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本宮是皇後,你今日這般膽大妄為,怕是不光你自己,鎮國公府也別想安穩了。”


    辰乾殿前。


    皇後被五花大綁,按在地上跪著。


    禦前的宮人和禁衛沒得上頭命令,不敢擅專。鳳儀宮的人,早就被賢妃帶來的大批宮人隔絕在老遠的地方,近前不得。


    皇後的頭發都散了,很是狼狽。


    起初的厲聲嗬斥不管用後,她此時已經平靜下來,隻用沉沉的眼神盯著賢妃。


    賢妃卻嗤之以鼻。


    “鄭氏,你別裝鎮定了,本宮和鎮國公府如何不需要你操心。解釋不清櫻選侍見紅的事,皇後之位可就不屬於你了。與其威脅本宮,你不如好好編一套謊話,想著一會兒怎麽蒙蔽陛下。”


    皇後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你栽贓本宮,就能解了自己的嫌疑?本宮雖然養病,可也聽到了宮中的風言風語,是你長樂宮的宮人,給膳房傳遞藥物,暗害櫻選侍。”


    賢妃眯著眼睛,仔細瞧了瞧皇後。


    連日不見,這老婦身上的氣度,越發深沉了。


    越發的,惹人討厭。


    想到今日要做的事,賢妃懶得再做口舌之爭。


    冷笑道:“連櫻選侍自己都不信是本宮害她,搬進長樂宮呢,你還在這裏挑撥?省省力氣,跪著吧!”


    賢妃丟下皇後在殿前跪著,自去偏殿歇息。


    直到聽見外頭腳步聲響,隔窗看見皇帝在階前下輦,才撂下茶碗迎了出去。


    “臣妾叩見陛下。擾了陛下午間休息,臣妾有錯。但事關重大,臣妾不敢耽擱,已經將罪婦鄭氏扭送禦前,由陛下定奪。”


    福身行禮,賢妃開門見山。


    “罪婦鄭氏,哪一個?”


    皇帝淡淡瞄了賢妃一眼,便在禦前宮人簇擁下拾階而上。


    身後還跟著緋晚等一同過來的嬪妃們,但他並不理會,甚至不看殿前跪著的皇後,直接走進辰乾殿。


    渾身散發著冰冷的帝王威儀。


    緋晚扶著慶貴妃,一眾人和賢妃互相見了禮,便靜悄悄跟進了殿中,站在兩側,誰也沒有開口。


    風雨欲來,大家都不會做出頭的椽子。


    隻有賢妃上前稟道:“回陛下,罪婦鄭氏,便是殿外跪著的那個。她謀害皇嗣,殘殺宮人,不但犯了殺人罪,還違背了太祖定下的宮闈祖製,已經不配為後。”


    “配與不配,是你定的麽。你可有將朕放在眼裏?”


    皇帝沉聲一問,賢妃立刻跪倒。


    “臣妾知錯,請陛下責罰。隻是臣妾一時激憤,當時實在忍不住了,全因她做下的事情令人發指,人神共憤,請陛下明察!”


    “她做了什麽壞事,你如實說。”


    “是,陛下。”


    賢妃站起,命帶人證。


    皇帝淡聲:“朕讓你起來了麽?”


    賢妃神色一僵,忍了忍,重新跪下:“陛下恕罪,是臣妾被鄭氏所為驚到,疏忽了禮數。”


    “將皇後請進來。”皇帝道。


    曹濱連忙出殿,因皇帝說的是“請”,而不是“帶”,他便讓長樂宮的人把皇後放開,又鬆了綁。


    躬身引著皇後走入殿中。


    “把你的頭發弄好,無論何事,體統地說。”皇帝對皇後道。


    皇後眼眶一濕。


    麵對賢妃折辱都無動於衷,卻因皇帝簡單一句話,差點淚灑當場。


    陛下,您對臣妾尚有情分,是麽……


    行禮道謝,皇後走入裏麵寢殿,在禦前宮女服侍下對著鏡台快速挽了頭發,又整理好被扯歪的衣衫,複又走出來。


    雖然並未完全消退狼狽,但因比之前氣度沉靜,站在禦座之前,倒也有幾分皇後的氣派。


    她站著,賢妃卻還跪著。


    賢妃一臉委屈:“陛下?!”


