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七花這才罷手,站在一旁大大咧咧啃著瓜子聊了起來:“林幹部找我們家老周什麽事啊?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林方政聽後一陣無語,昨天粟豐副鄉長還給你家老周打過電話,這也太不靠譜了。


    “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


    “啥也沒說,吃過早飯就出去了。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


    馮七花掏出手機就給周全才打電話,卻始終是關機狀態。


    “這老東西,這大白天跟哪個狐狸精鬼混呢。”馮七花有點生氣的罵道。


    林方政心裏冷笑:這周全才哪是碰巧出去,這就是有意為之啊,看來人家不歡迎我們。


    不過他老婆倒是個啥也不懂的家庭主婦,既然如此,就先從他老婆入手,看能不能弄點有用的來。


    “沒事的。我們在這等他就是了。”


    方楷庭幾人倒是百無聊賴的玩起了手機。


    “大姨,咱們村部怎麽在周書記家裏啊。”林方政問。


    “我嫁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


    “把村部放到自己家裏,怕不是村裏人會講閑話哦。”


    “哪個敢!”馮七花這蠻橫的話說出口後才發現林方政是鄉裏的幹部,有點失言,忙解釋,“村裏再建個村部多花錢啊,不如給國家省點錢,他們也喜歡來家裏開會,有吃有喝的。”


    怕不是強占了村部吧,不過農民出身的周全才怎麽會這麽富有呢。


    “那周書記真有本事,他有什麽賺錢的路子,我也想跟啊。”


    馮七花神色忽然有點慌張:“哪有什麽賺錢的路子,就在外麵跟別人合夥做點生意罷了。我再給他朋友打電話問問去哪裏了。”


    村幹部不是國家公務人員,經商當然沒有限製。隻是什麽經商能賺到這麽多錢呢,眼見馮七花顧左右言其他,林方政更加懷疑,隻是對方不想說,追問自然也是沒用的。


    馮七花拿起手機又給幾個人打電話詢問,都說不知道。


    眼看快12點鍾了。


    “林幹部,你們中午就在家裏隨便吃點飯吧,興許吃完飯就回來了。”


    反正這個村人生地不熟,自己能餓著,可方教授他們可不能餓著。


    “那就叨擾大姨了,我們按規定交夥食費。”林方政答應了。


    “瞧你這話說的,都是鄉裏的領導,老周妹夫他們來得那麽多次,有要過一分錢嗎。”


    林方政沒有多想,隻當是親戚之間走動經常。


    馮七花進去廚房開始做飯了。


    山塘村,嶽山後山,一處深山中的房子裏。


    一個滿臉橫肉,光著膀子的老頭深吸了口煙,正準備將手裏的順子牌打出去,同桌的另一人電話響起。


    “彪子,你他媽還玩不玩,打個牌都不認真!”老頭生氣道。


    “周哥,是嫂子電話。”


    另外兩個打牌的都安靜了下來。


    “這老娘們,一點不懂味。肯定是問我在不在,就說不知道。”


    那人接通電話:“誒,嫂子。周哥?周哥不在我這啊。”


    這人就是山塘村村支書兼主任的周全才了。


    彪子掛掉電話:“那個大學生叫林什麽的,周哥你幹嘛這麽躲著他。”


    “誰躲他了,這是給他點下馬威,毛都沒長齊的東西,別壞了我們的事。”周全才說完大吼一聲,“順子,你們有大的嗎?沒有快拿錢。”


    將桌上一疊鈔票收攏到麵前,周全才笑逐顏開:“要說呢,搞那勞什子旅遊開發哪有哥幾個來錢快啊。你們說呢?”


    另外幾人隨聲附和:“是啊是啊,跟著周哥混,鈔票數到手抽筋。”


    “周哥,可這旅遊開發是鄉裏定了的事,縣領導也很支持,我們怕是攔不了啊。”彪子有點擔憂。


    “咱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那小娃子就有一個什麽領導小組的辦公室副主任,不給點下馬威,還真把自己當領導了。”周全才吸了最後一口,將煙狠**滅在煙灰缸,“有賓書記支持又有什麽用,資金、招商、征遷、搞基礎設施建設哪個不是天大的難題。他還能變出錢來不成。”


    “不過,你們放出話去,會所停業一段時間,不進客了。每天輪班安排人在這守著,不讓任何人靠近。”周全才指了指房間做了安排。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這房間竟然密密麻麻擺著麻將棋牌一體機有幾十張!


    “好嘞。”幾人紛紛應和。


    林方政這邊,吃過飯又在大廳坐到快傍晚。


    方楷庭快失去耐心了,他堂堂受人尊重的教授哪裏這麽受過冷落:“方政,那個什麽狗屁周書記還來不來,都耽誤大半天了。不行我們直接回鄉裏住一晚上,明天直接進山。”


    林方政連忙安撫:“方教授,您別急,應該快回來了。”


    話雖這樣說,但心裏也覺得這周全才太可惡,分明是故意這麽做的,把賓書記的工作安排不當回事。


    這時,“誰要回鄉裏啊?”周全才的聲音從院裏傳來。


    周全才走近屋內,連忙問道:“鄉裏的小林主任來了沒有?”


