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認識雷哥以來,還從未見他如此硬氣過。


    這也不奇怪,老實人逼急了還會拎刀呢!


    別說雷哥這樣的道上大哥了。


    雷哥之所以收起尖牙和利爪,是因為不想再走以前那種打打殺殺的老路了。


    但不代表他可以沒有底線的容忍。


    段風的這次挑釁導致小馬慘死我重傷,算是徹底激起了雷哥的怒火。


    同時,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江湖紛爭,遠不是示弱就能避開的。


    他不準備和段風假模假式的虛偽客套了,也不在乎什麽所謂的法律法規,已經打定主意用江湖法則來解決這起糾紛。


    現在他要做的有兩件事,第一,竭盡全力找到大狗這個證人。


    第二,說服一個黑白通吃的江湖前輩當見證人,保證紅道不幹涉的前提下,真刀真槍的和段風幹上一仗!


    ......


    雷哥現在很忙,並沒有在病房裏多待。


    加上我也不能被過度打擾,隻和我聊了一會,就離開病房了。


    離開之前,他和我說了兩段話。


    第一段:“過兩天可能會有一些道上朋友來看你,你有個心理準備。”


    第二段話:“你嫂子真是個好人,這兩天你昏迷不醒,她和那個楊梅一直都在醫院裏,任憑我怎麽說,她們就是不願意離開。有時間你勸勸她們,讓她們回去休息休息,別累壞了身子。”


    跟著雷哥這麽久了,我如何不懂他的意有所指?


    堂嫂和楊梅都是局外人,不適合頻頻出現在醫院之中。


    尤其是過兩天有江湖朋友過來,為了安全著想,最好不要讓她們出現在這裏。


    道理我懂,我隻是發愁如何跟堂嫂開口。


    以堂嫂的思維來看,我剛撿回來一條命,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而堂嫂又是我在港城的唯一親人,她哪有離開的理由啊!


    另外,我還苦惱一點。


    堂嫂允許我在道上的底線就是不受傷,可現在,我差點沒命......


    不出意料的話,等我的傷勢好轉一些後,我們之間會有一場史無前例的矛盾爆發。


    想想都頭疼。


    雷哥剛走,楊梅來了。


    手裏拎著幾個保溫餐盒。


    走到我跟前,她一副平靜中夾帶一絲愧疚的複雜表情。


    “方岩,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任性。要是我不央求你,你也不會載著我出去兜風,也不會遇到......也不會這樣了。”


    對楊梅,我非但沒有抱怨,相反,還有那麽一點感激。


    要不是她一意孤行,我哪能這麽巧出現在南環路上?


    哪能幸運的救下雷哥?


    雖說我差點沒一命嗚呼,但我一點都不後悔。


    雷哥對我恩同再造,數次在我危難的時候,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我不怕死,隻是怕沒有報答他的機會。


    但麵對楊梅,我肯定不會將這些真心話說出來的。


    “哼,你哪有不對啊,都是我不對,是我沒有選擇好,我應該載著你去另外一條公路。”


    可能是考慮到我是個病人,楊梅罕見的沒有甩臉子,非常平靜的接受了我的揶揄。


    楊梅扭了一下頭,衝不遠處坐在陪護病床上的堂嫂問道,“紅菱,方岩的傷,醫生怎麽說?”


    堂嫂如實說道,“醫生說,隻要醒來就沒太大問題,他受的都是些筋骨肉,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這個回答讓楊梅長舒了一口氣,至少她眼中的愧疚消減了很多。


    “阿慶,你們先出去一下,我跟方岩說些話。”


    楊梅,堂嫂,圓圓,這三人中,阿慶和啞巴最煩的就是楊梅。


    因為楊梅和他們說話總是一副頤指氣使的語氣。


    但考慮到楊梅好和我的關係,他們心中再不忿,也默默的走出了病房。


    等病房門帶上後,楊梅眼眸深處透著一絲隱忍的怒火,看著我,平靜問道,“方岩,我想知道你當時怎麽想的?”


    我淡淡回道,“你到底想問什麽,直接問好了。”


    楊梅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應該知道你有多幸運,就當時那種情況,對方那麽多人,手裏還有槍,你是怎麽敢一個人闖過去的?”


    “我知道你對雷哥的感情很深,可你一點就不想想自己?”


