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妹妹,我是因為惦記著昭妃娘娘的身體,所以總想過來看看。又擔心打擾了娘娘休息安養,躊躇來,躊躇去,就耽擱到現在才來。”


    陳才人見虞素錦搭話,立刻搶在劉常在前頭,親親熱熱地拉住了虞素錦的手。


    還叫了一聲特別親昵的“素妹妹”。


    巧了,虞素錦暗道,我跟你一樣,也是巴不得時時刻刻在春熙宮待著呢,又怕巴結太過讓長姐討厭,適得其反。


    恰好跟你前後腳進的屋。


    不過,虞素錦可不會把真實的心思告訴陳才人。


    這寵妃親妹的身份她可得坐實了。


    “陳姐姐何必這樣客氣。”她笑著反挽住陳才人,熱情將其拉到椅子上坐了,“長姐前日還說,以前雖然沒跟你多走動,但那天晚上一見如故,很想彼此常來常往,隻是,又擔心旁人說嘴……”


    陳才人故作驚訝:“說什麽嘴呢,昭娘娘這樣好的人,也不知道是誰總背後裏編排她這樣那樣的,真是吃飽了撐的。”


    劉常在臉色一紅。


    覺著陳才人在當麵陰陽她。


    虞素錦歎氣,麵色為難:“長姐這不是連番升了貴嬪,隔不久又升了妃位嗎,且奉命協理後宮,陳姐姐不知道,背後就有人說她仗著恩寵權勢,想要拉幫結派,所以才總是給人小恩小惠。”


    “這叫什麽話!”劉常在搶在陳才人前頭,接了話頭,“昭娘娘分明是秉公處事、體恤下麵人的難處,才在協理的時候,不忘了處處給咱們低位的嬪妃多爭取吃穿用度。要是拉幫結派,娘娘拉攏誰不好,難道還要拉攏我這樣詆毀過她的人麽,娘娘全是一片公心、獎懲分明、光明磊落啊!”


    陳才人不甘落後,忙說:“素妹妹,是誰在背後嚼舌根,你告訴我,我找對方去理論理論!我可看不上那起子亂嚼舌頭的人,嚼誰都行,就是不能嚼昭妃娘娘,損了後宮的正道!”


    緋晚心說好嘛,我成了後宮正道了。


    可真敢用詞。


    你們這份巴結的熱情我是收到了。


    想當本宮麾下的人,保持這份熱情,可不要停呢!


    “好了,你和她們說這些作甚,難得大家聚在一起熱鬧,素素領著香宜拿茶點去,挑那些最精致的細作點心端上來,款待陳才人和劉常在。”


    緋晚含笑,溫柔體貼地吩咐著。


    一番話說得三人都是暗暗欣喜。


    陳劉二人為緋晚的客氣招待而喜,覺著巴結沒白費。


    虞素錦為長姐在外人麵前支使她幹活而喜,覺著這樣才能分出親疏。


    一時香宜和虞素錦將茶水點心擺好,幾人圍坐閑話家常,氣氛十分融洽。


    陳才人和劉常在暗暗較勁,這個誇緋晚人美心善,那個誇緋晚寬容大度,又提起了剛才在門外隱約聽見的話,誇緋晚對待廢後思妃真是仁慈,雲雲。


    虞素錦也沒落後。


    時不時引導一下談話的方向,讓陳劉二人爭相表態,會為緋晚的賢名奔走分說。


    說著說著,劉常在突然神神秘秘壓低聲音。


    “……嬪妾恍惚聽見一件事,說是下雨那天晚上,陛下去鳳儀宮,和皇後,哦不,和思妃兩個人在寢殿裏,待了大半夜,好像還叫水來著。有宮人就背地裏嚼舌頭,說是思妃媚主,才保住了性命。”


    陳才人立刻沉下臉:“這是什麽混賬話,難道以為咱們陛下是色令智昏的昏君嗎。劉常在聽誰說的?你當時就該把嚼舌頭的人送到宮正司去,也去學學規矩才是!怎麽還能把這種話拿到昭妃娘娘跟前來說,惹娘娘憂煩?娘娘不計前嫌,稟陛下為你晉位,你卻給她添這樣的麻煩。”


    說得劉常在臉色漲紅,“沒有,嬪妾不是這個意思,嬪妾隻是……”


    “罷了,不要為這些不值得的事爭吵。”緋晚及時出聲打斷,肅了肅臉,端然道,“不過宮中嚼舌頭的風氣,確實該刹一刹了。改日本宮和慶貴妃幾位娘娘商量個章程,看怎麽管束才好。”


    幾人都連忙站起應聲:“是。”


    這時候香宜進來通報,說櫻小主來了。


    “……來得有點急。”


    說話間,芷書已經自己闖進來了。


    眼圈紅紅的,臉色非常難看。


    “你們都出去,我要跟昭姐姐說話!”


