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熙回來時,侍女告訴他公主在瑤華潭看桃花,他聽了後沒進暖玉居,直接去了瑤華潭。


    曲清翎突然病發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還知道是那個存在感日漸增加的副統領韋沙救的,也清楚這一次病發比以往要凶險百倍。


    按靈竹的形容就是:公主當時身子都涼了,差點沒命了!


    特地叮囑了要乖乖的,結果還是不聽話,仗著有他在,身體性命都不放在心上。


    玖熙深諳小阿清的秉性,卻又拿她沒辦法。


    她在天樞宮關了五年,天樞宮再大也是會膩的,而且還總是縮在暖玉居裏不能到處走動,長年累月困在一個地方,有點小脾氣很正常。


    玖熙還聽說了副統領韋沙在固魂鑄元石的幫助下,恢複了本來的樣貌,是個英俊絕倫的美男子。


    本以為韋沙變好看了,又救了小阿清的命,小阿清會把人寸步不離的帶著,就跟涼鈺離開天樞宮之前一樣,沒想到瑤華潭邊數頃灼灼桃花林裏,隻有小阿清帶著侍女們,並沒有其他外人。


    她鋪了筆墨,正在作畫,見了玖熙也不打招呼,說了一聲來的正好,就讓他去樹下坐著,還讓人拿了酒杯來,讓他擺出一副醉臥花陰的造型。


    她畫了一幅桃花,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把玖熙加進去,正好注入靈魂。


    小阿清的身體一時好一時壞,玖熙知道拘不住她,也就不強管著,隻是今天不僅離開暖玉居,還能興致勃勃畫畫的活力滿滿的模樣,確實很久沒有見到了。


    “殿下今天這身衣裳好看,繁複華麗的重色長袍,壓住了略微輕浮的粉色,和這漫天的桃花很是般配。”曲清翎邊畫邊誇。


    “平時不都這麽穿嗎?”


    玖熙之前因為種種原因,在魔宮時不怎麽穿太多複雜的衣服,第一次穿著外麵的衣服回來的時候還把小阿清給驚豔到了。


    曲清翎說他現在是二殿下,重要性和存在感提高了,不再是籍籍無名的小可憐九殿下了,得穿得氣派點,最主要是她喜歡,所以玖熙由著她打扮自己。


    曲清翎笑著誇道:“今天的尤其好看。”


    她畫了一會兒,勾勒好玖熙的輪廓,放下筆歇了歇手腕,讓侍女們都退了下去。


    周遭無人,玖熙抬手喚曲清翎過去。


    曲清翎還沒畫完,不是很想動,玖熙又叫了她一聲,她無奈地站起來走到樹下,停在玖熙所躺的絨毯外站著,“怎麽了呀?”


    玖熙不說話,朝她伸出手掌。


    掌心空空,什麽都沒有,曲清翎盯著看了一會兒,猶豫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剛一挨上,就被玖熙握住,一把拉進他懷裏,抱了個結結實實。


    曲清翎猝不及防,驚叫一聲,在玖熙懷裏掙紮著想要起來。


    玖熙的臂膀圈住她,“讓我抱抱。”


    曲清翎愣了一下,身體軟下來,胳膊也環住玖熙,拍拍他的背,輕聲安慰,“殿下,我沒事的。大不了,你再弄點那個鬼氣來就好了。”


    她當然知道,玖熙這是在後怕,因為他不在身邊,她差點死掉的後怕。


    玖熙是在非常不經意間發現,鬼域最純淨、最高等級的鬼氣可以延緩小阿清身體衰敗的速度。


    小阿清的身體在不停死去,最高等級的鬼氣是最純粹的死亡,這兩者聚到一起明明是該相互促進,可在小阿清這裏確實相斥的效果。


    這樣的鬼氣取自冥界禁地幽冥泉最底層,那裏因幽冥泉外泄的力量覆蓋著千萬年不化的寒冰和最濃鬱的黑暗,沒有生靈可以在附近存活。


    曲清翎身體裏的鬼氣,來源就是玖熙喂她的一滴幽冥泉最底層的泉水。


    泉水極寒,會在曲清翎身體裏生長出無盡的寒霜,讓她畏寒,犯病頻繁,也能減緩身體消亡,延遲徹底死亡的時間。


    是愉悅的快速死去,還是痛苦的苟延殘喘,這是個兩難的選擇。


    曲清翎依偎在玖熙胸口,軟軟地說:“我不怕死,也不怕被病痛折磨,其實這麽久我都痛習慣了。我隻是舍不得殿下,放心不下殿下。若是我不在了,誰來賺錢養如此敗家的殿下呢?陛下若是把天樞宮收回去,殿下豈不是又要回到荒蕪之地住小破宮?那也太可憐了。我希望殿下能一直好好的,穿得漂漂亮亮的,過得舒舒心心的……”


