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他如今已經是度掌門的兒子,他不肯讓律少主和阿元公子和好,也不會同意把他繼續留給你的!”


    “掌門!”


    盛涉川忽然回頭,表情有些僵硬,同時又用一種稍顯埋怨的目光看著鄭婷君。


    似乎很不喜歡她問的這個問題。


    “我喜歡陸荃沅。”


    “我永遠隻喜歡陸荃沅!”


    “他們愛把李元錦送給誰就送給誰行了吧?他去哪裏跟我又有什麽相幹?你為什麽非要逼問我這些問題?難道我不會比你更清楚現在的處境嗎?你以為我會跑到度千歲和律宗瑢麵前自取其辱嗎?”


    “因為我是小嶽山的人,曾是荃沅君的奴婢,也曾見證過掌門你有多麽喜歡荃沅君!”


    鄭婷君猶豫了一下,似乎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大,言語也有些冒犯。


    “對不起,掌門,剛才是我情緒不好……我會聽你的話,按你說的去做,隻不過……我隻是感到你有些動搖了。”


    “不可理喻,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會感覺了?我不喜歡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和態度,再有下次,你便回小嶽山去伺候,別來我這裏了!”


    盛涉川說完這話,簡單交代了李元錦和阿若譚所在的山穀,隨後扭頭施展輕功,飛快地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鄭婷君站在原地,一直沒有挪動腳步,直到盛涉川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裏。


    她是出身小嶽山的人,從小與陸荃沅一起長大,縱使心地再好,情感上終究還是偏向於陸荃沅。


    自屠日城之戰後,小嶽山的人流離失所,門庭破敗。


    這遭受厄難的人中其中既有她的朋友,也有她的家人。


    如果不是陸荃沅犧牲了自己,求得了盛涉川的庇護,小嶽山此刻恐怕已經不複存在。


    盛涉川算得上重情重義,在陸荃沅死後仍舊持續對小嶽山頗為照拂。


    她了解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因為愛,他或許並不會理會小嶽山這一大家子拖油瓶。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感覺到一絲絲不安。


    原來哪怕再愛一個人,在找到替代品之後,對她的愛,也會逐漸減少和消弭吧?


    倘若有一天,他完全不再愛陸荃沅,那麽小嶽山又應該怎麽辦呢?


    鄭婷君在原地躊躇良久,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咬咬牙,並沒有按照盛涉川所說的話,等半炷香之後再返回到室內通知大家,反而是單獨把律宗瑢給先領了出來,跟他偷偷說了此事。


    “律少主,掌門已經找到元公子了,他喊你立刻上山去找他。”


    “真的?他找到小錦了!”


    律宗瑢情難自禁,驚呼出聲。


    鄭婷君連忙讓他低聲些,小聲說道:“噓,律少主,你小聲一點,這是掌門偷偷告訴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單獨去見阿元公子,好讓你們重歸於好,你可千萬要抓住機會。”


    “你走以後大約半炷香的時間,我會告訴度掌門他們這個消息,好讓他們一起捕捉魔教餘孽,在這期間,你可千萬要小心,別被度掌門發現你偷偷去見阿元公子。”


    “好!那是自然!我一定小心!”


    律宗瑢連忙點頭,但心中又稍微有些困惑。


    因為他記得之前盛涉川曾跟他約定要用信號彈的方式通知他們,怎麽又忽然變了卦,改成由鄭婷君通知?


    他心中雖然疑竇叢生,但為了快點找到李元錦,他不敢怠慢,連忙按照盛涉川留下的地址,往山穀的方向跑去。


    盛涉川帶著包袱迅速返回了山穀,此時山穀中風聲凜冽,一片漆黑,隻剩下喬木上的一隻燈籠,散發出幽暗的光芒,映照著阿若譚雪白的臉孔和精致的五官。


    “掌門……”


    李元錦靠在樹幹上,眼巴巴看著盛涉川出現在樹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淚珠在閃爍。


    他回來了,他帶著東西來救自己了。


    真好……


    掌門真好……


    掌門或許也是在乎自己的吧,不然他也不會……在這麽惡劣的天氣裏找了自己一遍又一遍,還這麽急切地拿了珍貴的東西來救他吧?


    “盛掌門,你回來的速度可真快,是生怕我把你的小美人就地正法了吧?”


    盛涉川不答,隻是仰頭看向對方。


    “東西我已經拿來了,你可要說話算話。”


    “好!我們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阿若譚嘴上說著,眼睛卻小心地搜索著四周。


    盛涉川將手中的包袱率先拋向空中,而阿若譚也立刻揪起李元錦,將李元錦猛地推下喬木。


    李元錦瞬間失去重心,以極其快速的速度向下墜落。


    盛涉川生怕他受傷,立刻從地上飛躍而起,趁著李元錦還沒有落地,將他穩穩攬在懷中。


    “掌門……”


    李元錦跟著盛涉川落地的瞬間,他輕輕呼喚盛涉川。


    可是李元錦還沒跟他說幾句話,盛涉川表情忽然一肅,立刻將李元錦放在地上,轉身飛快拔出長劍,白光乍現之下,盛涉川劍氣已成,直斬阿若譚暫時落腳的喬木。


    阿若譚早有防備,但仍舊沒想到盛涉川速度這麽快,他輕功卓絕,如白鵠一般飛滑而出,可盛涉川的劍鋒還是毫不留情地劃過他的胳膊,阿若譚躲閃不及,右臂立刻鮮血如注。


    盛涉川在江湖上成名已久,縱使多年未出江湖,但功法卓絕,絕非如今任何一個年輕人可以比得上的。


    他一招沒有刺死阿若譚,並不受挫,反而再用殺招,劈向阿若譚的要害。


    阿若譚躲閃不及,連連後退,在他不到七成功力的攻擊之下竟毫無還手之力,連三招都抵受不住,表情既狼狽又不甘。


    “盛掌門!我勸你別對我窮追不舍了,先看看你的小男妾吧!”


