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去見小錦,看見他曾追逐那個阿若譚,回來的時候,他臉色十分不好,身上也沾了一些血跡。”


    “哦,我問過他了,那是他與魔教之人打鬥留下的,其中一人曾偷襲於他,但沒有成功,他身上的血跡是那人的,不是他的。”


    “原來如此,隻是,我今日才知,盛掌門自從那天回來之後,便很久都沒有出過門了。”


    “沒有啊,他今天還出來了呢,明天他也會出來,以後他的生活都會回到正軌,這個你不必擔心。”鳩什多羅頓了頓,忽然衝律宗瑢勉強笑了一笑,“而且,你馬上就要跟李元錦長相廝守了,這些事,你全都不要管了。”


    “……”


    “劍祖,這事,是盛掌門告訴你的嗎?”


    律宗瑢捕捉到了鳩什多羅的弦外之音,鳩什多羅微微搖頭:“不是,是我自己發現的。”


    “劍祖,我……”


    “沒關係,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你與李元錦之間多遭磨難,如今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也是替你開心的。”


    “多謝劍祖。”


    “隻不過,你父母那邊……”


    “無妨,待我和小錦安頓下來,我會想辦法告知他們的。”


    “你們要私奔到什麽地方去?”


    “一個……海島,是盛掌門安排的。”


    “阿川安排的?”


    “嗯。”


    鳩什多羅忽然沉默,異色的瞳孔裏,散發出意味深長的光芒,他像是想起了某一座海島,原本屬於盛涉川和陸荃沅的。


    “那是,他送給陸荃沅的新婚禮物。”


    “……”


    “其實阿川,或許也喜歡上他了。”


    “劍祖我……”


    “感情之中,總歸要講究先來後到,你情我願,何況李元錦中意的是你,而不是他,你沒什麽好尷尬的。”


    “阿川這個人,素來嘴硬,外殼又強勁,高傲,有時候又帶些自私,但總而言之,還算是沒有被我教的太壞。”


    “你就和李元錦走吧,走的越遠越好。趁著他還在反駁自己,沒有認清自己。”


    律宗瑢聽了這話,臉上那種略顯激動的情緒,一寸一寸暗下去。


    “劍祖,晚輩知道,晚輩其實都知道,但是,晚輩隻恐,盛掌門因為我與小錦而受了傷。”


    “我心中,其實早就知道盛掌門對小錦是有感情的,因為那晚,我曾親眼看見到他為了救小錦,而險些放棄追逐阿若譚……”


    鳩什多羅聽著這話,表情明顯有些意外,他還真沒想到,那件事,竟有這麽豐富的細節。


    “我與小錦會盡快離開這裏,不再給劍祖和大家添麻煩。”


    “不過,之前我曾答應過劍祖,說如果劍祖讓我去見小錦,就……就願意滿足劍祖所有的願望,但做劍祖弟子這事……”


    “律少主,你不必為難,那件事,隻是我一廂情願,何況我也沒有跟你正麵提出過這個要求,你不用掛在心上。”


    “不過……我也不是毫不需要你的幫助,我接下來說的這件事,想必,律少主一定可以滿足我。”


    律宗瑢麵露疑惑之色,但馬上就提起精神,追問道:“劍祖請說。”


    “如今魔教卷土重來,江湖上勢必再起波瀾,十幾年前的正邪之戰不免再現。”


    “阿川已經寫信給兩位盟主,藺九師和楚佚,相信這兩位盟主一定會非常重視這件事,屆時他們肯定會召開武林大會,邀請全天下的英雄豪傑一起抵禦魔教。”


    “律少主你雖然年輕,卻是天資聰穎,武功高強……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律少主在私奔之前,可以為正道武林,出一份力。”


    律宗瑢倏地抬頭,眉目之中,有轉瞬即逝的詫異。


    “當然了,我也知律少主如今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心上人,律少主如若不願……”


    “不,劍祖。承蒙劍祖抬愛,既是事關天下安危,律某自不能置身事外,隻不過……律某初出江湖,武功低微,恐怕力量綿弱……”


    “無妨,律少主如若不嫌棄,可以來找我切磋武藝。”


    話已至此,律宗瑢也再難拒絕。


    他雖也曾誌在天下,但如今與李元錦多遭磨難,內心深處其實更像跟李元錦重歸於好,隱居山林,忽然有了這麽一個插曲,這其實讓他十分不安。


    不過……他隨後立即想到自己與李元錦承蒙鳩什多羅關照,而李元錦也曾被卷入這件江湖紛爭,無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該拒絕。


