經曆了不少事,隻怕稍稍荒廢了點學業,不如緩一緩,明兒再考吧。”


    宋允知肩膀完全塌了下去,還是要考啊。


    可那邊的賀延庭卻詫異地看向宋瑜,這家夥不會是在特意討好他吧,雖然他的確被討好了,但是這點小恩小惠可不足以打動他。


    想當他後爹,下輩子吧!


    唐懿雖覺得沒必要,但在兩個孩子麵前還是願意給宋瑜幾分薄麵,遂答應明日考校,先允他們回去溫習功課。


    賀延庭心有餘悸地退下去了,往外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這對父子二人的對話,得知那個小屁孩也沒溫習功課且成績爛得一塌糊塗的時候,賀延庭心裏忽然一鬆。還好這裏有個比他更不堪的,隻要有小屁孩做比較,母親應當不會對他太過失望。


    他忽然慶幸不是自己一個人。


    這一晚,不僅賀延庭在挑燈夜讀,就連宋允知也在埋頭苦背,他不能浪費了他爹給他爭取的寶貴時間。


    係統哄他做任務,宋允知也咬死不應。受一時的罪跟一直受罪哪個更慘,他還是懂得,真上鉤了就得一輩子讀書,他又不傻!


    係統也不著急,尤其是見宋允知看是看了,但收效甚微的情況下,更加篤定他早晚會答應。宋允知打讀書起就不愛背書,尤其是這種文縐縐的東西,背了後句忘前句,越背腦子越亂。才半個時辰他便熬不住了,決定先出艙吹吹冷風,清醒一下腦袋。


    剛出了船艙,還沒摸到甲板,他就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夫人跟前的丫鬟瑩秋:“夫人也不知道哪裏找來的嬌客,菜要吃最鮮嫩的那一茬,略放了半日口感稍次一等,那位宋大少爺都不動筷。這才五月的天,晚上睡覺要徹夜放著冰塊,好不奢侈。還有昨兒送去的被褥也說有些紮人,可奴婢摸著卻並不紮手,也不曉得究竟是哪裏紮了?”


    宋允知撓了撓臉,可他爹從小到大都是這麽過來的啊,聽說從前祖父祖母在世的時候更奢華些,有人寵著就是不一樣。


    唐懿翻著書,漫不經心道:“隨他去,這點錢還是有的。”


    瑩秋不帶惡意地道:“誰還在乎這點子錢,不過是驚訝宋公子跟尋常男子格外不同罷了。至於那位小公子,瞧著也跟旁的小孩兒不一樣,怪招人喜歡。今兒姑娘說要考校時,我見他身子都要縮成一團了,興許他功課也不好,難為他上回為了救人故意哄姑娘說喜歡讀書,隻怕也是個糊塗的。若真如此,姑娘要怎麽教他?”


    宋允知冷不防地聽見有人提到他,立馬跟著緊張起來。


    唐懿還沒開口,另一個丫鬟忍冬接過話來:“這有何難?京城有位鄧夫子待學生最為嚴苛,從他手上調.教一回,傻子都能大有長進。若是他跟小少爺一樣是個不用功的,夫人將他們倆送去鄧夫子手下就是,一年回來一兩次,其餘時間都在外讀書,沒有讀不好的。”


    宋允知:“……!!!”


    瑩秋忍笑:“我瞧這法子好。”


    宋允知皮都跟著緊了,摸著船艙,“嗖”地一下就飛奔回了自己的住處。


    太可怕了,夫人身邊的丫鬟怎麽一個比一個駭人,那鄧夫子一聽便知會打小孩,她竟然還要將自己跟賀延庭送過去,真送過去的話,豈不是一年隻能見父親一兩次?他絕不能被送出去!


    宋允知:“係統,快,我做任務!”


    先過了這一關在說,他絕不能被送出去。


    係統頗有些得意,繞來繞去,不還是得求到它身上?係統熟練地綁定宋允知,開通了學習空間:“空間裏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不同,一天頂十天,足夠你在裏頭慢慢學。怎麽樣,開心吧?”


    說完發布了第一個任務:“任務一:熟練掌握三百千、《蒙童須知》、《小學》六卷等,任務時限:半個月。任務獎勵——孔聖枕中丹,服用可醒神益智,增強記憶力,使人耳聰目明。任務失敗懲罰——失去味覺三日。”


    宋允知眉頭緊皺:“為什麽要讀那麽多?甚至還有懲罰,這不公平!我之前明明隻讀過千字文的。”


    係統神氣起來了:“你也可以不學。”


    它從來不強求:“反正被趕出去的又不是我。”


    可惡!


    宋允知見不得係統這麽張狂,但是他已經自身難保了,不得不服軟:“算了,學就學。”


    大不了學完這些,他再想點別的法子就是了,總不可能一輩子都栽在讀書上了吧。


    如今最要緊的就是千字文了,他按著係統說的,直接平躺在床上,心神一動便真的進入了空間。裏頭什麽空曠得很,隻有一桌一椅,書架上擺著一本千字文。據係統說,後續書架上的書會越來越多,需要他自己解鎖。


    宋允知翻開課本,咬著筆頭心裏絮絮叨叨,學完這本就行了,他才懶得解鎖什麽別的呢,學習哪有吃喝玩樂有趣?


    考校迫在眉睫,宋允知趕緊低頭背誦,書上不僅有原文還有釋義。或許是在這裏確實安靜,時間也的確充足,宋允知竟然真的能看進去書了,雖然看得磕磕絆絆,沒多久便又走神,但是跟在外頭比起來已經好了不少,加上係統還時不時地抽背,宋允知不得不反複誦讀,越發熟練起來。


    宋允知進入空間後,外人看著便跟熟睡無異了。放心不下兒子的宋瑜推門一看,發現兒子睡得正香,不由得笑了一聲。還以為他真要苦讀一夜呢,原來不過是說著玩的。若是明日兒子出醜,他便替兒子多擔些責任好了,這孩子在讀書上有幾斤幾兩他還是知道的。


    宋瑜給兒子掖了掖被角便離開了。


    唐懿這邊倒是一直在跟兩個丫鬟閑話,她們越說越覺得鄧夫子靠譜,唐懿由著她們討論,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隻因她並不相信棍棒下能出人才,再說用這法子對待兩個孩子,著實不妥。


    翌日,唐懿身邊的瑩秋又來請兩個孩子過去。


    賀延庭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麵,他昨晚上本想臨時抱拂腳,但又實在不是讀書的料,還沒讀夠一個時辰便直接睡死過去了。賀延庭悄悄盯著宋允知,心想這家夥不會在偷偷努力吧?


    宋瑜抱著兒子,壓低聲音:“知道你昨兒晚上睡了一夜,待會兒見到夫人,爹會給你說好話的。”


    賀延庭期待地看向宋瑜。


    “爹,我學了。”被折磨了很久的宋允知欲哭無淚,他真的學了好久的。


    宋瑜失笑:“行了,在爹麵前不用裝了。”


    宋允知撅著嘴,他真的學了,學到他已經麻木了,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還是將那些東西給吃透了。哼,他爹就會小看他,宋允知決定待會兒一定讓他爹好好瞧瞧什麽叫做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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