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婢女快步從外麵走進來,在朱氏耳邊低語幾句。


    朱氏的臉色從震驚到憤怒,再轉而吃癟。


    姑爺就在門外的馬車裏。


    姑爺的表妹也在馬車裏。


    馬車震動幅度很大。


    馬車裏還有喘息的聲音。


    婢女每說一句,朱氏的臉就難看幾分。


    她剛剛既然還教育謝舒窈,要有容人之度,要夫君做什麽就要聽著,可謝舒窈都已經縱容自己夫君和表妹在回門之日,在她眼皮子底下魚水之歡。


    這何止是不給謝舒窈臉麵,簡直就是把謝舒窈的臉麵摁在地上摩擦!


    沈棣側頭看了一眼謝舒窈,白皙的肌膚上微有一抹紅,眉宇間是淡然平靜之色,唯獨沒有生氣和不悅。


    他劍眉微挑,語氣卻是充滿了嘲諷:“不曾想到侄媳婦竟是女德典範,事事以我那侄子為重。”


    謝舒窈微微低垂著頭:“都是母親教育得好。”


    朱氏被反將一軍,臉色已經不是用難看可以形容了。


    “去看看你姨娘吧。”謝茂道,側身做了個請的動作,隨後跟著大都督進了花廳。—


    西院破舊的小屋裏,芸姨娘正坐在門前,懷裏抱著一隻小黃貓,口中哼唱著小曲:“羊羊羊,跳花牆,牆牆破,驢推磨,豬挑柴,狗弄火……”


    “娘。”謝舒窈站在院子門口,看著雖然瘋瘋癲癲,但發髻梳得精光,就連身上的衣裳也都幹幹淨淨的。


    芸姨娘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門口的人,輕輕地喊了一聲:“舒寶?”


    這一聲舒寶,讓謝舒窈淚崩。


    前世,沈衝當著癱瘓在床上的謝舒窈之麵,把芸姨娘摁在地上杖責到渾身是血。


    芸姨娘奄奄一息之際,朝著謝舒窈的方向繃直了手指,撕心裂肺地喊:“舒寶,逃!逃!”


    她雖然瘋了,腦袋不清楚了,可她卻依舊在臨死前,用盡力氣想讓謝舒窈逃,逃離沈家那個魔窟。


    可是,她都癱瘓了,又怎麽逃得掉?


    芸姨娘以前是青樓的賣藝人,被謝茂看中,他就以朱氏有身孕為由無法伺候他把芸姨娘帶回謝家做妾。


    起初也是疼愛過一段時間的,可等朱氏誕下嫡女回過神來後,芸姨娘就沒有好日子了。


    在謝舒窈六個月的時候,朱氏用計把芸姨娘母女二人趕去莊子上。路上遇到了土匪,險些遇了難,就此芸姨娘就瘋癲了。


    而謝舒窈也是一次意外聽到了丁嬤嬤對著芸姨娘喃喃自語著道:“也不知道小姐的親生父母會不會找回來。”


    “這都是命啊,小姐不會怪你的。”丁嬤嬤抱著芸姨娘,“你隻是為了保護小姐。”


    後來在幾次不經意的套話中,謝舒窈大概還原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芸姨娘帶著謝舒窈路上遇到了悍匪,三人躲到草叢裏。這時真正的孩子哭了,芸姨娘怎麽哄也哄不住。


    她就捂著孩子的嘴,以此躲過悍匪。


    卻沒想到悍匪是躲過去了,可芸姨娘因為擔心緊張和害怕,捂著六個月大的孩子口鼻一直不放,再鬆手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氣了。


    自己親手捂死了親閨女,重擊之下芸姨娘就這樣瘋了。


    沒想到在莊子上沒住日幾日,芸姨娘有天打開門就看到門前有個繈褓,她抱起孩子連聲喊著“舒寶”。


    就這樣,被遺棄在門口的謝舒窈就這樣成了真正的謝舒窈,除了已經瘋了的芸姨娘和丁嬤嬤外,無人知曉此事。


    可芸姨娘雖然瘋瘋癲癲的,但傾注了所有的愛給謝舒窈。


    人瘋,但不影響母愛。


    丁嬤嬤端著熱水從屋子裏出來,看到謝舒窈時一怔,紅了眼:“小姐今日是回門嗎?”


    “嬤嬤。”謝舒窈也紅著眼喊了一聲。


    丁嬤嬤一把年紀了,還照顧著芸姨娘,看芸姨娘身上沒有半點髒汙漬,就知道被照顧得多好了。


    前世她記得丁嬤嬤是有病的,明年開春後就逐漸加重後來就病逝了,這才讓沈衝有了空子,安排個婢女過去折騰芸姨娘。


    她回來了,就不會讓丁嬤嬤這麽早就去世!


    芸姨娘起身,對著小貓道:“喵喵,姐姐回來了。”她舉過小貓,“親親姐姐。”


    謝舒窈彎腰點了點小貓的鼻子上:“喵喵,有沒有照顧好娘親啊?”


    小貓伸出舌頭在謝舒窈的手心上舔了舔,還“喵”了一聲。


    丁嬤嬤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漬,笑著道:“這就是隻貓精。”她往謝舒窈身後看了一眼,低聲地道,“夫人怎麽會同意讓你過來的?”


    “是父親讓我過來的。”


    丁嬤嬤拉著謝舒窈進了屋:“小姐,新婚夜姑爺是不是可勁折騰你了?”


    謝舒窈不知道怎麽開口。


    丁嬤嬤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老奴一眼就看出了小姐圓房了,怕是還吃了不少苦頭。”


    “也……還好。”謝舒窈違心地說道。


    不過就是連著兩日都下不了床,那裏紅腫了兩日,而已。


    丁嬤嬤語重心長地道:“小姐別嫌老奴多嘴,這新婚夜新郎對新娘什麽態度,那便是決定以後是什麽態度。”


    “連新婚夜都怠慢你的人,日後又如何會真心實意待你?”丁嬤嬤握著謝舒窈的手,“好在姑爺是疼小姐的,新婚夜叫這麽多次水,雖然小姐吃了些苦頭,但以後在沈家的地位就穩了。”


    謝舒窈也沒說什麽。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芸姨娘動聽的歌聲響起。


    謝舒窈推開窗戶,看到芸姨娘一邊唱著歌一邊在院子裏跳著舞。


    芸姨娘一個轉身,看到謝舒窈,朝她招招手:“舒寶,跳啊。”


    謝舒窈笑著搖頭。


    可芸姨娘卻提著裙擺進來叫她,歡喜的猶如一個豆蔻年華的姑娘。


    謝舒窈不忍心拒絕,便跟著她一起到了院子,隨著她的舞步跳了起來,就連沈棣什麽時候出現在門口的都不知道。


    芸姨娘停了舞步,歪頭看著他:“漂亮。”


    沈棣的視線卻是落在謝舒窈身上。


    丁嬤嬤不認識來人,可看到他這氣場還要犀利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她上前把芸姨娘和謝舒窈護在身後,忍著畏懼道:“這是後院後宅,您是外男直接來這怕是不合適吧?”


    “是嗎?侄媳婦?”沈棣轉動著玉扳指,緩緩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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