    “好,在下定當盡力。”


    有了律宗瑢的回答,鳩什多羅的臉上亦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律宗瑢願意留下來就太好了。


    隻要律宗瑢能夠留下來,那麽李元錦自然便無法先行私奔。


    而隻要李元錦不走……


    那麽總會有讓他幫盛涉川克製寒毒。


    鳩什多羅想到這一點,心中又是寬慰,又是抱歉。


    他素來以宅心仁厚,德高望重享譽江湖。


    可是,在自己的徒弟的安危麵前,他終究也是踏出了這帶有私心的一步。


    不過,他暗暗下定決心,隻要李元錦可以幫助盛涉川恢複健康,那麽他一定會傾盡全力幫助他和律宗瑢有情人終成眷屬,好好補償兩人。


    如是又過了有八九日,盛涉川的書信便已經送到了兩位盟主手中。


    但是兩位盟主中,一個早就隱居雲夢澤一帶,一個則遠在千裏之外的武當,這導致他們雖然收到書信,可還需再等待些時日才能抵達嵩山。


    不過,兩人倒是出乎意料地同時派遣門下弟子,快馬加鞭趕緊給盛涉川回信,說茲事體大,怠慢不得,讓盛涉川趕緊派人將此事通知給江湖上各大門派,令全員處於戒備狀態,隨時抵禦魔教的入侵。


    其實,自從阿若譚偷襲嵩嶽派再到如今,已經過去了有半個月左右,這麽長的時間,他們卻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長久的沉默令眾人感到有些不妙。


    畢竟,這段空白期未免有些長。


    有這麽長一段時間,已經足夠正道進行周密的部署和反應。


    這對於一貫以陰險狠毒,擅長偷襲著稱的魔教來說,未免太一反常態。


    盛涉川吃了鳩什多羅給他配置的藥,加上鳩什多羅日日來幫他調養,身體中的寒毒稍微得到控製。


    這幾日他一直忙碌於部署反擊計劃,時常挑燈夜戰,廢寢忘食。


    忘情工作,總能讓那些不太愉悅的事拋擲腦後。


    唯一的缺點是不能停下來。


    隻要一停下來……


    李元錦的身影,就會猶如鬼魅一般,從他的腦海之中跳躍出來,攫取他的心神。


    他無法遏製這種突如其來的思念,也難以抵禦他帶來的那種寒冷。


    可是,兩位盟主前來嵩嶽派的日子指日可待,他絕不能以這麽病弱的姿態與他們會麵。


    對於魔教遲遲沒有動作一事,他也對這一點進行了自己的分析。


    他個人認為,魔教之所以沒有動作,原因或許有二。


    要麽是魔教正在籌備一場極其陰險可怕的反撲,要麽則是因為如今的魔教或許並沒有十幾年前那樣的規模。


    也就是說,東山再起的阿若譚雖然鬥誌昂揚,但因為年輕,又沒有根基,很有可能並沒有像他父親那麽多的教眾和得力的下屬。


    想到這一點,盛涉川的心中稍微有了些安慰,若真如此,倒是好事。


    魔教鼎盛時期尚且不是自己的對手,如今隻剩殘部,或許能夠更好應對……


    隻不過,也不能太小看他們。


    盛涉川想著,忽然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他輕輕掀開自己的左袖口,而那左袖口之下赫然隱藏無數劍痕,新鮮的劍傷落在已經結疤的舊傷之上,看起來觸目驚心,左前臂的內側麵幾乎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


    那都是為了克製自己想起李元錦所刻下的。


    盛涉川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舉起長劍傷害自己的一天。


    他發現,隻要在李元錦剛出現在自己腦海的時候立刻用尖銳的疼痛進行驅趕,他就會立刻躲避對李元錦的思念。


    劍傷雖然也很疼痛,但是比起像是魔咒一樣的寒毒,卻是好一些的。


    一道,兩道……全是為了不去想他。


    整個前臂內側暫時是不能再劃口子了,盛涉川輕咬下唇,在自己左前臂的外側劃了一道。


    尖銳的疼痛令他攥緊了拳頭,也讓腦海中剛冒出頭的小畜生溜之大吉。


    盛涉川赤紅的眼睛裏全是隱忍,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再忍忍吧……


    最近他想念李元錦的次數已經越來越少,總會好的……一定會好的……


    盛涉川心中同時默念……


    那這個阿若譚比起軒轅焰那個武癡看起來更加狡黠陰狠,自己已經吃過了輕敵的虧,下次見麵可不能再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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