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第幾次,趙幽將那下人的頭又摁進了水中,水上緩緩出現了一個女子的倒影。


    趙幽頃刻側眸,入目的,是一個身姿纖瘦,容貌毓秀純美的陌生女子。


    那女子像是隻是來賞湖景的,對他此時的舉動毫無感覺。


    然實際上,湖邊現在除了他們,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趙幽眸底染了絲興味,對夏桉玩味道:“好看嗎?”


    夏桉點點頭:“尚書府的水湖果然氣派,竟然還可以在裏麵泛舟遊玩,當真是好地方。”


    趙幽手下的下人不停地撲騰。


    夏桉像是才發現的一般:“我不會,打擾到你了吧?”


    趙幽唇角冷冷勾了勾,一把將手底下的人揪出水麵,扔了出去。


    他整理整理衣袖:“姑娘哪裏的話。”


    敢在這種時候往他跟前湊的人,不管是何居心,都勾起了他的興趣。


    夏桉朝他淡然笑笑,抬步進了一旁的亭子,在石凳上坐下。


    趙幽陰冷地勾了勾唇,也進了亭子,坐於夏桉的對麵。


    “姑娘是哪個府上的,從前怎麽沒有見過?”


    夏桉薄唇輕啟:“夏侍郎府的。”


    趙幽眸子一頓。


    “趙世子,”夏桉眸子抬起,與她真誠對視,“我今日是特意來找你的。”


    趙幽邪魅地勾勾唇,不禁嗤笑了一聲。


    就說這個女子有點意思吧?


    他挑了挑眉,目光有些露骨:“你是,夏府嫡女?”


    夏府除了那個馬上就要與他成親的未婚妻,還會有誰來找他?


    原本,這場婚事對他來說,隻不過做做樣子。


    養在深閨的女子,多是無趣,娶進府妝點門麵罷了。


    此時見到了本人,趙幽心裏卻意外地生出了些許期待出來。


    若是眼前的這個女子,他倒是願意試著與她做一對“體麵”的夫婦。


    夏桉沉默了須臾,笑了笑,眉眼彎成很好看的弧度:“世子誤會了,我是夏府庶女。我姐姐夏媛,才是嫡女。也是即將要與你成婚的人。”


    趙幽臉色又一頓。


    眼底瞬間變得有些幽深。


    竟不是她。


    他牽了牽唇角,眸光含著探究:“那你,又因何事特意找我?”


    夏桉目光掃了一眼空空如野的湖岸。


    “世子知道,這半年來你很出名嗎?”


    趙幽四下看看,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本世子的做事,還輪不到你們評頭論足。”


    夏桉低眉,伸手給趙幽不緩不慢倒了杯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世子是不在乎,可我那待嫁的姐姐,卻是已經開始發愁了。”


    趙幽嗤笑一聲:“她發愁?”


    “對,她愁,愁你行事如此不羈,婚後她該如何自處。”


    “還愁,婚後自己會不會挨你的打。”


    趙幽眸子冷然。


    “而她最愁的,”夏桉聲音頓了頓,語氣加重了些,“與你成婚之後,她,會不會成為京中眾人口中的笑柄。”


    趙幽骨節嶙峋的手指狠狠一捏,手裏的茶盞彭然碎裂。


    “她倒是,很會杞人憂天啊。”


    夏桉淡然笑笑:“世子你也別怪姐姐,她對你的事情,也多是道聽途說,難免有些偏頗。至於世子真正的為人,恐怕隻有真正跟你交往過,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所以世子,你不妨試著約姐姐出來聊聊天,喝喝茶,這樣,也能加深彼此了解,免去一些誤會。大婚之前,總要給彼此留下些好的印象不是?”


    趙幽冷幽幽盯著夏桉:“你倒是很懂得替你姐姐著想。”


    夏桉低眉笑笑:“同府姐妹,同氣連枝,我自然是希望姐姐好的。還望世子別嫌棄我多事就好。”


    趙幽意味深長地道:“不,我得謝謝你,讓我了解了我的未婚夫人。”


    夏桉臉上再次浮起好看的笑。


    她起身站了起來:“那,打擾了。”


    說著,她轉過身來,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化作了難以言表地嫌惡。


    腳步從容地離開了吹著簌簌冷風的亭子。


    趙幽看著夏桉的背影。


    一股奇異之感蘊滿全身。


    為何會有這麽強烈的感覺?


