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沉默之後。


    言楓在她遞上來的辭職信上簽字。


    “今後不開心了,還是可以回來。”


    “果果,你不要有壓力。”


    ——也不要避我如蛇蠍。


    紀錦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既然說要開工作室,她當下就開始進行。


    地址最後還是選在寧城。


    這次旅行之後,她忽然覺得,一直躲著霍清淮其實挺沒意思的。


    她又沒做錯什麽,怎麽一直漂泊在外的是她。


    連回來看爺爺都要小心謹慎的。


    未來,她就在寧城,也好常去看看爺爺,給他多燒點紙,讓他在底下過得舒服些。


    她把爺爺留下的老房子收拾了一下。


    攝影工作室就開在小巷裏。


    她這些年也有了些名氣,不需要開在鬧市區招攬生意。


    工作室的名字也簡單,一個“錦”字。


    一個人收拾完,她便開始招人。


    也不用多,兩個助理就好。


    等待人麵試的時候,順便跟江萊打電話說了一聲。


    江萊隻問了句:“那你這還給打折不?”


    紀錦道:“你當然要打折,你可是我姐。”


    江萊笑了,“阮阮還開玩笑說,我們怕不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我的爹突然不是親爹了,現在也不知道父母是誰,阮阮看我們在一塊時,說我們挺像親姐妹的。”


    紀錦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爺爺隻說他們不要她了,讓她不用去找,也不要想著他們。


    忽然,她覺得,跟江萊的一見如故,怕不是真的有這種可能性。


    她鬼使神差地開口:“姐姐,你說,我們去驗個dna怎麽樣?”


    江萊忍俊不禁,不過也無所謂,樂意配合她,“行啊,那等你忙完來找我。”


    咚咚。


    這時有人敲門。


    紀錦說:“我先忙了姐姐。”


    “ok。”


    掛了電話,她去給麵試著開門。


    “請……”


    看到門外的人,她那個“進”字直接咽了下去。


    下一秒就要關門。


    但被擋住。


    “還沒麵試就趕人?”


    紀錦慍怒,“霍清淮,你是不是有病。”


    “是。”


    霍清淮麵不改色的應聲,“要看我的病例報告麽?”


    “……”


    紀錦吸了口氣,“行,既然你出現了,我們現在去領離婚證。”


    “我沒時間,我是來麵試的。”


    “你麵試?”


    “對。”


    “……”


    紀錦覺得他就是來搗亂的。


    “你放著一個那麽好的職業不做,來麵試我這一個小助理?”


    霍清淮老神在在,“怎麽還搞職業歧視,我就不能有別的職業規劃?”


    紀錦覺得不是他瘋了,是自己瘋了。


    才會信這種鬼話。


    他扛著霍家的責任,財富也不可估量,身價也不能用單純的億萬單位來衡量。


    金錢權利都有了。


    然後他說什麽?


    來應聘她這裏幾千塊一個月的助理。


    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她這裏就算是年底有獎金,再加上她偶爾發點紅包獎勵。


    但也及不上他財富的零頭。


    “霍清淮,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樣糾纏真的挺沒意思的。”


    “我也不想我的生活裏,有你。”


    霍清淮眼裏閃過一絲受傷,但依然是那樣淡然處之的狀態。


    “不能因為麵試者是我,你就連麵試都不麵,就拒絕。”


    “而且你這種拒絕的理由我也不接受,你根本沒了解我的專業性。”


    他能有什麽專業性?


    連攝影機的型號都分不清楚。


    他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哪怕是生活裏都沒接觸這些娛樂項目。


    紀錦不想浪費時間。


    就算退一萬步講。


    麵試了又能怎麽,她還真因為他做了點準備,就留下他當助理不成?


    “你走吧,我的工作室,我有權利麵試誰不麵試誰。”


    霍清淮就在門口坐下了。


    下一個麵試來的時候,他就跟她講,這裏的老板隻看心情,不看專業能力麵試人。


    勸他們不要浪費時間了。


    紀錦一把推開他,領著麵試者進去。


    霍清淮起身跟上。


    “這位麵試者,我已經拒絕你了,請你不要再糾纏,否則我報警了。”


    “可以,我也想讓警察來評評理。”


    霍清淮比紀錦可平靜多了,“我想問問,不符合流程的工作室,還能繼續開麽。”


    “霍清淮!你到底要怎麽樣!”紀錦急了。


    霍清淮道:“公平。”


