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韻見父母情緒低落,把跟著母親上車的陸晗拉住,“跟我坐一台車吧?”


    陸晗搖了搖頭。


    “我想多陪陪爸媽,四姐,你車漆剮蹭了,需要修理,要不給修車廠打個電話,你也上車?”


    陸寶韻有些悶悶不樂。


    但對這個機靈的弟弟很順從。


    “也好,免得開回去看著生氣!”


    路上,陸正明一言不發。


    車內的氣氛極其壓抑。


    一回到家,秦鳳英就抹起了眼淚。


    “那孩子真是好算計,我們待他不薄,他卻這麽捅我們的心窩子!”


    陸晗倒了杯水遞到母親手邊,寸步不離地在旁邊說著寬心的話。


    叱吒商場多年的陸正明,對商業對手毫不手軟。


    還沒有被誰這麽下過麵子。


    沒想到,今天竟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當麵撕破了臉皮!


    幸好司機老王沒跟去病房,不然他一家之主的顏麵何在?


    “不孝的東西,你們看他哪一點像我們陸家的人?”


    “還口口聲聲提收養,收養怎麽了,我們的晗兒也是收養的,怎麽沒養成他那德行!”


    “這天底下,有幾個回到本家的孩子,像他那樣對待自己的姐弟,簡直不可理喻!”


    在樓上養傷的陸寶琪聽到動靜,扶著樓梯來到了客廳。


    見哭的哭,怒的怒,便好奇道:“那家夥人呢?”


    她本來還想當麵質問他,為什麽說自己的香水臭,是不是偷偷動過手腳。


    還有自己崴腳也是他造成的。


    最可氣的是,導演昨天還說自己的眼神戲很抓人,怎麽今天就變卦,肯定是陸異在網上說了什麽,毀了自己名聲。


    這些新賬舊賬,一定要跟他算個清楚。


    老王停好車,剛進門。


    就被陸正明喊住了,“你把那台皮卡開到後院門口,把房間裏的東西一樣不落地全都清理出去!”


    “對了,還有那什麽遺照,能扔多遠扔多遠,晦氣!”


    遺照?


    老王心頭一顫。


    他住在陸異對麵的平房,太清楚陸異這孩子的不容易了。


    前幾天遇到高溫,他房間裏的空調出了故障,半夜熱醒,隻好起來修。


    一開門,就看到陸異房門大開著,懷抱兩張遺照坐在門口,呆呆地仰頭看天。


    他過去看了看才知道,這孩子的房間,白天西曬的厲害!


    到了晚上門一關,裏麵就跟蒸籠似的。


    可開著門,花園裏的蚊蟲又往裏跑。


    別說孩子受不了這樣的環境,就算是是大人,恐怕也忍不了一個晚上。


    他不敢想象,前麵那些天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東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


    隻聽陸正明提過一嘴,說前廳常有客人來,這孩子暫時不方便露麵。


    先在這裏將就一段時間再說。


    老王看孩子可憐,第二天就把好久沒用過的風扇,涼席擦洗幹淨,給他送了過去。


    陸異很詫異,還拿錢給他,老王心酸地差點落淚,說什麽也不收。


    拿進去,準備給風扇通電試試風力,老王忽然發現,房間裏連放風扇的地方都沒有。


    隻好臨時找來木板和螺絲,在牆壁上釘出個三角支架,放了上去。


    這會兒看陸正明不像開玩笑,他有些糊塗了。


    那孩子剛出了車禍,人還在住院呢,怎麽家裏就容不下他了?


    不等他想明白,陸正明已經大踏步往後院走去,老王隻能收起思緒,跟了上去。


    正午的陽光傾斜而下。


    後院的空氣都熱的扭曲,花草也曬得打了蔫。


    房間門一開,一股熱浪撲麵而來。


    陸正明麵色一震,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幾步。


    “平時也不知道開窗通風,那小子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嗎?”


    正出來收拾花園的吳媽聽到這話,支吾道:“老爺,以前這裏麵是放備用電器的,窗戶從外麵封死,幾年都沒開過了。”


    陸正明腦袋裏嗡地一陣響。


    他恍惚了一瞬,看到床頭櫃子上老舊的桌布,眼神陡然淩厲起來。


    “好好的家具,蓋上這種東西,他還真是小家子氣習慣了,看不得好物件!”


    吳媽心裏直打鼓,那桌布還是自己給蓋上去的。


    猶豫了會兒,才說道:“老爺,那床頭櫃是四小姐房間換下來的,去年被老鼠啃了……”


    已經抽掉桌布的陸正明,看到凹凸不平的桌麵,一張老臉徹底黑了下來。


    古董似的的寫字桌,一根杆式的簡易掛衣架,還有牆壁上的老式風扇,單人床上鋪著的破舊涼席……


    陸正明不是沒來過,怎麽之前從來沒留意過這些。


    前麵那棟樓裏一到夏天,空調自從打開幾乎不關,而兒子的房間裏,連個空調都沒有。


    秦鳳英伸手摸摸涼席,從枕頭底下拿出兩幅遺照,看著反麵娟秀的字跡,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了一樣。


    “媽,我回到家了,他們待我很好,你們放心吧!”


    “爸,晚上夢到你和媽了,我每天夜裏都看星星,你們看到我了嗎?”


    秦鳳英伏在床邊,失聲痛哭,哭到不能自已。


    她平時親自照顧陸晗的起居,總擔心他睡不好吃不好,卻沒想過陸異也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一樣需要母親的關心和照顧。


    陸寶韻看著風扇上方的那幅畫,瞬間呆住了。


    那隻貓,是她上課時無聊隨手畫的簡筆,沒想到陸異不僅留著,還工工整整地貼在床頭。


    陸寶琪看到了自己裝化妝品的收納盒。


    當時想扔掉,恰好看到陸異,就故意送給他當禮物。


    沒想到他擺在枕頭邊,把它變成了迷你書櫃。


    牆角的小小寫字桌上,放著幾個彩泥捏成的卡通玩偶,樂高拚成的積木小人。


    最角落裏巴掌大的塑料盒中,一隻小烏龜正伸長脖子,用不善的目光打量幾個陌生身影。


    這些,陸異都沒有帶走,因為陸異從沒想過它們屬於自己。


    有些純粹是幾個姐妹為了捉弄陸異,當做禮物送給他的,但他每次都雙手接過,誠摯地道謝。


    看到這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陸正明忽然想到被陸異剪碎的白襯衫……


    看來,他對自己這個父親,徹底失望了。


    秦鳳英抱著陸異睡過的枕頭,幡然醒悟。


    “我們的兒子,不該受這種苦的!”


    “他還在住院呢,醫生說他傷的不輕,我要去照顧他。”


    “回來!”


    陸正明轉身一聲急喊。


    所有人以為他繼續堅持把陸異掃地出門,都愣在原地,神色不定地噤了聲。


    “你們就這樣空著手去嗎?還不趕緊先上樓,給他收拾個像樣的房間?”


    秦鳳英聽到老公這話,才反應過來,“對對對,該讓那孩子住舒服點了。”


    老王和吳媽看到這一幕,說不心酸是假的,但同時也為陸異苦盡甘來感到高興。


    誰家的富家少爺住的跟狗窩似的,那孩子算是熬出頭了!


    可有誰想過,對陸異來說,這些算得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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