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數天前,焱疾剛被黛雷希斯拐跑後不久。


    聽聞前線隻回收了利維爾的殘骸,焱疾和賽阿爾的殘骸都不翼而飛的消息,參戰眾人都坐不住了,哪怕攜手加入現場搜查,依舊一無所獲。


    任誰來都會以為,賽阿爾的同夥回收他殘骸的同時把焱疾也拐走了。


    正當阡陌跌坐在地崩潰大哭時,沃城給她來了一顆定心丸:靈柩親自發來信息,向她保證焱疾現在非常安全,過半個月就能歸來,無需擔心。


    靈柩都開口了,阡陌也隻能跟隨隊友返回鋼之壁,心裏雖安定不少,但遲遲無法和愛人取得聯絡讓她抓心撓肺,頭發都枯萎了。


    思考再三,她決定偷偷越界向雪夢雨求助,對方和焱疾同為機械覺醒者,或許能打聽到相關信息。


    於是雪夢雨動用權位和人脈,終於從……從卡列嘴裏打聽到了焱疾的大致方位,隨後立即動身,孤身一人前往那陌生的極寒深海。


    哪怕對於機械覺醒者來說,海平麵萬米以下的水壓強度也會大幅影響活動性能,更別提哀戚核心的生物性能居多,雪夢雨隻能祈禱此次行動可以和平解決。


    顯然,那是不可能的。


    在探測儀上出現未知建築的同時,不速之客也包圍了她。


    “亡靈生物?”


    看著那些浮腫的活屍,雪夢雨甚是不解,荒郊野外的深海怎麽會有亡靈,莫非那個建築是海底墓地?


    “若是我擅闖此地打攪了你們的沉睡,在此致以歉意,我隻是為了尋找愛人的行蹤,不會久留,如果各位有信息,那再好不過了。”


    身為軍人,雪夢雨不能隨意在客場動武,縱使如此,她的語氣並沒有妥協的意思:“各位意下如何?”


    她巴不得亡靈生物聽不懂通用語,隻要對方率先表現出威脅,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殺回去,她心情可不好。


    可惜,那些亡靈生物竟是有點智慧,察覺到麵前的強敵沒有惡意後,讓出了通往墓地的路。


    有理智的死靈生物,身後多半站著死靈法師……但死靈法師要焱疾的殘骸做什麽,對方還能搞懂靈柩的科技不成。


    但換個角度思考,對方可是能神不知鬼不覺混進戰場,帶走焱疾且不被任何人或儀器發現,沒準真是個世外高手。


    那自己這樣孤身前往……豈不是羊入虎口?


    輔助ai告訴她應該撤退,但哀戚核心本就偏向理性,對愛人的牽掛更加深了她的執念,雪夢雨選擇獨自接近海底墓地,直麵未知。


    (這座墓地的裝修風格……未免古老過頭了吧,但從外部的保存完整度來看,一直有人在做保養維護……莫非我即將要和某位古老死者碰麵?)


    糟糕透頂,氣法師和死靈法師算互克關係,夢雨的性能未必能彌補客場作戰帶來的劣勢。


    正當雪夢雨思考如何應敵時,墓地大門主動打開了,然而從中走出的家夥,卻不像是來接客的。


    全副武裝的骷髏騎士拖著重錨緩步走出,明明身處深海卻如履平地:“此為,試煉。”


    “守門員嗎。”


    雪羽紗表麵上試圖交涉,暗中已經啟動武器係統:“閣下如何稱呼,看上去你很清楚我來此處的目的啊?”


    骷髏騎士聞言竟是托腮沉思起來:“太久沒用到過名字,已經忘了……你剛才叫我守門員是嗎,暫時就用這個吧,挺符合我的工作。”


    守門員關閉墓地大門,同時呼喚其他亡靈列陣:“規則你懂,打一架,贏了你就過去,輸了……哦,放鬆,這隻是友誼賽,如果你輸了,你乖乖打道回府就行。”


    雪夢雨投來狐疑的眼光:“真有這種好事?你和你的主人究竟在打什麽算盤。”


    “我們又不是敵人……嗯,抱歉,太久沒活動,有點困,有點累。”


    守門員揮動鎖鏈和重錨,試圖砸擊海床:“稍等,我適應下身體……”


    對方這麽有禮貌,雪夢雨也就收起武器,正準備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歇會兒,卻見那重錨在海洋深處劃出詭異的痕跡,就這樣砸進海床深處,毫無壓力破壞前進路上的一切,劃出以接近完美的圓形,回到守門員手中。


    似乎堅固的岩石對他來說是連空氣都比不過的阻礙,這番光景雪夢雨並非沒見過,但那也是焱疾用光劍在山洞裏砍石頭啊,守門員居然靠蠻力把鈍器發揮到這種地步?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輔助ai警告自己必須立刻進行防禦,衝擊波正在逼近——那是在海底音爆的衍生物,守門員的重錨剛剛突破了音速。


    這到底是什麽力量,甚至可以匹敵數據庫中記載的洛亞.塞塔。


    “感覺……不是那種走流程就能過的福利關啊!”