    身後的手臂收緊了些,玖熙的頭埋在曲清翎頸窩。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曲清翎卻感覺到了他的悲傷。


    她突然想,雖然侍女姐姐們對她很好,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師父也對她很好,“盡職盡責”地教導她,三殿下四殿下也挺護著她,和她同流合汙一起賺錢,涼鈺公子忠心耿耿,潛入妖界盜取蝕心輪救她……


    但如果她真的死了,不在了,會發自內心難過哀傷的,會很久很久忘不了她的,隻有玖熙。


    “別怕。”玖熙低聲說,“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辦法了……”


    其實曲清翎不怕,一點也不。


    她莫名其妙穿到這個世界,經曆了那麽多光怪陸離的事,從一個遍體鱗傷的祭品,變成尊貴魔宮殿下的朱砂痣、白月光,這波穩賺啊!


    所以她一直覺得死沒有什麽可怕的,她的每一天都過得挺賺的,唯一就是覺得可惜,她死後要是回到原來的世界,那個世界再也見不到像玖熙這麽好這麽帥的人,她可能會孤獨終老。


    玖熙平複了心緒,抬起頭來看到小阿清這副神遊天外的表情:“……”


    “在想什麽?”玖熙摸摸曲清翎的腦袋,讓她回神。


    曲清翎:“在想要不要殺了韋沙。”


    玖熙:“……為什麽?”


    他沒想到小阿清居然想的是這個,“他不是變成你喜歡的樣子了嗎?因為他抽走了那縷鬼氣?”


    “幽冥泉水得來不易,他卻輕而易舉就抽走了,我還親眼看到他將其淨化。我在想,到底是他傻,還是他覺得我傻,都這樣了還認為我沒有懷疑他。”


    本來是曲清翎被玖熙拽過去抱住,抱著抱著她自己不想離開了,就這麽賴在玖熙懷裏說話。


    “那麽絕頂的樣貌,深藏不露的實力,和年齡來曆完全對不上的從容不迫……如果之前我還能說服自己,或許他和以前那些自薦為我效力的有誌人士一樣,想通過我這條通天梯往上爬,經過昨天的事後,我連他到底是不是韋沙都不敢確定了。”


    玖熙靜靜地聽她說完,“那就殺了他。”


    他用殺一隻魔獸一隻雞的語氣說:“既然不放心,殺掉便是。”


    曲清翎蹙眉,有些糾結,“可我懷疑他知道涼鈺公子的真實下落,而且目前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好,我明白了。”玖熙拍拍她,“交給我處理,你不要為這些事勞心費神。”


    “人家才十二歲……”曲清翎在玖熙懷裏蹭來蹭去,嚶嚶嚶地撒嬌,“最是大腦活躍的時候,殿下不要把人家說的好像未老先衰了一樣。”


    玖熙捏了捏她的後脖頸,“調皮。”


    第二天玖熙出門後,淩雪過來和曲清翎說,他把韋沙副統領也帶走了,用的名目是:韋沙既然跟著涼鈺一起管理訓練天樞公主的私兵,那他要考核一下這些年他們做出來的成果。


    於是韋沙帶著玖熙前往均吾殿下的轄地,沒想到半路上遇到了凶獸群擊,韋沙一時不慎,被凶獸席卷而去,玖熙順著凶獸離開的方向去找,並沒有找到人,想來可能凶多吉少。


    曲清翎聽了事件經過,和玖熙說:“他是不是覺得裝不下去了,所以主動跑了?”


    玖熙認同這個說法。


    曲清翎問:“殿下就沒有在他身上施展什麽可以追蹤的法術,查查他到底是誰?”


    玖熙:“有,但被他發現,已經破解了。”


    曲清翎詫異:“連殿下的法術也能破解,這個假冒者到底是有多厲害啊!”


    “我會讓人繼續查清楚。”玖熙說,“至於軍隊,也已經派人去接管,會有新的人來向你匯報情況。”


    “都已經冒充副統領了,居然沒對軍隊下手,看來這個人的目的是我不是那些兵……”曲清翎自言自語,“也不知道涼鈺公子到底怎麽樣了,是否還活著……”


    曲清翎心裏總覺得,這個突然冒出來又突然消失的人,和涼鈺突然失去消息脫不了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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