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這話怎解?”


    寧遠皺眉道:“你我素昧平生,何來壞了好事之說?還望明言。”


    那人笑答道:“你也不必試探,須知我抽空見你一見實在難得。若非先前太上那處鬧出好大的動靜,即便能借鳳凰道友遮掩,隻怕也難逃旁人眼睛。”


    說罷,雖仍是背對著寧遠,卻有了些動作。


    隻見這人手托天地烘爐虛遞了過來,那鳳凰化身離火道母與五炁星君、孔雀都在他掌中,打眼看過去也無甚損傷,卻半點不覺自身處境!上次寧遠有這種感覺,還是在歸墟中!


    寧遠心中更駭,那離火道母雖是分神下降,但依托梧桐靈根又手持天地烘爐這等重寶,卻不比證就道果之輩差到哪兒去!如此輕鬆就能拿捏眾人,這般手段已不在女媧後土之下,隻怕連玉清上清兩位教主也差他半籌。


    當下作揖道:“晚輩眼拙,還請示下尊名。”


    那人搖了搖頭,悵然道:“倒不是我托大,連個名號也不願報,實是有些隱情在其中。如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還是不是我,自是不願冠上舊日名頭。”


    寧遠聞言微頓,又道:“那便恕晚輩得罪了。”


    當下睜開額上天眼觀照這人來曆。


    天眼通達,無量無限,所見自地及下地六道中眾生諸物,若近若遠若粗若細諸色莫不能照,知粗細遠近一切之諸色,及眾生未來生死之相者,乃至無事不見,無事不知,無事不聞;聞見互用,無所思惟,一切皆見也。


    可饒是如此,天眼觀照也是陣空!


    這人是另一種層次上的清淨無掛礙!超越了過去、現在、未來的局限,不受任何時間和空間的約束!就連功德與業力也窺不見半點,他與天地合一、萬物共生共存,形成了絕對的平等與和諧!


    但隻看到這些,寧遠也能隱隱猜出這人的來曆。


    “善哉善哉,不知是哪位古佛臨凡?”


    ‘空’就是佛,佛就是‘空’,此人境界恐怕還在世尊之上,卻不知究竟是何方神聖。


    那人聽了卻莞爾道:“佛乃圓滿覺悟,徹底超越一切煩惱生死。眾生不曾渡盡,又如何圓滿?不必說超脫煩惱生死了,不過成就辟支佛,妄稱真佛,徒增笑耳。”


    寧遠似有所悟,又聽這那人道:“我昔日法號喚做準提。準字門者,於一切法是無等覺義;提字門者,於一切法是無取舍義。”


    “隻我一早便舍了這法號,你便稱我為俱胝吧。”


    俱胝意為千萬,又指無量,故而為無量佛、無量光佛、無量壽佛。梵語‘阿彌陀’也稱‘無量’,故而又可尊為阿彌陀佛。


    “見過俱胝佛母。”


    這尊號一呼,立時便有八寶功德池顯現,這功德池乃是以淨無瑕疵的琉璃鋪就,源源不斷的功德清光匯入池中,開出朵朵鬥大的金蓮。


    俱胝嫌棄的嘖了一聲,伸手將欲要落在他身上的天花撥開,令八寶功德異象近不得身。


    “正所謂求人不如求己,我已在眾生心中種下佛性,這福田能結善果還是惡果都是他自家的造化。若不明悟此理,便是念了千萬遍經文也是無用。”


    寧遠受教,也明了俱胝為何說自己壞他好事了。


    “俱胝佛母明鑒,是孔雀道友自願舍了佛母相,轉修五德之道。”


    寧遠攤手道:“便是要怪罪,也怪不到我頭上吧?”


    俱胝道:“此事終究因你而起,若孔雀不曾失了佛母之位,說不得末法之劫能消退幾分,佛門也能借此延續三千載氣數。”


    法滅盡經雲:法欲滅時,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服,飲酒啖肉殺生貪味,無有慈心更相憎嫉。自共於後不修道德,寺廟空荒,貪財物積聚不散不作福德,販賣奴婢,焚燒山林,傷害眾生無有慈心。


    奴為比丘,婢為比丘尼,無有道德淫泆濁亂男女不別,令道薄淡皆由斯輩。魔於今猶尚隱身,破我法僧,如來大智現在世故,弊魔不能成其大惡,當變身作沙門形,入於僧中,宣種種邪說,令多眾生入於邪見,為說邪法。


    寧遠聞言也不急,笑道:“俗話說得好,堵不如疏。正要眾魔化劫考驗眾比丘心性,若能不為心魔所動,方是真沙門,可得傳正法。”


    這事寧遠一早便開始謀劃了,大浪淘沙,是金子自然會被珍而重之;泥沙也不浪費,為天外魔界的建設添磚加瓦。


    俱胝欣然道:“是極是極,你便將那尊心魔主舍了我抵罪如何?也許你一尊佛母之位,受諸比丘供養。”


    圖窮匕見了是吧。


    寧遠頗有些哭笑不得,“大可不必,我欲效仿正法明如來,由未來現菩薩身度化眾生,如何能為佛母?”


    大願不成,不是真佛。以菩薩相示現也沒什麽不好,何必為了虛名來這一遭?等西遊完結,玄奘功德圓滿加封大職正果便隱於靈山不出,施安樂菩薩尚有塵緣未了,還需往東土一行。


    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寧遠疑惑道:“俱胝佛母所言我非我又是怎麽個回事?”


    俱胝長歎一聲:“卻是閑來無事,突然生出念頭,便倒果為因自無中化出個梵氣法主真我來。也是倒了黴,因果逆轉,這梵氣法主脫離本我另起爐灶,我反倒不是我了。”


    你老人家玩脫了是吧。


    難怪俱胝不以正麵示人,寧遠心底不由生出些微幸災樂禍,“不知這位梵氣法主今在何處?”


    俱胝的身影逐漸隱去,隻留下一句:“真我化生女相,自號摩利支天,後入道門成就圓明道母之尊,名聲早就蓋過我了。”


    ???!!!


    寧遠隻覺瞠目結舌,鬥姆的根腳這麽複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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