    還有,此女子看似與其他閨閣女子無異,但顯然又和尋常人有所不同。


    她仿若隻在乎自己的感覺,而對周圍的人事無感。


    不管是他懲治下人,還是當著她的麵捏碎杯盞,她都無一絲一毫的反應。


    這顯然不正常。


    夏府的人,有點意思。


    嗬嗬,夏媛是吧。


    還沒有成婚,她便已經這麽會發愁了,但不若,就讓她更愁一愁。


    -


    喜鵲和琥珀老遠迎了過來。


    “姑娘,你沒事吧?”


    夏桉麵色平靜:“沒事。”


    “那趙世子,沒有要傷害你吧?”


    “他敢!”


    “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姑娘以後萬不能再跟他有接觸了,他就是個壞種。”


    “的確夠壞,”夏桉臉上浮起一絲算計的笑,“但壞種,有時候也能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他太了解趙幽了。


    明麵上,他是尊貴的永定侯府世子,享世襲爵位。


    但他一沒有兄長們那般蓋世功名,二學業不濟,無法通過自己的才能為自己搏個耀眼的功名。


    隻能日日頂著個世子的虛銜,做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但骨子裏,他其實很自卑。


    他厭惡被嘲笑、被嫌棄、被忽視。


    任何在他麵前表現出不屑的人,他都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他如今因為行事殘暴惡名遠揚,有了個聲名赫赫的名頭。


    他竟以此覺得,自己其實也沒有那麽籍籍無名。


    他竟扭曲地認為,惡名也是名,且引以為傲。


    而今天,她親口告訴他,夏媛私心裏很嫌棄這樣的他。


    很是羞於與他成婚。


    趙幽心內的火氣,不言而喻。


    燒吧,他的心火燒得越旺越好。


    本來,夏桉其實不想做到這一步的。


    隻要一路送著夏媛出嫁就好。


    可夏媛竟敢對小娘下手,實在是找死。


    趙幽這把刀,是時候先用一用了。


    -


    前院裏,宴席馬上開始了。


    賓客們在侍者的引領下,紛紛入席。


    鄭妍錦坐在位置上,看到魏氏正與南宮氏談笑風生,一起落座,想讓根本就沒有想著給夏桉留位置。


    看她一會兒來了,坐哪裏。


    也是怪了。


    這入了尚書府,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也不知躲到了何處。


    正這樣想著,夏桉的身影突然出現了。


    鄭妍錦冷冷勾勾唇,想看看她會坐到哪桌,卻見她並沒有在宴客處停下腳步,而是步履不停地越過宴席,直接朝著前院府門的方向而去。


    她這是何意?


    來了,不入席?


    直到她們主仆三人的身影越過高高的影壁,徹底消失在視野裏。


    鄭妍錦才在心中確認。


    她仿佛,並不是來蹭宴席的。


    -


    程鴿饒有興味地看著夏桉離去的背影。


    “原本以為夏姑娘隻是借我們的光來喝這滿月酒,現在看來,她處心積慮地鑽進來,原來就是想來見趙幽一麵。大人,他們倆足足在那亭子裏對飲了兩刻鍾啊,你說他們都談了什麽?”


    盛枷幽幽收回目光,朝宴席走去。對程鴿的話,置若罔聞。


    程鴿又自顧自道:“兩個人聊得很嚴肅,說明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盛枷冷聲道:“與那個畜生,能有何正經事可談。”


    “趙幽是她姐姐的未婚夫婿,保不齊,她自己又看上了趙幽,然後……”


    “你說的是人話?”


    程鴿訕訕:“我這不是猜嗎?這夏姑娘說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那又沒說是誰,萬一她就是一時看走眼,看上趙幽也說不準。她總不能看上大人你吧?”


    盛枷:“……”


    盛枷在一位相熟的小將軍身邊坐下,旁邊再無空位。


    程鴿見狀,道:“大人,我坐哪?”


    “站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夏桉趙幽夏舒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頤並收藏夏桉趙幽夏舒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