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翎離開重極宮時,洺風沒像伊宵娜王後那樣塞她一堆“嫁妝”或者任何護身法器靈寶,而是給了一些書。


    有關於妖帝溯洛的生平大記事,有關於妖界王族各大親王勢力布局和利益糾葛,有關於妖族的風土人情……等等等等。


    溯洛那本是最薄的。


    按洺風敘述的對妖帝的印象(也不知道是多久前的印象),溯洛喜歡保持神秘感,不喜歡別人研究和記錄他,有關於他的歌功頌德或者殺人記錄全域清理銷毀,手上這本還是隻在妖界之外流傳的野史獨本。


    妖帝溯洛,實力強悍恐怖,坐擁妖帝之位十數萬年,崇尚武力。自他上位後,妖族兵力一年強盛一年,將本來屈居魔族和仙族之下的孱弱妖族,壯大到和兩者平起平坐的地步。


    妖族綜合實力強了,不內憂(他們最大的內憂是妖帝本身)也沒外患(現有的外患都是自己主動搞事惹出來的)了,大臣們開始琢磨給妖帝傳宗接代的大事了。


    據不完全統計,十萬年內,敬獻妖帝專用於傳宗接代的各色美男美人美獸將近五十萬個……


    曲清翎把這個數字反複看了三遍,才確認沒有寫錯,真的是五十萬!


    這五十萬囊括了六界中所有的種族,燕瘦環肥、各有千秋,無論什麽類型哪個品種,全部都有。但是這五十萬個,這要麽被殺,要麽轉送他人,要麽遣散,沒有一個人被妖帝看中,連選做最末等侍應的都沒有。


    大臣們完全沒有氣餒,反而越挫越勇,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就像那因為佇立時間太久而化作石頭的望夫石,隻要妖帝能成婚,他們什麽都願意遷就。


    什麽?發動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就能有妖後?打!


    什麽?抓個魔族殿下威脅魔宮就能換來妖後?抓!


    什麽?要豐厚的聘禮巨額的錢財魔宮才會放人?給!


    所以這一次溯洛公布說要娶天樞公主,妖族才會那麽瘋狂。


    “原來還有這一層緣故在……”曲清翎翻過一頁書,沒幾頁的書很快被她看完了。


    洺風給她這些書的目的,不用明說她也很清楚。


    兩族聯姻一事已然無法更改,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妖魔兩族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樣,她先提前了解妖族的習性,也不至於過去了兩眼抓瞎,犯低級錯誤,接二連三被人坑害。


    除了看書,另一件比較耗費精力的是應付各個殿下、王妃和世族公卿們來天樞宮做客。


    他們來也沒什麽正事要事,基本都是恭賀、送禮、八卦、打聽消息。


    阿清關在天樞宮基本不出遠門,僅靠現有的名聲,不是富到六界第一,也沒有驚才絕豔到人人都愛,就算事跡傳的再花裏胡哨,聽聽就算,絕對不可能吸引和打動妖帝,值得對方為她做這麽多。


    所以她和妖帝之間絕對還有旁人所不知的秘密。


    他們好奇這些秘密,撓心撓肺的想知道阿清和妖帝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


    但是不好意思,連曲清翎自己都不知道妖帝看上她哪點,估計是殺人殺麻了,突然抽風決定換換口味吧。


    這些人來,曲清翎熱情迎接,好好招待。


    這些人走,曲清翎人手派發一顆小紅石頭,沒明說是什麽東西,隻說是一點心意,讓他們自己拿回去研究。


    小紅石頭和給擁河的那顆別無二致,材質大小都一樣。不過擁河那顆當天就交到了庚逸手上,在那之前,擁河沒和任何人提一字半句。


    “她說這是固魂鑄元石的碎片?”庚逸捏著小石頭打量,確實能感覺到裏麵充盈的力量,但是因為體積太小,又似乎被做過什麽改造,和固魂鑄元石本體的力量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擁河戰戰兢兢,滿頭是汗卻不敢掏出手帕擦,“回陛下,公主確實是這樣告訴臣下的。”


    “有意思。”庚逸笑了笑,小人族這是想把石頭剁碎了,讓虎視眈眈的溯洛撈個空?


    且不說溯洛要娶她未必是為了這塊石頭,她這麽做費時費力,要弄到何年何月才能把石頭分化完?


    過不幾天,庚逸從伊宵娜那裏得知,曲清翎把固魂鑄元石發到了人手一塊的地步,因為她懶得跑,重極宮祭司們那份還是即墨幫她發的,聽說場麵熱鬧極了。


    庚逸:“……”


    這是搞批發呢?


