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上,燈火通明。


    熱鬧的喧囂鬧哄哄的,馬車已然停下,等到桃花提醒,席氿寒才恍然察覺,一路上的交談絲滑無比,如同時間的流淌。


    今夜穿的衣裳雖然好看,但是在行動上不太方便,不適合大開大合的動作。


    品紅色的布料加上極好的薄紗外衫,邊邊角角用金線繡著小巧的圖案,既不喧賓奪主,又顯精致高雅。


    他不喜歡那金燦燦的飾品,便隻是玉簪點綴,發型由她做主,與衣同色的發帶利落的編了垂辮在兩側,不會過於寡淡。


    要不是神色自若,喜怒不形於色,當真如同一個花季少女般明媚動人。


    “來,我扶你。”


    桃花伸出手。


    “少爺,往那邊走可以上香祈福,另一邊則是猜謎放花燈……”


    景平早有準備,他看起來更壯了,吃好喝好後身高還竄了竄,看起來站在幾人之中不像書童,倒更像是護衛一般的角色。


    雖然瞧著粗枝大葉,可內裏做事細致,偶有差錯,也是不熟悉導致的,求知若渴的學習態度,讓他在短時間內就小有所成。


    與當初的自己判若兩人。


    同時也是萬分感激桃花,一腔熱血沸騰的竭盡所能想為她鞠躬盡瘁,以報栽培之恩。


    當真做到表裏如一,滿心真誠。


    “先去上香祈福吧,我記得那有棵可靈的樹,可以寫上心願綁上去。”


    不假思索的桃花牽著他往那邊走,沒有鬆手的意思,在他欲言又止之前就提前預判,緊接著道。


    “廟會人多,牽著不容易走散。”


    關切的聲音讓席氿寒閉上嘴,隻是下一秒又回過神來。


    “可我記得那棵樹不是求姻緣的麽?”


    在書院時,有些同窗對這些總是侃侃而談,學問之事反而薄弱。


    “又不是隻能求姻緣,隻不過這方麵更加出名罷了……繼母對此這般了解,難不成也曾求過?”


    桃花看向他,眉眼彎彎,唇角帶笑,眸子裏藏著的星火明明滅滅,暗含試探,不為人知。


    “不曾,隻是聽人說起過。”


    無論是他還是妹妹,都還未曾有心上人。


    本來還有娃娃親,但是據說一家道中落,對方就給退掉了,他對此印象並不深,落魄之前他還是個小孩,個頭還沒桌子高。


    “那我便放心了。”


    放心?


    放心什麽?


    等席氿寒看過去的時候,隻能瞧見桃花的背影,越往裏人越多,盡管有壯碩的景平在前麵開路,人流也讓他們停不下來。


    嘰嘰喳喳的聲音混在一塊,說什麽的都有,仿佛剛才聽見的隻是錯覺。


    唯獨手中的溫度倍感暖意,本來禮貌牽著的手此刻緊緊攥在一塊,好似永遠也不會走散、分開。


    咚咚咚……


    又往前一些,鼓樂聲傳來,心跳像是被感染一樣跳動不停,他並不排斥熱鬧,反而蔓延出細細碎碎的歡喜。


    原來,廟會還挺有意思的。


    人太多太熱鬧,桃花不想大吼大叫的交談,步伐稍稍緩一些等他並行時,附在他耳邊開口。


    “那邊有表演跟活動,等會去看看吧?”


    她故意逗留一會,等到唇邊輕輕擦過他的耳畔,然後壓下因為得逞而想要翹起的唇角,看著他害羞的令耳朵泛起粉意。


    等他看過來,立即指向那邊表演的方向,眼裏滿是無辜和真誠。


    “……”


    意外而已。


    席氿寒將剛才的心口顫動,歸為從未與人那般接近所致。順著人頭攢動的方向看過去,正好看見在表演噴火的戲法。


    有人敲著鑼,吸引著來往人群的目光,好收取賞銀。


    “好。”


    來都來了,當然要去逛逛。


    …


    那棵祈福的姻緣樹是被圍起來的,一邊進的、一邊出的,有人專門看著,掛完牌就走,避免擁堵。


    四周便是賣許願牌的商販,可以讓幫寫也可以自己寫。


    李長文也是其中的之一,好補貼家用,讓家中父母不那麽辛苦。本錢還是席家還來的…也不知道好兄弟現在怎麽樣了。


    內心惆悵不過一瞬,他就接著陷入忙忙碌碌中,不是所有人都識字的,這樣的廟會也有尋常人來玩。


    一年一度的事,掛個許願牌求個心安的錢還是會出的。


    有些隊伍,越排越眼熟。


    因為要自己寫所以排隊的席氿寒脊背一涼,看到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垂下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裝扮。


    現在換個攤位還來得及嗎?