    雪夢雨不再抱僥幸心理,立刻將守門員當做比自己強大許多的存在應對:“風林火山係統,啟動!”


    哀戚核心超越其他核心的點,就在於更加生物化,無論是氣法還是魔法都信手拈來,也更容易因情緒的波動而爆發,簡而言之就是台超級係機體。


    超級係機體就該有超級係的樣子,飛行無需推進器,卷條圍巾就行,打鬥拳腳刀劍即可,什麽,你問我遠程攻擊手段?當然是直接搓波啊。


    守門員饒有興致的看著雪夢雨啟動核心,正常的血肉之軀逐步被機械占據的畫麵對這位古老死者來說無比新奇:“有點意思,這是什麽新的煉金軀體嗎。”


    雪夢雨也耐心解答:“這叫機械,嚴格來說是半機械,一種無機軀體,能夠強化肉體,且便於維修。”


    守門員撓著頭盔:“半,雞血?嗯……不太明白,我可以理解成你在身體裏修建了一座堡壘嗎?”


    某種意義上,這是無比精煉的概括。


    見雪夢雨點頭,守門員笑了:“我還挺擅長攻城的,當年衝擊精靈大門時,我可是先鋒啊。”


    “啥?衝擊精靈大門?”


    核對數據庫的曆史記錄,雪夢雨有種不好的預感:“大叔您哪個年代的,第一次精靈獸人大戰還是第二次?”


    守門員用困惑的語氣解答了她的疑惑:“還有第二次?原來我們沒能一舉拿下那些精靈嗎?”


    雪夢雨心中一萬頭羊駝奔馳而過,她知道這個墓地古老,但沒想到能在此處遇到伊風星第一世代的角色。


    見雪夢雨有點懵,守門員苦惱搖頭:“看你這反應,我的時代已經過去很久了吧……”


    我的時代?


    藉由這些關鍵詞,數據庫的檢索範圍不斷縮小,最終雪夢雨幾乎是戰栗著道出了守門員的真名,那數據庫上指定的唯一一人。


    “你叫……沛提斯,是第一位原始獸族戰爭領主。”


    聽聞那個名字,守門員為之一怔,顯然讓失憶的死者想起過去是一件冒險的行為,尤其對方在所有史書,包括後世獸族寫的年代記上都不是啥正麵角色。


    但反過來,雪夢雨也多了一份自信:自己打得過他,打得過這個原始人,哪怕死後的沛提斯因不明力量變強十倍,自己照樣能贏,先前不過是被那駭人怪力唬住了而已。


    她就站在原地,默默等待沛提斯理解現況,默默等待對方的反應。


    既然他是戰爭領主,那應該不會讓自己等太久。


    “小家夥,告訴我,現在我的族人們處境如何。”


    這是沛提斯結束沉默後的第一個問題。


    雪夢雨選擇如實回答,哪怕麵前這個死者可能永遠沒機會去辨識真偽:“你們和西大陸的部分種族結為聯盟,共同創立國家,目前過得……還算不錯,雖然兩個鄰國都想幹掉你們。”


    她創建投影地圖,為沛提斯模擬這億年間的大陸運動和國家興衰,顯然有些東西是在原始人的理解範圍之外,雪夢雨不得不頻繁向他解釋為什麽大陸會移動,“億”有多少個零,以及人類怎麽就上天了。


    不得不承認,獸人這方麵著實沒有天賦,理解速度堪憂,也就半機械人普遍耐心夠好,花了快一小時,雪夢雨終於讓沛提斯理解了現在的世界格局。


    而沛提斯的第一反應是……惱怒。


    “這群蠢貨,吃了第一次虧居然還敢主動挑起第二次戰爭,看不清實力差距嗎。”


    雪夢雨深以為然:“我看到這段曆史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本來精靈和巨龍未必會結盟,結果你們高估了剛剛馴服的雙足飛龍的戰鬥力,貿然挑起第二次戰爭,陰差陽錯迫使敵人為自保攜手共戰,一潰千裏直接失去了六成土地,不得不和曾經看不起的野獸集團聯手才得到一線生機,真是狼狽啊。”


    原始獸族曾是西大陸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哪怕第一次和精靈的戰爭以失敗收尾,也無法動搖他們的地位,真正讓他們從頂尖退居為二線的,是由一群蠢貨主導的第二次戰爭,一場開戰者單方麵潰敗的曆史醜劇。


    沛提斯感慨萬分:“罷了,罷了,這些都和我這個死者無關,反正現在族人們還能過好日子,我也沒啥不滿的……不對,我好像沒資格對別人說三道四。”


    雪夢雨幹笑兩聲,不去接茬,她對這些獸人沒有興趣:“所以,我們還打嗎?”


