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無倦啞然失笑。


    挺奇怪的,其實當滴血認親沒成功之後,他似乎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他本該再次嚎啕大哭,但唯有這一次,他卻隻覺得諷刺和可笑。


    樓翠微不知道他吩咐江驪心去找什麽了,隻想繼續安慰他。


    可是度無倦卻突然抓住短劍,轉瞬間刺向自己的心口!


    “無倦!不可!”


    樓翠微雖在江湖榜上排名在二十名之外,但也是有勇有謀,機敏非凡。


    一發現度無倦尋死,他幾乎是立刻就出手,阻擋了這場悲劇!


    他死死捏住度無倦的手腕,悲愴地苦勸道:“無倦!你這是幹什麽!”


    “我要死!我要以死證明我的清白!我是真的看到了!我是真的看到了他們兩個血液融合……為什麽你們不肯信我……為什麽事情最終變成這個樣子……”


    度無倦難過至極,自殺又不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伏在樓翠微的肩頭慟哭。


    人們本來還覺得這場滴血認親隻是度無倦弄錯了,但如今,當大家看見度無倦如此聲嘶力竭的時候,人們又不免在心裏嘀咕,是不是錯怪了度無倦。


    楚佚見狀,心中也十分不忍,他走上來對度無倦說道:“無倦公子,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是不盡如人意的。”


    “但須知天日昭昭,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倘若你真的有冤,我相信老天不會叫你白白受一番委屈的。”


    “今日之事,有眾位豪傑作證,我楚某迄今為止,沒發現一點兒錯處,所以,我並不能幫你說話——證據顯示,李元錦並非令狐嫻的兒子,暫時也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李元錦就是從蜃樓來的賤奴。”


    “一會兒律氏夫婦會來明山中堂,我會再對李元錦的事進行過問。”


    “無倦公子,我看你已經心力交瘁,你就不要再硬撐了,先回家去吧。”


    “嗬……”度無倦聽到這這番勸說,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像是給自己止不住地眼淚收了一個尾,“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若老天有眼,為何不叫那賤人立刻死了,卻叫她多得意十幾年,而叫我多受了十幾年的痛苦和折辱……”


    度無倦說著,慢慢起身,撿起短劍,轉身看向李元錦。


    李元錦尚且沉浸在今早盛涉川毆打律宗瑢的恐懼之中,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顯得呆呆的。


    他看向度無倦,這個名義上的自己的親生哥哥……


    “李元錦,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很可憐?”


    “……”


    “其實你一點兒都不可憐,不是嗎?這麽多人愛你,幫你,你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呢?你甚至不用說任何的話,就那麽呆呆坐著,就有人幫你料理一切。”


    “……”


    “我真羨慕你……哼……”


    度無倦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輕輕笑了一下,他的表情那麽譏諷,說不出是在笑李元錦,還是在笑他自己。


    度無倦走後,李元錦還暫且在明山中堂,等待律氏夫婦的到來。


    回雲姑廟的路上,軒轅三忠和令狐嫻並肩而行。


    兩人都十分沉默,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令狐嫻目光稍顯呆滯,機械地行走在雪地之中,雙手被軒轅三忠鎖上了一副鐐銬。


    而軒轅三忠則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他昨晚雖然沒有親眼看見滴血認親的場景,但是總感覺此事疑點重重。


    如果兩人不是母子,那麽那天晚上的令狐嫻為什麽非要堅持見李元錦一麵呢?


    這根本就不合理!


    軒轅三忠想著,眼睛似有若無地落在令狐嫻纖細的手指上。


    忽然,他像是注意到了什麽,輕聲說道:“令狐夫人……”


    “嗯?”


    令狐嫻沒想到他會叫自己,站住腳步,回頭看他。


    軒轅三忠指著她的手指,指著那根帶有戒指,被她用來滴血認親的手指。


    “你那個戒指……是掌門的……”


    令狐嫻一頓,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那根中指上戴著一個造型古樸的嫣紅色瑪瑙戒指,那顆瑪瑙看似很大,其實裏麵是中空的。盛涉川經常會把那個戒指當成納戒,用來盛放一些很小的信箋或者是藥物。


    這個戒指,軒轅三忠不止一次見盛涉川帶過,但如今,它卻好端端被帶在令狐嫻手上。


    “……”


    令狐嫻收起手指,慢慢說道:“你看錯了,沒有的事。”


    “……”


    “這個納戒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這是我從青城山帶出來的。”


    “可是你進雲姑廟的時候根本就沒戴戒指!”


    “那就是度千歲送我的行了吧?你怎麽那麽多問題?”


    令狐嫻看起來有些不耐煩,她回頭狠狠盯了軒轅三忠一眼,嫌他多嘴。


    軒轅三忠忍著牙齒的打顫,說出了自己心裏的想法:“你……你其實就是李元錦的親生母親吧?這個納戒是掌門給你的,你和掌門早就防備著今天的滴血認親,所以……”


    “哼,所以,他給了我這個納戒,而這個納戒裏存放了的,是盛涉川的血液。”


    “當他們讓我割破手指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照做,而是偷偷提前打開了納戒,讓盛涉川早藏在納戒中的那滴血,掉進了碗中。”


    “盛涉川和李元錦不是親生父子,血液當然不會相融!否則,若拿我和李元錦的血做滴血認親,那麽我們兩個的血肯定會相融!”


    這些話,都是令狐嫻想要告訴軒轅三忠的。


    可她知道,言多必失,所以她永遠都不會把這些事說出口。


    “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回雲姑廟吧。”


    “……”


    軒轅三忠見她不正麵回答自己,心中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令狐嫻卻又回過頭,看向軒轅三忠。


    “少說話,才能保住性命,軒轅長老。”


    “什麽?”


    “你今日承了盛掌門為你開脫的情,可一定要聽盛掌門的話,乖乖做人,小心做事啊。”


    “……”


    令狐嫻的話十分曖昧,但也極具威脅。


    軒轅三忠心裏咯噔一聲,意識到今日的事,多半是盛涉川早有安排。


    他身為嵩嶽派長老,吃嵩嶽派的飯,當然要乖乖聽盛涉川的話,不然可是會被趕回昆侖的。


    可是……軒轅三忠心中又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歎息聲——完了,他們掌門果然已經開始為了那個李元錦不分黑白,乃至開始鋌而走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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