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林方政剛剛是外行看山雲遮霧繞了。以為一個處室以地區命名,那麽這個地區所有事情就歸他負責。


    實則不然,政府部門的職能劃分永遠是一個很難完全弄清的領域。比如農村裏的土地,如果是土地定性,這歸自然資源,如果是農田農作管理,這歸農業農村,如果是農田水利,那得歸水利部門了,那如果是涉及鄉村振興工作,那不好意思,得鄉村振興局管了(現在已經在改革撤並了,與農業農村部合並了。這算是“壽命”比較短的一個單位了。從成立到現在,連“三定”方案都沒正式出台,就又被撤銷了)。所以這裏麵的彎彎繞繞,除了專門給各單位定職責的編辦外,恐怕很少有人能全部弄清。


    “那他們豈不是比較清閑?”林方政說。


    “對啊。之前三公經費充足的時候,他們每年都得出國考察幾次,現在不能出去了,就更清閑了。都成了老同誌提前養老後花園了。”


    林方政搖了搖頭:“好日子也不會太長的,這樣的清閑部門又占這麽多機構和人員編製,對工作很不利。估計會改革。”


    孫勤勤聽這話倒是驚奇了一下:“你敏銳性很強啊。商務廳內部機構改革提過好幾次了,每次都阻力太大無疾而終。不過省委書記明年就要退了,新書記指不定魄力會更大一些吧。”


    林方政點了點頭:“但願吧。這是省委的事情,咱想不了那麽多。這是你說的第一點,第二點是什麽?”


    孫勤勤繼續說:“這第二點就是,要盡量避免自己職責之外的事情,即便再看不下去了,也不要插手。”


    “什麽意思?是盡量推脫責任?”


    孫勤勤說:“你可以這麽理解吧。省廳不比基層,基層職責相對混亂,很多事情都是隨便指派的。可在省廳,每個處室、每個人的職責都是確定的,真有扯皮的地方,也應當上報廳領導協調,而不能擅自去辦。為什麽呢?因為基層很多事情都是落實上級指示,即便越權辦了,隻要是落實要求,也不會出什麽大問題。可省廳很多事情都是創造性的,關係到全省某個領域的發展,稍有偏差,那就是天大的責任。關鍵是,一項未被明確的事情背後,除了責任,往往還隱藏著權力,你未經批準不打招呼就拿去了,不是招其他處長的嫉嗎?他們要是不配合你,這項工作你就不可能辦成。所以在省廳工作,寧願本職幹不好,也不要沒事找事幹。”


    林方政明白了:“意思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唄。”


    “對!不但要掛起,還要不多說一句話。”孫勤勤說,“這種情況在省廳司空見慣了,一項工作隻要沒有考核和領導重視,有些人能拖上幾年不辦,等到自己離開這個崗位就把鍋甩給下一任了。這還是本屬於自己的事,那些不屬於自己的事,他們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就怕突然分配到自己頭上。”


    林方政感歎道:“難怪有時候上麵效率會很低,經常是基層一個問題請示,如果不隔三岔五的過問一下,能給你拖上大半年才答複。”


    孫勤勤說:“隻能說有這個方麵的原因,但也不是全部。也有可能是是中央尚未明確的事項,他們也不好表態。”


    “那第三點是什麽?”林方政問。


    “第三點就是,永遠要保持謙虛謹慎。”


    孫勤勤說:“謙虛不用多說,你一直做的挺好。但謹慎還有待加強。”


    “這個謹慎指的哪方麵?”林方政沒想到自己還有哪些不謹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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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勤勤說:“就是有時候為了做事,不管不顧。這一點我相信不止我一個人跟你說過了,在嶽山你就是這性格。之前有王定平給你保駕護航,可在省廳,還是要盡可能收斂一點。一個是你永遠不知道對方具有什麽樣的深厚背景,另一個是大家都是聰明人,省廳的成長速度是非常快的。今天和你一樣是副處長,明天人家就可能當處長了。今天人家是個邊緣處長,明天有可能上副廳長了也不一定。所以謹慎一點為人處事總是沒錯的,能少去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煩。而且我爸的性格你也了解,他是不會出麵為你撐腰的人,真要出了事,恐怕還得你自己受罪。再說了,他也過幾年就退線了,那時就更別指望了。”


    林方政望著遠方沉默不語,一方麵他覺得孫勤勤說的非常有道理,機關水不淺,大機關尤其深,謹慎一點總不是壞事。另一方麵他又覺得,如果真像她說的,因為怕得罪人,就什麽事都畏首畏尾、不敢衝鋒的話,又違背了自己的性格本原。簡單點說,就是與其他人同化,且不說究竟對仕途是不是更有利,至少,對自己來說,更是一種煎熬折磨。


    不是他非要標新立異,或許是從未接受世俗庸碌。


    孫勤勤見他沒有說話,歎了口氣:“不過呢,我也隻是提個醒。我是知道你的,你是向來反對和光同塵的,要你放棄鬥爭去接受同化,那真是一件大難事。所以,我也有心理準備,隻要你認定了是正確的,那就去做吧。鬥爭有輸有贏,但真理自在人心。從長遠去看,也未必完全是一件壞事。”


    林方政感動的看了她一眼:“和光同塵的最終結果隻能是泥沙俱下。謝謝你能理解,我也會盡力控製自己的,采取一些更加柔化的工作方式。”


    孫勤勤點頭道:“那個何天縱,你以後跟他相處的話還是要多加注意。”


    “怎麽了?”


    “具體怎麽我也說不上來,具體要你自己去判斷。”孫勤勤說,“我的感覺是這人避責意識很強,可能在處理事情上會跟你有不一樣的看法。”


    孫勤勤的話還真是一語中的,何天縱是一個典型的潤滑油,能辦的好辦的,他全給你辦了。不好辦的,他就推脫的一幹二淨。這個理念明顯跟林方政風格是一貫衝突的。


    兩人又聊了會,轉身關門離開。


    第二天,林方政返回嶽山,做最後離開前的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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