    “認識?”


    話音剛落。


    一向坦蕩的席氿寒來不及猶豫跟回答,就已經被收筆的李長文看個正著,對視一眼,隨後雙雙錯開視線。


    “完了,都忙出幻覺了?!”


    說完,李長文不確定的再看一眼,卻發現眼前貨真價實的站著一堆金男玉女,而女子像極好友的妹妹。


    可據他所知,氿霜在家照顧父親,在這出現的隻能是……他代妹出嫁的好友席氿寒!?


    見他看的瞳孔一縮,挪不開眼,桃花皺了皺眉,上前一步擋住他的視線,盡管知道兩人大概率認識,語氣也不太友好。


    “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看我…朋友,不太好吧?”


    私底下叫繼母還是什麽都行,外人麵前桃花還是要收斂的,盡管她不在乎,可世人眼裏一旦將他定義為自己的繼母,那將來要想在一起便困難許多。


    她心中的謀算是等金榜題名後,再徹底將他追求到手。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占據原身身體,桃花便將其放在首位,這是她為人處世的原則。


    科舉,是集玄國所有天資聰穎之人,她不會掉以輕心,輕視凡人。雖說心願中沒說要榜上有名,可權利,是改變女子地位的重點。


    擁有地位的本質從不是男女之分,而是權利大小。


    其次才是男女。


    聽到她這樣說,席氿寒也沒有起疑。畢竟兩個人的約定是等薑父死後,就各自分道揚鑣……形同陌路。


    這般想著,他竟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是過得太好了不舍嗎?


    心裏隱隱有道聲音否認這個原因,可他卻找不到別的理由,解釋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於是又在心裏做幾遍自己的思想工作,不能因為薑府的待遇而忘記自己的位置,他和薑公子…


    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的關係,都是建立在欺騙之下的謊言,事成之後,離開才是對的,不要沉浸在那虛假的母子之情。


    可,若清晰的意識到母子之情是假的,那他對桃花的感情又是什麽?


    “木木。”


    他無意識的叫了她一聲。


    “怎麽了?”


    桃花困惑的看向他,側耳傾聽,極為重視。


    “沒什麽。”是母子之情吧,沒別的了。


    席氿寒笑了笑,稍頓之後看向李長文。


    心想他定然知曉自己家裏的真實狀況,妹妹如今以他的身份生活,肯定瞞不過熟悉二人的李兄,再者沒必要瞞。


    本來有心交談幾句,可席氿寒餘光看到其他排隊等候的人,已經開始不耐的動了動。


    隻好作罷。


    反正家中現在總歸是好的,妹妹有回信說父親的已經蘇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是我哥的至交好友。”


    席氿寒淡定自若的介紹,沒有向李長文介紹桃花,也實在是不知道怎麽介紹。


    “那也不該這樣看你。”


    桃花嘀咕一聲,上前一步,開口要自己書寫許願牌。


    “…哦,好。這位公子,我能否同寒咳咳,同我至友的妹妹說幾句話,就在這,不靠近的。”


    被震驚出神的李長文回過神來,忍不住請求。


    “說什麽呢!能不能快點!”


    “是啊是啊!怎麽慢了!還等著弄完去看表演呢!”


    ……後麵排隊的人忍了忍,終於忍不住開口了。緊接著其他人便也附和起來,不想去其他攤位重新排,費時間。


    “去吧,我來寫。”


    桃花知道席氿寒也有這個想法,上前將李長文擠開,也不客氣,補上幾句。


    “別離他太近。”


    盡管知道兩人都是男的,但。小仙尊這麽好看,男女都防很正常吧?更何況,這種她還沒把人追到手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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