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葉飛灰,青石堆旁,白裙女騎士抱著黑衣男子,一言不發。


    何等沉重的氣場啊,足夠昔日友人不敢再上前一步。


    在幾位天才看來,男子的獲勝充滿運氣。


    “真是荒唐至極的戰鬥,完全沒發揮前麵的優勢,放棄那種冷靜到恐怖的推算能力,和你們這些小鬼也就沒區別了,去找那個女的吧,這種會改變自己獨有戰鬥方式的人,水平可不穩定。”


    這是rr隊的水梧桐給出的評價。


    跟在後麵的悠苦笑道,“船長先生說話還真是殘酷,那位女士,可不太好接近呐。”


    “嘭!”


    場間發出巨響,青石被踏碎,一眨眼,奈奈便帶著林北沒了蹤影,如同閃焰王牌帶走戰敗的小優那般。


    ……


    靜,死一樣的靜,直到空間裏的巨大電子機器開始冒出濃煙,三隻精靈從裏麵飛出來。


    是湖之眾神們,被世人稱作三聖菇的傳說精靈。


    它們最後的力量剛被機器激發出去,那是看不見的細小顆粒,正在一點點汙染周圍的一切。


    機器損壞,與它掛鉤的特異點必然失控,這幾乎等同於宣判了某人死刑。


    可現在,三聖菇們連維持身形穩定都感到萬分困難,就別談去救助誰了。


    “這算什麽?我得去找他,他憑什麽一股死氣,他怎麽可以死掉,不,絕不!”


    露西捏著拳,眼角掛血,那是路上被某道冰係攻擊凍住的傷。


    “死?哥,哥……”


    戀心在一旁喃喃,像是丟了魂一樣跪到地上,記憶裏的那個高大的身影突然倒下,後麵是鋪天蓋地的黑暗,張著嘴撕咬過來。


    大腦在刺痛,刺痛著……是噩夢,小時候的噩夢。


    有幻影閃爍,那是她的姐姐,白裙,綠色遮陽圓帽,采果籃,站在林間,自己偷偷去找她……


    一幕幕塵封於腦子裏的畫麵被拉出來,像甩碎紙片般撒向空中。


    有血,幹了黑漆漆的,醜陋的老婆婆拿著精巧的小刀,一點點切割著,實驗台上,那隻精靈和姐姐是如此相像。


    一樣的白裙,一樣的纖細美麗,一樣的堅強勇敢。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她早不動了。


    而後,美麗的姐姐一點點消失,實驗台上,最終,隻剩下那隻精靈,還在伸手向天掙紮。


    它好頑強,就像姐姐一樣,可姐姐也沒它那麽堅強,不然……不然……嗚。


    啊!不能哭,不能被醜婆婆發現,可是……可是……那張臉正衝著櫃子笑,不對,不對,她來了,她來了!幹癟可怖的皮,布滿白濁血絲的眼,正盯著驚恐顫抖的瞳,兩隻眼,最後,隻貼著同一道縫。


    天冠山巔,紫黑空間不斷擴張,借助情感的蔓延性,進而產生連鎖,這片毀壞世界猛地壓了下來。


    事物開始扭曲,令附近的生者不似生者,死者不似死者,這是同化的第一步,亦是規則的崩塌。


    布局不再具有價值,世界開始趨向於最後的真實。


    山頂正慢慢消融,它在蔓延,想吞沒所有,實物,情感,種種……


    “瘋了,瘋了,真是瘋了,時空本就不穩,它在做什麽!”


    遙遠的觀測組,有人拍著儀器大叫。


    一旁的老學者則清醒許多,歎息道,“唉,騎拉帝納,應該是放棄了吧,反正,那位創世神,不會回來,也不可能回來了。”


    棋子,自己走進了絕路,一黑一白,就像此刻的林北與奈奈的顏色。


    高草叢遮住了視線,他靜靜躺著,隻有發烏的天,注視著這一切。


    精神力共鳴,失敗,再共鳴,再失敗,無法喚醒,重複著無意義的行為,奈奈不知疲倦,如同被眾神戲弄的西西弗斯,不斷推著巨石,一遍又一遍。


    “你想……”


    “沙娜!”


    剛剛有聲響,精神力便死死卡在某處,如同掐住了入侵者的喉嚨。


    主觀所認為的無意義,是否真的毫無意義呢。


    那抹意識本打算僵持著,可與之相對的精神力卻爆發出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瞬間將其清刷的幹幹淨淨。


    點,依然在,隻是沒了多餘的意識跳出來犯賤了。


    “他依舊要死,你想救他,趕走我是沒用的,你知道該怎麽做,那東西不會因為我的離去而消失,它隻會因為你……”


    騎拉帝納的聲音回蕩著,越來越小,越來越飄渺,奈奈閉上眼,將額頭貼近林北,感受著最後的餘溫。


    “嘩嘩……”


    小河流淌,是水,在滋潤萬物,它們匯聚溪流,順著小道,奔向江河大海,那是生命的搖籃,是基礎生命更早的發源地。


    水清則淺,水黑則淵,黑白交錯,流水相互包容,最終去往一處,有始有終。


    精靈與精靈,斷然不會如此,精靈與人如此,亦是頭一回。


    用人類的方式,精靈的身軀,造就不存在之物。


    時間過去許久,像是遭到了巨大引力,特異點忽地散開了,隨後,在另一顆細胞中匯聚,安家。


    天空的黑色漸漸止住,作為毀壞世界的主宰者,它正發揮著它那絕對的權力。


    隻是,那些受到汙染的人和精靈中,今後大部分都將無法正常生活了。


    智慧,情感,意誌,種種神權逆轉出來的東西,可不會那麽簡單治愈。


    露水,從彎曲的草尖滴落,預示著新一天的來臨。


    高草叢中,林北緩緩睜眼,察覺到胸口的輕飄飄的重量,發一聲歎息。


    他似乎是死了,但又沒有,渾渾噩噩中的他兜兜轉轉,最終又找了回來。


    回來後便做了一個不可描述的夢,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想不起來,就像拿竹籃子做的腦子,去裝記憶的水,記憶隻會越漏越多,最終一點不剩。


    林北見到奈奈睡相的次數,簡直少得可憐,她是那般柔弱,恬靜,如同微風中纖細的潔白花朵,似乎輕易就會散去。


    隨著連通他大腦意識的巨大機器崩壞,他那過去的記憶就開始不斷流逝,他的靈魂正在被這個世界同化。


    也就是說,從今天起,他將不再是異類,而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一個普普通通的訓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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