    得了石頭的人都在討論,天樞公主要離開魔宮了,忙於籌備婚事這麽要緊的時候都不忘造福大家,她真是人美心善的花朵,是魔宮的小福星!以後她要是在妖界被欺負了,大家一定要給她撐腰!


    分成碎塊後的固魂鑄元石沒有因為體積變小而改變性質,它蘊含的能量和本體一樣,無窮無盡,予取予求,這比吸收它散發出來的力量要更加直接、純粹。無論是對低劣還是高階魔族而言,這東西都是絕對的寶貝。


    更絕的是天樞公主還想到了這東西分發出去後會被人爭搶的情況,不知道在裏麵下了什麽禁製,但凡不是通過她分發的方式獲得,哪怕是轉贈,石頭也會瞬間灰暗,變成一塊如同雜石。


    相黎研究了一天都沒搞明白曲清翎是怎麽做到的,他覺得自從遇到這小家夥之後,他之前關於結界、陣法的經驗心得全都失靈了,不論多麽厲害的秘法訣竅,在小姑娘麵前完全不起作用。


    伊宵娜也得了一塊,可能因為她是王後娘娘,石頭太小看著不起眼,所以她那塊比別人要大得多,握在手上不再沒有存在感,反而有洶湧的力量直往身體裏鑽。


    庚逸拿著石頭掂了掂,“人人都有,偏本王沒有。”


    伊宵娜聽著這話有點酸酸的失落,半是驚奇半是譴責,“你不像我一樣送她東西就算了,怎麽還惦記她的?”


    庚逸:“看到人手一塊,有感而發。說不定她會把分完後最後剩下那塊最大的留給本王。”


    伊宵娜忍著笑,故意惡聲惡氣地說:“你在她心裏,是非不分,縱容長子,窮凶極惡,失於偏頗。還想要禮物,做夢!”


    庚逸:“……”


    倒也……不必說的這麽直白。


    他把石頭扔回裝它的錦盒裏,“本王決定把宴厘和相黎派到跂重山脈帶兵。”


    伊宵娜不解,“他們不是一直請命要做送親使麽?你這個時候讓他們出去練兵,他們肯去?宴厘很好,卻斂財成性。相黎也好,卻散漫愛玩。你確定他倆能把兵帶好嗎?”


    “都是裝出來糊弄本王,迷惑濯冉的而已。當真以為本王看不穿這幾個家夥的心思。”說到這個庚逸就來氣,要幹正事一個不在,吵架湊熱鬧到的比誰都快,難怪能讓妖族欺辱到頭上來,生那麽多有什麽用!


    他氣,卻不會把氣撒到伊宵娜身上,隻會對那群兒子撒。


    庚逸自己緩了緩,把一肚子火消化下去,繼續說:“你說的對,阿清不是送出去就不管了,想辦法確保她在妖界的安全後,即刻發兵打服妖族,再把人接回來。宴厘和相黎二人,實力足夠,和阿清的關係也較旁人更加親厚,用這個理由把他們派出去,不會抵觸的特別厲害,而且最後一定會贏。”


    “濯冉那邊呢?”伊宵娜提醒。


    “那是另外的考驗。”庚逸摩挲著手指,聲音裏帶著本人都未察覺的凝重,“給了尊榮,卻擔不起這尊榮,那就讓給別人。”


    這話的信息量巨大,若是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整個魔宮乃至魔界的震動。


    “明白了。”伊宵娜一個字都不多問,“宴厘相黎,一個貪一個懶,能把兩個最不愛管事的叫動,他們和阿清的感情,倒是有些超出我的印象。”


    “還不是脾性相投,沆瀣一氣。”


    兒子們沒有一個讓自己滿意的,庚逸挨著伊宵娜坐下來,看她在給阿清挑嫁衣。


    籌備婚禮是她這幾天的主要樂趣,汲影宮的魔女們卯足了勁兒準備,光是嫁衣就做了無數個版本,伊宵娜正在看的這十幾套是宮裏主管從幾百套裏優中選優挑出來的,大氣莊重和花裏胡哨的都有。


    好久沒有看到她對一件事格外上心的樣子,仿佛要嫁的真的是親女兒一樣。哪怕知道她主要是覺得有趣好玩才會這麽認真,庚逸也喜歡看。


    伊宵娜一邊挑,一邊感慨,“婚期將近,越來越覺得有阿清這樣一個存在在魔宮裏放著,其實挺好。等把人接回來,你可不許再虧待她啦~”