    阿若譚眼看性命不保,再被刺中前胸血肉,千鈞一發之際,大聲叫嚷!


    他這話說的奇怪。


    盛涉川一愣,回頭看向一旁的李元錦。


    隻見李元錦整個人趴在雪地之中,一動不動,盛涉川這才發現他撲在雪地裏,身下的白雪被大量的鮮血染紅。


    盛涉川大腦一片空白,顧不得阿若譚,連忙來到李元錦麵前,隻見他的前胸赫然插著一把匕首,距離心髒的位置很近,鮮血正汩汩地從那個傷口冒出來。


    此時天氣極其冷,而李元錦的鮮血在飛速流失,李元錦很快就出現失血過多的症狀,整個人瑟瑟發抖,神智渙散……


    “掌門……冷,我好渴……掌門……”


    “你!阿若譚!你說好不傷害他的!”盛涉川勃然大怒,先點了李元錦胸口的四個大穴,保護他的心脈,然後死死按住他的傷口,壓迫止血。


    阿若譚見盛涉川顧不上自己,趁機施展輕功,逃到足夠安全的地方。


    “盛掌門!你武功蓋世!斷然不肯給我留下活路,如果我不使用點小手段,怎麽能困住你?”


    “我算準了你在意這個小子,所以在丟他下去的時候,故意從前胸插了一刀。如今他的性命危在旦夕,為了救他,你怎麽還顧得上找我算賬?”


    “阿若譚!你不得好死!”


    盛涉川又急又氣,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阿若譚殺了,可是,隻要一想到李元錦需要壓迫止血,他又舍不得就此放手。


    李元錦在鮮血大量流失的情況下,精神已經不再凝聚,但他似乎注意到了盛涉川的急躁,忍不住小聲說道:


    “掌門……別管……我,掌門……去抓他……他要……跑了……”


    “……”


    “我不,重要,掌門……”


    “你,送我回家,但別……叫我娘知道我死了……行嗎?”


    李元錦說話間,聲音越來越小,而阿若譚的身影已經逐漸消失在山穀之間。


    那一刻,盛涉川既悔恨自己沒立刻把追兵叫過來,同時又悔恨自己輕視了阿若譚的狠毒,更悔恨自己竟心誌動搖,在保護李元錦和斬殺魔教餘孽之中,選擇了李元錦。


    為什麽……


    為什麽……


    他本不該如此……


    他可是正道的領袖,是魔教的天敵,可如今他在做什麽?


    難道真的像鄭婷君說的那樣,自己對李元錦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嗎?


    絕不能……


    絕不能……


    他喜歡的是陸荃沅,他喜歡的分明是陸荃沅……


    當年為了剿滅魔教,多少人將生死置之度外?就連他自己,他的父母,也都死在那場戰役之中。


    當初的他可以為了斬殺魔教犧牲任何東西,但現在……現在他這是在做什麽?


    盛涉川還沒從自己的一團亂麻中脫離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山穀的遠處傳來。


    “小錦?”


    是律宗瑢。


    盛涉川的目光顯得有些驚訝,顯然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來。


    律宗瑢神態十分急切,他很明顯是認出了李元錦,認出了他滿身傷痕的愛人。


    他多想急切地靠近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在李元錦身邊的盛涉川看起來是那麽的礙眼,讓人覺得那麽的尷尬。


    盛涉川和律宗瑢目光交匯,瞬間,兩人幾乎是默契地同時別開臉,不願去看對方。


    “你照顧他吧。”


    先開口的是盛涉川。


    他淡淡看了律宗瑢一眼,先放開了李元錦,拾起了地上的長劍。


    “把他帶下山,務必保全他的性命。”


    盛涉川說完,正要起身,可是李元錦的手卻抓住了他的半幅衣袖,失焦的雙目,茫然地盯著盛涉川。


    那種下意識的“懂事”在瞬間土崩瓦解,他甚至試著挪動身體,用另一隻染紅的手掌去觸碰盛涉川的靴子,在那個雪白的靴子上,留下一個小小的屬於他的指紋。


    “掌門!掌門……你別真走……掌門……”


    李元錦的視野逐漸模糊,聽力也在逐漸消弭。


    他甚至連律宗瑢的存在都未注意到,他的視野裏隻剩盛涉川越走越遠的身影。


    盛涉川的腳步停頓,有些不忍,但隻要一想到,如果他活下來,總會擁有更加年輕美好的戀人,他又覺得自己的惦念十分可笑。


    等他好了以後……


    又或者等很多年以後,他成為了青城派的小少主,有了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名利地位,自己則算是什麽東西呢?


    他年少時人生中的一絲汙點吧……


    對,一絲汙點。


    盛涉川從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被形容成一絲汙點。


    算了,也罷。


    這段感情無論是對於他,還是自己,本就是畸形的。


    自己主動放手,或許對他會更好。


    當他看見律宗瑢用那麽憐惜的目光,看著李元錦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應該盡快去做點自己該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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