    皇帝高坐龍椅,不假辭色。


    “賢妃,你要告發皇後,便拿出切實的證據來。如若不然,妾妃誣告正宮又無禮施暴,朕容不得你。”


    帝王冰冷的眼神讓賢妃略感恐慌。


    但一瞬間,她重振旗鼓,堅定道:“臣妾自然有確鑿證據!”


    人證一個個進殿。


    先進來的,是長樂宮一個針線宮女。


    已經被拷打得血肉模糊,十根指頭歪斜扭曲,鮮血斑斑,顯是上過拶子。


    她趴在地上,啞著嗓子,虛弱坦白自己殺害長樂宮雜役張小四,並分屍藏在酒窖的過程。


    原是緋晚帶膳房金壽等人去長樂宮那天,張小四趁機逃跑,並未逃出宮外,而是藏在了她的房間櫃子裏,被褥擋著,躲過了掌事太監的搜查。


    那天夜裏她就把張小四騙到了酒窖,害了。


    長樂宮的人到處搜捕張小四,卻疏忽了自己宮院裏的罪惡。


    她本想趁著月底宮廷繡房采買繡線的時候,假扮內侍混出宮去,誰料張小四的遺體被人提前發現。


    長樂宮徹查所有人的異常,她隔壁住著的宮女說出了她那晚半宿未歸、歸來時身上酒氣重的疑點,她遭了拷打,熬不住,才吐露實情。


    “怎地如此殘忍……”


    “天哪,真嚇人!”


    “我……我心裏突突跳……”


    嬪妃們旁聽著,低呼此起彼伏。


    殺人分屍,這麽殘忍的事情,誰也看不出是眼前這瘦小的宮女做出來的。


    “你為何殺張小四,接著說!”賢妃催促。


    宮女奄奄一息,喘氣歇了一會兒,才沙啞道:“為了滅口。膳房藥粉事發,張小四逃不出去,必定被捉。殺了他,他永遠不會暴露是皇後指使。”


    嬪妃們倒吸涼氣。


    忍了好久,自進殿起一聲沒吭的鄭珠儀,見皇後長姐到此時還平靜聽著,終於忍不住開口。


    “一派胡言!”


    她盯著那宮女問:“你既殺張小四滅口,一定是忠心保護皇後的了,卻又怎麽自己把皇後說出來?你這苦肉計,是誰安排的?”


    矛頭直指賢妃。


    賢妃卻並不慌張。


    地上那宮女啞聲道:“再忠心,也熬不過酷刑太疼。說實話,還能死個痛快。賢妃娘娘,別忘了您說過,隻要我說實話,就不牽連我家人。”


    “本宮自不會忘。”


    “多謝娘娘。”


    宮女咧了咧嘴,忽然低頭,埋首在地。


    很快,一股殷紅的血,就從她脖子下流出。


    驚得幾個嬪妃失聲尖叫。


    曹濱連忙帶人上前查看。


    “……她領口藏了碎瓷片,自盡了。”


    說著,忙叫人抬她出去。


    鮮血汙了地毯,一時沒法換,便鋪了厚厚一層錦墊遮掩。


    賢妃臉色變白。


    咬牙道:“賤婢,竟敢禦前尋死!”


    鄭珠儀哼道:“她若不來個死無對證,萬一被查出來是被人指使,苦肉計陷害皇後呢?當然是死了最有利於某人。你說是不是啊,昭貴嬪?”


    緋晚站在嬪妃堆裏安靜聽著。


    忽然被點了名,一臉茫然轉頭,“……嗯?”


    劉常在轉了轉眼珠子,決定繼續向緋晚展現自己的用途。關鍵時刻能替主子說話,那才能被主子記住啊。


    她小心翼翼提醒鄭珠儀:“鄭貴嬪,昭娘娘她已經升了昭妃,您忙著給皇後娘娘申冤,怕是還不知道吧?”


    鄭珠儀和賢妃同時變色。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她們忙著打擂台的時候,緋晚就不聲不響升級了?


    緋晚迎上鄭珠儀視線,很是困惑地問:


    “貴嬪,你叫本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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