    “我必須參加麵試,請紀老板,一視同仁。”


    “……”


    紀錦疲於計較這點事。


    就讓他跟另外一個麵試者一起麵試。


    她特意問了些難的問題。


    因為這個麵試者對攝影興趣濃厚,大學還是攝影社團的。


    來麵試背的設備也很專業。


    所以她問題刁鑽。


    就不信霍清淮能說的出來。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


    霍清淮比麵試者答的快。


    而且還好。


    這可不是做一點準備可以做到的。


    那個麵試者都不等紀錦說結果,就趕緊溜了。


    霍清淮靠向椅背,環抱雙臂,看著紀錦,微微挑了下眉尾。


    驕傲溢於言表。


    “……”


    紀錦咬牙忍住,沒給他一巴掌。


    她總共要招兩個助理。


    後邊麵試卻都被霍清淮攪黃了。


    有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在離開時,悄悄跟她說。


    “我是慕名而來的,紀老師,我很喜歡您的拍攝,但我確實還有很多不足,而且這位,知識麵太廣了,儲備量也驚人,是爾等比不過的。”


    “他一個頂倆。”


    “……”


    紀錦這一天下來,最後隻有霍清淮留下來。


    其他人麵對他的搶答,從善如流的應對的,都灰溜溜的離開了。


    就算是有硬著頭皮留下的。


    被霍清淮問,能比他強麽。


    那個人就趕緊溜了。


    紀錦抓了抓頭發。


    煩躁不已。


    “霍清淮,我就不懂了,你為什麽非要,永遠和我唱反調!”


    霍清淮給她倒了杯溫水,“消消氣。”


    紀錦不接,氣紅了眼。


    “我就問你,我十八歲偷親你,跟你表達我的心意的時候,是不是你說的,永遠不會喜歡我,隻把我當親妹妹!”


    “我……”


    霍清淮立刻張嘴解釋,卻被她冷冷打斷。


    “又是不是你,在結婚後,冷落我三年,並且因為我,連霍家都不回,更別說發一條消息了。”


    霍清淮慌了,走近她,想好好解釋一番。


    紀錦卻不聽,“又是不是你,在領證之後,讓破軍給我一份三年期的協議,甚至你都沒出麵!”


    她越說越激動。


    連臉和脖子都氣紅了。


    淚失禁也開始發揮作用。


    眼淚不受控的往下落。


    她用力擦了擦,然後趕人。


    霍清淮抽了紙巾遞給她,紀錦沒接。


    “滾。”


    霍清淮唇線微抿,醇沉的嗓音裹著濃厚的歉意。


    “以前我做過的所有錯事,說過的所有話,我都認,我也知道我對你的傷害,不是一朝一夕能彌補的,但果果,你可以打我罵我,指揮我做牛做馬,可讓我放棄你,我做不到。”


    紀錦打開了門,雖然沒說什麽。


    但讓他滾的意思很明顯。


    霍清淮走到她麵前,“那些麵試者都不如我,我不接受你因為我們這樣的關係,而拒絕我。”


    “我現在開始上班。”


    紀錦都氣笑了,“霍清淮,你像一個助理麽?”


    “像一個麵試者麽。”


    “麵試者,不管老板什麽理由,拒絕了就是拒絕,專業再強,不喜歡,不想留,就可以不要。”


    霍清淮卻淡然應對,“你帶著私人恩怨不好,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不能一概而論。”


    紀錦辯不過霍清淮。


    從小到大都是。


    他那個邏輯是從小培養的。


    他的心機也亦如此。


    她玩不過,索性就不玩。


    “我不要男助理。”


    “可剛才麵試的人裏有男性,如果你不想要,為什麽一開始不在發布的麵試條件裏標注?”


    紀錦還是需要一個男助理的,東奔西跑的,要拿設備。


    有些設備很重的。


    沒想到,成了他拿捏的點。


    “我第一次做老板,沒考慮周全怎麽了。”


    “關你屁事,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可以的。”霍清淮點了下頭,“你是老板你說的算。”


    “那你還不快滾,我不想要你這個助理。”


    霍清淮道:“果果,你這樣激動的把我往外推,是不是心裏還有我?”