    “幾時有過虧待?”庚逸被她說的想笑,“若真虧待,她第一次暴露複雜屬性時就當場處死了。況且,如今天樞宮外比飛翮神殿還要熱鬧繁華,都在指責本王寵幸縱容人族太過。”


    “雖有你縱容,到底也是她自己的本事。話說回來,你打算讓誰做送親使?即墨和我提過兩三次,看上去很想當的樣子。”


    庚逸搖頭,“即墨尚無官職,兩族聯姻,他身份不夠。褚爾、夭煬、甘曼也向我請命。”


    這次換伊宵娜搖頭,“夭煬比即墨還不靠譜,甘曼又是個溫吞吞的性格,而且這兩個丫頭見了殊羅,怕是在把人帶回魔宮之前就把人打死了。至於褚爾……他似乎和阿清有些矛盾?”


    “那些矛盾,褚爾已經和本王說了,不過些許誤會而已,兩人已經解開了。”


    “真的?”伊宵娜略微不信。


    “本王看來看去,確實褚爾最為合適,已經把人定下了。”


    伊宵娜沒有說他既然定下了還在這裏和她扯半天,而是繼續挑嫁衣,“行,這些事你決定了就好。”


    但即墨覺得不好。


    他在天樞宮發脾氣:憑什麽讓褚爾那家夥去不讓我去啊?我沒有官職,那給我一個官職不就行了?分明是怕我接到殊羅就給他兩刀,抽取魔骨,打得半死再拖回魔宮來。小爺有那麽小氣嗎?折騰殊羅的手段有的是,小爺當送親使護送徒弟,確保她好生生的抵達妖界,有什麽不妥?這不是於情於理都相當合理的事嗎?!


    曲清翎:“師父其實是想趁機出去玩吧?”


    即墨:“……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質疑為師對你的關心和愛護,蒼天呐!偉大的魔王陛下啊!天道何在,魔理何在啊!我的心碎了,被你傷透了……”


    “……”


    曲清翎不得不反過來安撫他:“沒關係的,褚爾殿下打不過我,我不會被他怎麽樣。師父要是實在想去,說不定祭司大人那邊會有辦法呢?”


    庚逸不讓即墨當送親使,洺風更不會同意他出去亂跑。即墨就是個撒手沒,真放出去了,說不定曲清翎已經被打敗妖族的宴厘相黎接回來了,他都還沒浪完回來。


    即墨回到重極宮接著發脾氣:師父,徒兒因為非官非宰被人欺負了,徒兒咽不下這口氣!師父,你趕緊把我弄成重極宮二祭司,副祭司,反正重極宮你第一大我第二大,這身份夠高了吧?難道還不夠格做送親使嗎?師父~徒兒就是想去送阿清嘛,三四殿下全被支出去,阿清身邊連一個可以保護她的人都沒有,徒兒就這麽一個徒弟,欺負她就等於欺負我,欺負我難道不是欺負師父?都欺負到師父頭上來了,師父不該好好教他們做魔道理嗎!


    洺風:“……”


    這都哪兒跟哪兒,已經歪到天邊去了。


    即墨一邊發脾氣一邊撒嬌一邊耍賴一邊獻殷勤,忙活一大通不見洺風鬆口,說了這麽多,他嘴巴講幹,也累了,癱在一邊碎碎念,快放棄的時候,聽到洺風慢悠悠地說:“隻是不封你做送親使者,沒說你不可以跟著送親使團一起去兩族交界。”


    “?!”


    即墨“噌!”地一聲從地上彈起來,“真的?!師父這次同意我出去玩……咳咳,同意我送阿清?”


    “嗯。”洺風揉揉他的頭頂,“若本座成功找回玖熙,還可以帶你去妖族王城走一趟。”


    “太棒了!”即墨瞬間滿血複活,完全沒計較洺風把他英俊瀟灑的發型給揉亂的事,“那我馬上告訴阿清,讓她不要難過,有我給她壯膽,區區妖帝,不在話下!”


    話沒說完,人已經衝去天樞宮了。


    洺風收回手掌,掌心之中還留著即墨頭發微涼的手感。


    他看向梵天圭,心中思忖。就如阿清不會永遠留在魔族一樣,即墨也擁有著大有可為的未來,強行將他困在魔宮這一隅,確實很不公平。


    既然他要出去玩,那就讓他出去玩吧。有自己護著他,又有誰再能傷他?


    他不會學玖熙,隱藏實力隱藏的過於極端,導致他不在時,任何人都敢對他的人胡來。也希望玖熙通過這次能好好長教訓,未來才有資格永遠陪伴阿清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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