    “當然,一碼歸一碼,這是主人的任務。”


    沛提斯舉起重錨,進入戰鬥狀態:“不吝賜教,年輕人,請你用實戰告訴我,我到底落後了多少個版本吧。”


    雪夢雨凝氣於拳:“得罪了。”


    正當二人即將出招時,墓地的門被重重踢開了。


    “你倆嘮嗑挺開心啊,半天了還不動手。”


    一位灰發女子大大咧咧走出墓地,從那隨意的睡衣和手中的零食來看,她是墓地的主人沒錯。


    但她出門沒有施展任何避水法術,任憑睡衣被打濕,零食被泡軟,她也毫不在意……甚至連呼吸節奏都沒亂。


    是的,她在水下呼吸,用鼻子吸水,用鼻子出水。


    “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


    灰發女子瞪了雪夢雨一眼,竟是讓後者感到了恐懼:“偷偷接近我家想幹啥,預約了嗎,門鈴按了嗎?”


    雪夢雨下意識後退兩步,解除武裝以示友好:“很抱歉不請自來,打攪了你們的生活,我隻是來尋找我愛人的蹤跡,請問你們最近有在附近見過一個半機械男性人類嗎?”


    為了防止那個女的也不懂啥事半機械,她展開裝甲露出機械結構:“就像我這樣。”


    灰發女子瞥了眼她的線路,饒有興致的“哦?”了一聲,不知為何,雪夢雨的直覺告訴她這女人的視線透過障礙,直挺挺落在了自己的核心上。


    “你是她的愛人?”


    灰發女子的語氣充滿戲謔:“大的那個還是小的那個?”


    雪夢雨表示莫名其妙:“什麽大的小的……大的!大的那個!所以說焱疾就在你手上?”


    “怎麽說話的?啥叫‘在我手上’,是我劫持他了還是咋的?”


    灰發女子甚是不耐煩:“想見他就在十分鍾內把這個骷髏打趴下,且不準離開海底。”


    見她這個態度,雪夢雨忍不住嘀咕這女人真是人老脾氣怪,死靈生物不該無欲無求嗎:“十分鍾就十分鍾。”


    沛提斯表示躺槍:“行吧,大概知道你我的差距有多大了。”


    “屁話,你死多久了,還想和現代人打?”


    灰發女子在掌心凝聚死亡能量:“我給你傳點功,等會兒別打的太難看。”


    “喂喂喂,耍賴啊!”


    雪夢雨人都驚了:“要提高難度你倒是早點說啊!”


    灰發女子投來嫌棄的眼神:“怎麽,你怕了?虧你有臉當那個小夥子的愛人哦,遇到困難第一反應居然是抱怨?”


    雪夢雨本想反駁自己隻是吐個槽,思來想去還是選擇了沉默,感覺這女人……有點毛病。


    沛提斯接過死靈能量:“嗯?這股力量……原來是你啊,過了這麽多年終於長了點個子。”


    “屁話多,等會兒輸得太難看我就把你腦袋丟海溝裏,自個兒摸黑找去。”


    “嗯……已經默認我會輸了嗎……”


    “別擱那裏嗯啊嗯的了,生前你可沒這麽惡心啊。”


    被這種詭異的氣氛感染,雪夢雨也緊張不起來了:“所以……可以開打了嗎,別告訴我已經開始計時了。”


    “急個屁你急,這麽想見男朋友啊,年輕人精力旺盛是吧?”


    灰發女子的脾氣惡劣到了極點,可能她……孤身一人很久了:“看到你們這種就煩,趕緊開打,打完了喊我。”


    說罷,一腳踢開墓門離開海底,隻留下沉默的另外兩人。


    雪夢雨滿臉蛋疼,壓低聲音:“她是不是單身?”


    沛提斯聳肩:“我活著的時候她還是個孩子,現在……嗯……不好說,一億年哪怕用非法手段也該脫單了吧。”


    “所以……她是誰?”


    雪夢雨比了個手勢:“和你同輩,一直活到現在的存在,應該是某位司管生死的半神吧?”


    沛提斯回憶往事:“她叫塔隆,是伊風星第一條死亡的龍,故而成為骸龍女王,司管瘟疫、戰爭、饑荒還有死亡,就連魔王都要敬她三分……不過當年她隻是高傲,脾氣比現在好得多。”


    雪夢雨在數據庫裏搜索相關信息,雖然塔隆行事低調且隔一個時代就會改頭換麵,但她還是從海量世事中找到了一些線索:“她和某代魔王結婚了啊……居然還是主動追的,有點好奇當時是什麽場麵,回頭問問卡列。”


    見對方沉迷於八卦,沛提斯尷尬的咳兩聲:“那啥,打不打了?得到她的力量以後我還挺強的。”


    “抱,抱歉,有點入神……當然要打,我準備好了。”


    雪夢雨重啟戰鬥狀態,機械雙翼已經展開:“不吝賜教。”


    “水下用翅膀?嗬,我們那個年代的飛行生物入水可是直接被判死刑啊,這就是時代的進步嗎……”


    沛提斯將死靈能量完全消化,提起重錨直麵雪夢雨:“我會注意輕重的,你就別留手了,我沒那麽容易死。”


    還不等雪夢雨點頭,那突破音速的船錨已經飛到了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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