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涉川背著李元錦下了山,兩人一路往西,倒也沒什麽奇怪的事發生。


    而同樣跟他們一樣離開嵩嶽派,往西邊去的,還有兩個人,那就是袁墜雨和度無憂。


    袁墜雨是嵩嶽派的長老中,靜心長老袁薇茹的小兒子,袁薇茹是幾位長老中唯一一位女子,她本是出身嶽陽派的女俠,但卻嫁給了盛家本門的弟子,這才在嵩嶽派紮根。


    她雖是女子,但內功造詣很深,是門派中除了鳩什多羅,盛涉川之外對《聞星天要》鑽研最深的人,故而被稱為靜心長老——嵩嶽派中曆代長老中,隻有內功最深的人,才能被稱為靜心長老。


    她的武功高強,夫妻恩愛,本來一生很是順遂,但偏偏後來遇上屠日城之戰,丈夫死在屠日城,她本想跟丈夫殉情,但無奈膝下還有兩個剛長大的兒子,尚未議親。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在兩個月內,迅速把兩個兒子給安排著訂了親,本想著這一次總算可以死了,誰知她卻在那個時候被查出來懷有了袁墜雨這個遺腹子。


    這下想死都死不成。


    她原本合計著,若是個女兒的話,便得好好留在身邊,疼寵著教養長大。


    畢竟她兒子多,早煩了帶兒子,誰知她這輩子就沒有生女兒的命,見老三呱呱墜地後,還是個兒子,她簡直氣死,剛出了月子,就打算把袁墜雨這個小累贅扔了。


    好在鳩什多羅勸了又勸,讓她把孩子留在了後山,交給門派中幾個夫妻都在,但死了子女的門徒收養,鳩什多羅甚至還貼心地把袁墜雨的原本的名字“盛贅餘”,改隨母姓,改為袁墜雨。


    袁墜雨此人雖然沒有父母緣,但弟妹緣倒是不錯。


    說來也奇怪,凡是收養過他的夫妻,往往不出一年,就能懷有孩子,好在這些夫妻雖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對袁墜雨還是如以前一樣疼愛。


    袁墜雨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天性開朗,知恩圖報,他深知當初能被留在嵩嶽派,多虧了劍祖鳩什多羅,因此與鳩什多羅感情很好,凡是鳩什多羅吩咐的事,多離譜他都敢幹,就如護送度無憂去昆侖,他便義不容辭。


    不過,他既然敢管這種爛攤子,幹這麽離譜的事,那性格說實在的,也老實不到什麽地方去。


    而且,他最大的特點就是嘴巴有點賤,喜歡捉弄人。


    度無憂跟他相處了幾天天,差點叫他氣死。


    她還記得她剛醒來的那一天,她看著陌生的環境,正奇怪,這個陌生又討厭的袁墜雨就忽然跳出來,給她來了句:


    “嗨,你好,你娘死嘍,他們叫我把你偷偷送走,不然正道的人就把你宰嘍。”


    度無憂一開始還以為他開玩笑,不去理他,但後來隨著一路上遇到的人越來越多,令狐嫻被殺,度無倦上位,度千歲瘋魔的事傳開了,度無憂一下子感覺天都塌了,每一天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鬧,說什麽都要回嵩嶽派去。


    袁墜雨不是沒勸過她,但他勸人的方式未免缺德,他跟度無憂說:


    “你回去幹什麽?看你娘啊?你娘死了才給吊山上,我看倒是件好事,畢竟不知道事兒了嘛,但你回去可就不一樣了,你要是回去了,活著就得被吊山上,說不定還給你扒光了,倒吊在山上,多丟人啊?”


    一席話氣得度無憂真想掐死他。


    她雖是身份尊貴地千金大小姐,但也會罵人打人。


    以前在青城山,大家見她是小姐,被罵幾句打幾下,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麽。


    而像是盛涉川和陸荃嶼,這些人顧及體麵,也不會跟她說的太難聽。


    可袁墜雨不一樣,袁墜雨那個賤兮兮的勁兒一上來,你說一句,他能頂十句。


    此人雖信道,常穿一身道袍,但他道根估計未淨,度無憂一罵他,他能搬過一個板凳或一塊石頭過來,翹著二郎腿,跟度無憂對罵上幾個時辰,把度無憂罵的口幹舌燥,放聲大哭。


    度無憂罵不過他,就想打他。


    但袁墜雨雖然在嵩嶽派中沒有排名,也沒正式拜過師,但是他的武功卻基本都是鳩什多羅指點的。


    他信道,心誌堅定,肯吃苦,加上天賦不錯,母親又是內功大家,因此武功其實高得驚人。


    隻不過,他為人一向追慕長生之術,對掌門,正邪之爭沒什麽興趣,因此這些年一直掩蓋實力,看起來隻像個沒什麽用的閑人。


    比起同輩中的華靈則,軒轅荷淑,盛岱遠等人,他的名聲或許遠遠不及,但論起武功,他卻比這些人要強。


    可憐度無憂對他的實力一無所知,幾番爭鬥不成,還被袁墜雨推著摔倒好幾次。


    兩人打了幾次,無一例外以度無憂失敗告終。


    袁墜雨嫌她煩,幹脆給她手拴上,嘴巴用碎布堵上,點了穴,拿個麻袋裝起來,放馬背上,自己則邊趕路邊讀幾頁道經。


    他其實心地不壞,隻是不太會照顧女孩子,更不太喜歡跟他總是起爭執的女孩子。


    而度無憂在他那兒幾次三番碰了壁,隻當他覺得自己是魔教餘孽,故意欺負自己。


    加上整天給關在麻袋裏,禦寒不及時,天氣又冷,竟凍壞了身體,病倒了。


    那日袁墜雨投宿客棧之中,早起準備催促度無憂上路,可是他叫她好幾聲,都不見她回應,等去她床前試了試她額頭,才發現她已經發了高燒,神誌不清。


    袁墜雨嚇得要死,連忙給她找了大夫,好在大夫說隻是簡單的風寒,但必須靜養個七八天,不然容易落下肺炎之類的慢病。


    袁墜雨嘴上沒說什麽,但心裏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後來等度無憂醒了,度無憂見他心裏有愧,伺候地也殷勤,因此便報複似地使喚了他好幾天,差點把袁墜雨累死。


    過了七八日,度無憂身體逐漸好轉了,可以重新出發了,袁墜雨給她買了一匹新馬,幾件輕便的騎裝,度無憂洗了個澡,重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再出現在袁墜雨麵前時,整個人的精神風貌比起以前變了很多。


    從前她總是穿著紅裝,梳兩條辮子,看上去又凶又刁蠻,但現在,她已經學會了把頭發盤起來,裝作一個年輕婦人,掩人耳目,衣服也經常穿的清淡素雅,不施粉黛,不配珠玉,氣質也變得低眉順眼,溫婉嫻靜。


    袁墜雨看她有所改變,語氣也不那麽凶了,待她比以前禮貌了很多,而他也改變了一直穿的道袍,改換了一身白衣,看起來像個江湖俠客,兩人牽馬走到一處,看起來倒像是一對仗劍行走江湖的俠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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