    她對屋裏幾人不假辭色。


    幾人誰也不敢多留,連忙行禮告辭。


    再想巴結緋晚,也不敢得罪芷書,誰不知道她現在是宮裏的金貴人。


    緋晚一邊拉著芷書的手安撫,一邊含笑對陳劉幾人說:“看你們都喜歡這幾樣點心,拿點再走。香宜,給幾位小主包點心。另則,劉常在頭上的簪子舊了,去箱子裏挑兩支好的給她,要純金鑲寶的,給陳才人也挑幾樣帶走。”


    錢在哪裏,在意就在那裏。


    收買人心,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給錢財金玉。


    陳劉二人果然喜不自勝,連聲道謝,亦步亦趨跟著香宜走。


    虞素錦發現長姐沒有給自己首飾的意思,有些失落,暗暗壓下,隨在幾人身後。


    等香宜送走了那兩個,也給了她一匣子點心並兩樣簪環,虞素錦的失落才稍緩。


    “這怎麽好拿呢,長姐隻說給陳劉兩位姐姐。”


    香宜笑道:“娘娘連外人都送了,難道還能沒小主您的份,自然是要讓奴婢給您挑更好的,隻是當著她們的麵不好明說。”


    “外人”二字深得虞素錦的心。


    虞素錦於是歡喜接了。


    看簪環成色比給陳劉二人的好,心裏舒坦極了。


    送走了她,香宜回到屋裏跟緋晚複命。


    主仆間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交匯就得了。


    芷書早已經擦幹淨眼裏的淚意,其實原本就是裝的。裝給皇帝和思妃看,裝給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看,裝給陳才人她們看。


    現在屋裏隻有自己人了,自然不必再裝。


    “思妃鄭氏本事不小,我看她跟陛下在一塊兒那個樣子,沒了皇後的身份束縛,她倒是如魚得水,收放自如,竟也不比咱們遜色。”


    芷書說起這種事,並不臉紅。


    想了想,又道:“對了,我在窗根聽了幾句,她叫陛下‘鈺郎’。”


    香宜咧嘴,一身雞皮疙瘩:“噫……”


    緋晚告訴芷書劉常在的話。


    思妃媚主,半夜叫水。


    看來廢後鄭氏,這是給她自己設計了新的生存方式。


    “她的‘百口莫辯’,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


    辰乾殿上,麵對賢妃咄咄逼人的證據,思妃不分辯半個字,隻談情緒,隻講情誼。


    而後再用情誼和身體,纏住皇帝。


    勾纏帝心。


    前後呼應。


    這路數,緋晚勾唇,跟自己可有些像啊。


    芷書譏諷:“陛下煩透了思妃假模假式的樣子,乍然見她洗淨鉛華楚楚可憐又溫順純粹,能不五迷三道麽。瞧這陣仗,怕是還要寵上一陣子,像是得了個新人。”


    她也意識到了,思妃學了昭姐姐的招數,或許又是一個勁敵。


    此時昭姐姐已經和思妃位份等同,沒了以前身為下位者受盡欺淩的優勢,反而思妃因為初初被廢,伏低做小,成了可憐的那個。


    再加上賢妃在旁虎視眈眈。


    昭姐姐和她的處境,似乎並沒有因為廢後事件而改善。


    “姐姐,正要問你,外頭不是查清了,說省親那日行刺你的人是南邊的流民亂匪黨羽,可是真的麽?”


    芷書轉瞬間便想了個主意。


    若真是流民行刺,並不是朝中或宮中哪個壞人針對昭姐姐,那麽她肚子裏這個“胎”,可就不需要用來報複刺客了。


    正好拿來對付思妃。


    反正這胎是假的,早早小產才好,總不能再等些日子,讓人懷疑她為何不顯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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