    “……”


    紀錦為了證明心裏沒有他,不愛他。


    把他留下了。


    她還通知一個女生來上班,就是臨走前跟她說了好多話的女生。


    名叫陳笑。


    正好接了個活,她帶著陳笑出差。


    工作室留下霍清淮。


    霍清淮什麽都沒說。


    紀錦眼裏也沒有他。


    “紀老師。”


    陳笑跟著紀錦上了出租車,欲言又止的。


    紀錦沒開口。


    她大概猜到陳笑想問什麽。


    等到了機場,陳笑忍不住問:“您跟紀淮是什麽關係?”


    “我感覺你們之間好像挺不一樣的,不像是上下級。”


    紀錦也不知道霍清淮為什麽取這麽一個名字。


    但她沒戳穿。


    畢竟霍這個姓一出來,她還要解釋很多。


    “你感覺錯了。”


    紀錦取了機票,去候機。


    還沒坐下,就有穿著工作服的人走到她麵前。


    客氣的詢問她的名字。


    “您升到了頭等艙,請跟我走vip通道。”


    紀錦一下就猜到是霍清淮的手筆。


    她這些年是掙錢了,但沒那麽享受過。


    頭等艙她可舍不得。


    反正都是一個座位,目的地都是一樣的。


    沒必要多花錢。


    頭等艙能多什麽。


    她不需要那些服務。


    “不管誰給我升的艙,去告訴他,我坐普通艙就很好。”


    “把頭等艙留給更需要的人吧。”


    工作人員不能放棄。


    這可是霍家落下來的命令,如果她不能把霍夫人勸進頭等艙,那她的工作也不用幹了。


    “抱歉,這個不能退呢,但如果您執意要坐普通艙,可以按照頭等艙的價格,一切看您開心。”


    “……”


    雖然不是她的錢,可浪費了還是很可惜。


    霍清淮這種不差錢的,是不知道掙錢又多不容易。


    “那走吧。”


    陳笑比紀錦興奮多了。


    “紀老師,我還是頭一次坐頭等艙,當時第一眼看到您的作品就喜歡,沒想到能成為您的助理,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紀錦頭疼,無心多說。


    “我睡會兒,到了你叫我。”


    “好。”


    陳笑直覺,這個升艙是紀淮做的。


    她可是看到他那塊表了,絕版,有價無市。


    頂得上一套豪宅了。


    看似是小職員,實則是個有錢人。


    跑來當助理。


    要麽是被家裏派基層。


    要麽是追求心儀的女孩。


    她更傾向於後者。


    ……


    破軍來給霍清淮匯報工作。


    見他窩在有些破敗的小小工作室,正在擦拭鏡頭。


    破軍搖頭歎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先生,平票了,看您指定,還是再投票?”


    霍清淮眼皮都沒抬,專注手裏的活兒。


    “投票沒用,讓王秋山上。”


    破軍立刻去辦。


    走到門口關門的時候,正好太陽的最後一縷光亮消失。


    一盞聚光燈,打在鏡頭上。


    男人目光專注,卻身形落寞。


    這一瞬間,他好像懂了,先生為什麽要來當助理。


    先生是在體驗夫人曾經被冷落的心情。


    ……


    紀錦沒想到這個活兒,能遇到一個熟人。


    是當初要勾搭霍清淮那個女生的好朋友。


    在那個女生被霍清淮處理之後,她報了警。


    但以霍清淮的權利,不了了之。


    紀錦隻知道她後來辭職離開了,其他具體的細節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反正跟她們的關係都一般。


    “霍太太還需要出來奔波?霍家家大業大的,不查你一雙筷子吧。”


    這種人,是不能理的。


    越理越來勁。


    “心虛了?”


    女生冷笑嘲諷,“也是,你跟言楓都在酒店待一晚上了,霍先生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沒必要戴這頂綠帽子。”


    紀錦以前不跟她們起衝突。


    因為她們是言楓的員工。


    她欠言楓很多,言語上就忍讓了。


    也不去計較那麽多。


    反正說幾句也不會死。


    可現在,她跟她們都不是言楓的員工了。


    沒必要忍讓了。


    “你嫉妒的嘴臉可真夠難看的。”


    “你有這時間不如去好好充盈自己,省得鼠目寸光,就盯著男女那點事。”


    “讓人分不清你和畜生的區別。”


    女生急了,當即就是打紀錦。


    紀錦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爺爺好歹是當過副官的,她怎麽可能不會點防身術。


    女生見掙脫不了,也不能對她做些什麽。


    就想張嘴,引起路人的注意。


    但被紀錦打斷了。


    “你可以試試說我的身份,到時候你跟你的閨蜜,隻能是一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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