    “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就不想想紅菱?不想想老家的爸媽?”


    “你這麽年輕,萬一真把命搭進去了,或者落下什麽終身殘疾,我就問你後不後悔!”


    說到最後,楊梅的情緒明顯上來了,吐沫星子漫天飛。


    堂嫂一時也顧不得吃飯了,連忙走到楊梅跟前。


    估計是怕她一個衝動給我來上那麽兩下,就我現在的狀態,別說楊梅,就算三歲的小孩,我也不是對手。


    我明白楊梅想說什麽:雷哥又不是你爹,至於這麽不要命嗎?


    不止楊梅,我覺得堂嫂心裏肯定也生出過類似的想法。


    隻不過她沒有楊梅那麽直白,沒有明說罷了。


    可有些東西,她們永遠都不會懂的。


    跟著曹老頭學徒的三年,他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個詞就是:道義!


    江湖道義!


    來到港城,進入道上之後,我也將道義作為我行事的唯一標尺。


    每個人對道義的理解都不一樣,我的道義就是遵循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有些時候我的行為會讓很多人感到不解。


    我對女人的柔情,是雷哥不解的地方。


    對金俊傑等紅道巨掣的不妥協,是所有人不解的地方。


    這一次,我對雷哥的奮不顧身,是楊梅和堂嫂不解的地方。


    她們既然不解,那我再怎麽解釋也是白搭。


    時間和因果會告訴她們我做的對不對。


    就像雷哥,當初他極力反對我和女人糾纏太深。


    結果,經過槍擊事件和栽贓事件後,類似的警告,他再也沒有說過了。


    這就是因果的作用。


    “後悔,我早就已經後悔了。楊姐,嫂子,你們放心,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情,我他媽第一個扭頭就跑!誰要是勸我上前幫忙,那就是我最大的敵人!”


    我明白,和她們講道理,講道義是肯定行不通的。


    純純浪費時間和口水。


    所以,我不講了。


    我直接說她們願意聽的,而且能聽懂的。


    見我如此聽勸,楊梅明顯愣了一下。


    估計她都做好和我長久辯論的心理準備了,結果,我直接舉白旗投降了。


    這種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她一時有些恍然。


    “你最好說到做到!”


    堂嫂白了我一眼,接著走回去吃飯了。


    楊梅或許知道這是我迂回的戰術,但我不應戰,她也沒有辦法說教。


    當下歎了一口氣,緩緩坐在了床邊。


    “你知道你走了之後,我經曆了什麽嗎?我感覺經曆了世上所有的恐懼、擔心和害怕,我真以為你活不成了......”


    說的時候,楊梅眸間迷霧氤氳,要不是堂嫂在跟前,估計她都哭出來了。


    她這個人,任性歸人性,偏執歸偏執,但對我還是有真情在的。


    “後來呢?你怎麽做的?”


    “我先打了報警電話,然後給阿慶也打了一個。沒過幾分鍾,警車就過來了,我本想跟著一塊過去,可我也知道幫不上什麽忙......”


    “等阿慶來的時候,現場已經沒人了,就剩一個燃燒著的框架,和地上的一些血跡。”


    雖說那晚我和雷哥都很倒黴,但還是有些幸運成分在的。


    那晚,梁安仔出警經過南環一帶的時候,雷哥剛好打去了電話。


    梁安仔沒有絲毫猶豫,立馬掉頭拐進了南環路。


    要不是他及時過來,估計我和雷哥大豹三人,絕對等不到阿慶等人的支援。


    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不想一直回憶。


    然後岔開話題說道,“楊姐,你怎麽不吃飯啊?”


    “來的時候在車上吃過了。”


    “好了楊姐,你別內疚了,也別難受了,更別生氣了。我受的都是一些皮外傷,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又生龍活虎了,到時......”


    說著,我壓低聲音說道,“姐,關鍵部位沒受傷。”


    楊梅俏臉一紅,然後連忙扭頭看了堂嫂一眼。


    發現堂嫂沒有任何察覺後,她鬆了一口氣。


    當即白了我一眼,似是怪我說話沒有輕重。


    接著,她趴到我耳邊,也小聲說道,“就你這樣,年前就別想了,你不行的。”


    我嘴一咧,“你扶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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