    主任前還要加個“小”字,什麽時候都要擺個老資格,心胸可見一斑。


    “人家上午就來了,你電話一直打不通。”馮七花看了看沙發上林方政等人。


    周全才臉上堆笑,伸手上去:“哎呀,瞧我這腦子,早上把這事忘了,直接出去辦了點事,結果手機還沒電了。下午才想起小林主任一行人要來,急急忙忙趕回來。還是讓你們久等了。”


    明知道人家在演戲,可人在屋簷下,後麵還要仰仗人家支持,林方政不得不跟他握了握手:“沒事,理解。”


    周全才又伸手想去跟方楷庭握一下。


    方楷庭鼻子“哼”了一聲,將頭轉向一邊,視若無睹。


    吃了癟的周全才倒也不惱,還是笑容滿麵:“哈哈,惹方教授不高興了,罪有應得,要罰要罰。老婆,趕緊準備晚飯,上兩瓶茅台。我要誠懇跟小林主任和方教授道個歉。”


    “周書記,酒就不要安排了。我和方教授他們都不喝酒。”


    “那怎麽行呢,小林主任和方教授好不容易來一趟,要不給個麵子嚐點自己家裏釀的米酒。”


    “周書記,不是不給麵子,前些日子賓書記剛剛宣布了紀律,您也參加了會議,還是不要違規的好。”林方政態度很堅決,“實在要喝,等周末我陪您喝。”


    聽林方政搬出了賓良駿的規矩,周全才雖然心下不悅,但不便再勉強:“那行那行,咱就聽小林主任的。過幾天再喝。”


    周全才是個酒鬼,沒酒不成飯。


    飯桌上,隻有他一個人悶著喝酒,再加上大家心裏都有不爽,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還是周全才率先打破沉默:“小林主任,方教授,這次實地考察大概要多久時間?”


    方楷庭依然充耳不聞。


    隻好由林方政來回答:“預計至少要兩個禮拜。方教授他們要結合實際地形地貌的變化來修改已經滯後的衛星地圖,還要采集水文、土壤等條件帶回學校給其他教授研究判斷。”


    “好,好,好。”周全才自己悶了一口酒,“真期待旅遊開發能早日成功,這樣我們山塘村的老鄉們就都能致富了。”


    聽到這假惺惺的話,林方政內心一陣作嘔:你真想村民過好日子嗎?你自己富得流油,可一點都沒顧及村民的死活。方教授遠道而來搞旅遊規劃,你反而讓人吃閉門羹,信你個鬼呢。


    “嗯,這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啊。周書記,後勤上還需要你大力支持啊。”林方政說。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周全才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有時候,不假思索信誓旦旦,等同於忽悠。


    這頓飯在一片“友好”的氛圍中結束了。


    林方政、方楷庭等人被安排在離周全才家不遠的一棟房子住下,據說是他一個離鄉打工的親戚的。雖然有過簡單收拾,但長期沒有人住,環境肯定不用多說了,比鄉裏的家庭旅館還差。


    “方教授,今天對不住了,雪林鄉現實比較複雜,沒辦法。”臨睡前,林方政誠懇向方楷庭道歉。


    “這跟你沒關係,方政。我看得出來,你跟那些人不一樣,是個幹實事的幹部。就憑這一點,我也要幫到底。”


    方楷庭拍了拍林方政的肩膀,聲音低了幾度,“不過就我接觸的各級幹部來說,村幹部如果壞起來,是比較難對付的。今天那個村支書,是個笑麵虎,後麵你的工作估計更難做,要小心謹慎。”


    “我明白,早就有心理準備。改革就是鬥爭,哪有輕輕鬆鬆、敲鑼打鼓就能實現的。”林方政眼神堅定的回答。


    方楷庭對這個年輕人小夥子不禁又多了幾分好感,能有救一個人的魄力就已十分難得,能有不怕以身飼虎而救廣大的魄力才是真正的大義。


    這與方楷庭一向崇尚的俠義十分契合。


    “好,有這個決心,就不怕幹不成事。明天開始,我來幫你這個改革,奠定最基石的一步!”方楷庭也有點激動。


    “太感謝您了,方教授。”


    “早點休息,明天開始進山,條件就艱苦多了。”


    “好的,方教授,您早點休息。”林方政替他關上門,走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林方政這一晚睡得格外香,可能是因為這破舊很久沒住人的老房子,讓人想起了小時候在鄉下跟奶奶一起生活的美好時光。


    人在相似的環境裏總是會莫名懷舊。對於林方政來說,這樣的環境似乎比豪華的嶽山賓館睡起來更安心。


    伴隨著兒童時的陣陣蟬鳴和純真回憶,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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