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聽到了這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聲音。


    江迎夏下意識扭頭。


    一張沒有表情的平和麵孔,轉向蘇望的方向。


    那是一張比蘇望精致了很多的漂亮臉蛋,五官明豔又大氣,但這樣豔麗的臉,卻又有一種格外出塵的氣質。


    仿佛不染人間煙火的仙子,從生來,就該住在廣寒宮一般。


    十三年了。


    江迎夏的模樣,與蘇望記憶中的明豔美人一模一樣。


    歲月幾乎沒有在她的臉上作任何改變。


    仿佛就連歲月,也格外疼愛她這張臉。


    看到江迎夏沒有絲毫波動,甚至有些空洞無神的墨色眼瞳,蘇望的所有激動,又化作了委屈,她的眼角,有更多的淚珠滾落下來:“媽............這麽多年,您為什麽都不聯係我......爸不要我,您也不要我......”


    “望......兒?”


    因為很久沒有說過話,江迎夏的聲音,有些幹啞。


    她緩慢且陌生地說出這兩個字。


    塵封的記憶似乎終於喚醒,她空洞的黑色眼珠中也終於有情緒翻滾了起來,她的眼睛微微睜大,緊緊盯著蘇望的方向:“你、是望兒?”


    聽到這存在於記憶中的溫柔聲音。


    蘇望眼角的淚滾落下來的更多了。


    她流著淚,用力點了點頭:“媽,望兒好想你......”


    這句話似乎擊中了江迎夏內心深處的軟肋。


    她愣愣盯著蘇望的方向。


    十幾年前的記憶,終於湧了上來:“望兒,你是我的望兒......你都長這麽大了.......”


    江迎夏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她僵硬伸出雙臂:“望兒。”


    “媽!”


    蘇望淚崩,哭著撲進江迎夏的懷裏。


    她以為,她還是當年那個幾歲的孩童。


    可當她撲進江迎夏的懷裏的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現在,已經長高了很多了。


    記憶中的最後一個畫麵,她還隻有江迎夏的腰這麽高。


    轉眼。


    她就馬上就跟江迎夏一樣高了。


    蘇望越想越傷心,流著淚,將江迎夏抱得更緊:“媽,您為什麽不要望兒,爸爸不要望兒,您也不要望兒......”


    江迎夏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空洞的眼神,終於徹底恢複神采,她緊緊抱著蘇望,始終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虞音站在遠處,看著麵前的這對母子,不覺鼻尖也有些發酸了。


    媽......


    這個字對她來說,很陌生。


    如果,她的媽媽還活著,該有多好......


    上流社會的千金小姐都知道她有個極寵溺她的親哥哥。


    可很少有人知道,她真的很羨慕別的同齡人,父母雙全。


    似乎察覺到虞音的失落,霍厭離伸手,攬過她的腰,壓低聲音:“我們先出去吧,我想,這會兒她們更需要一些私人空間。”


    虞音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點頭:“好。”


    離開這間有些悶熱的花房,呼吸著外界燥熱卻並不悶的空氣,虞音深深呼吸了一下,胸口中的鬱悶,似乎也跟著排解了不少。


    霍厭離牽著她的手,在花房外的大理石小桌邊上坐下,然後,仰頭看著庭院內養殖的高大梧桐樹:“我從出世的時候,就沒見過我的父母了,別人都說我命硬,克死了他們,有時候,我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如此。”


    虞音眼神沉了沉。


    她這是第一次聽霍厭離說這些。


    以前,她從不曾聽霍厭離主動提起他的父母。


    霍厭離輕笑了一下,抬頭看向虞音:“我這人有些孤僻,或許,這個性格,就是那時候養成的,我很怕,我怕我與誰親近,厄運便會帶給誰。”


    他的表情是帶笑的,可他的眼神,卻有些落寞。


    他從沒跟虞音提過,當年與她結婚的那兩年,為什麽總是有加不完的班。


    從小便失去了最親近的父母,他的內心深處,確實有些怕了。


    他怕虞音也像他的父母一樣,被他克死。


    他甚至曾幼稚地想過,他故意對虞音冷淡些,或許,厄運就不會降臨。


    直到四年前。


    虞音假死。


    他瘋了一般全城搜集虞音的下落。


    那時候,他才知道,永遠都不要去揣摩命運。


    把握當下,才是最真實的。


    望著霍厭離帶笑卻落寞的神情,虞音伸出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霍厭離。”


    霍厭離微笑著:“嗯?”


    虞音的眼神有心疼還有認真:“你真的有點傻,你這個笨蛋,你怎麽會覺得你會帶給別人厄運?你難道不知道,因為你,霍家才越來越好,也因為,很多工薪階級的家庭都有了收入,你明明是福星。”


    “福星?”


    霍厭離呢喃著重複了一遍這個詞,他不由地笑起來,搖搖頭,沒再說話。


    虞音認真望著他,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我父母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我就從沒想過,是因為我的存在,克死了他們,當然,也沒人敢在我麵前這樣說,我有一個很愛我的爺爺,還有一個很愛我的哥哥,他們如果知道我那樣想,一定會難過的。”


    “所以,霍厭離,你以後也不要那樣想,至少......奶奶會難過。”


    那句她也會難過,她始終沒說出口。


    虞音在內心補上了這句沒說出口的話。


    她的臉上有些發燙,可她沒有躲避開霍厭離的目光,她湊上前,用額頭輕輕碰了碰霍厭離的額頭:“所以,知道了嗎?”


    霍厭離輕輕笑著:“音音,你不覺得,你說話的語氣,像是哄孩子一樣嗎?我又不是小孩。”


    “!”虞音紅著臉,火速將自己的身子與霍厭離拉開距離:“算了,你不愛聽,以後我不說就是了”


    她剛剛明明很認真。


    這男人,分明在故意取笑她!


    霍厭離臉上的笑,卻更濃了,他順勢將她拉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我說不喜歡了嗎?”


    想到老夫人他們還在花房,一出門就能看到他們兩人此刻的曖昧姿勢,虞音的臉更紅了。


    她下意識想要與霍厭離拉開一點距離。


    霍厭離卻將她的腰攬得更緊了。


    在兩人拉扯時。


    霍老夫人,擦著眼淚,剛剛走出花房,下一刻,就看到了抱在一起的虞音與霍厭離。


    空氣,寧靜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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