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妖族居然有說書人這麽接人氣的存在,曲清翎感到新奇且意外。


    那說書人是個幹瘦的老頭兒,口若懸河唾沫橫飛,講的那叫一個情節精彩,跌宕起伏,好像真親眼見過傳聞中的天樞公主,妖族未來的王後似的。


    底下挨肩疊背坐著的,都是對妖後充滿好奇的妄城妖族。這老頭兒講得好,他們聽得一樂,解解饞,抒發不能到迎親現場親身感受帝後大婚盛世場景的懊喪。


    但是聽在當事人耳朵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什麽天樞公主利用魔族愚昧不開化,在魔族大肆斂財,天樞宮坐擁巨額財富,魔族都是傻子,居然同意她攜天樞宮出嫁,完全沒想過等親一成,她的錢就全是妖帝尊上的了。


    什麽天樞公主雖然年幼,但容顏絕美,頂尖兒的美人胚子,妖帝尊上驚鴻一瞥,就被吸走了目光,再加上天樞公主勾人手段了得,連魔宮那些殿下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妖帝尊上從不近女色,當然不懂這些,三兩下就被勾走了魂,認定她是命中注定的妖後了。


    什麽妖帝尊上為了天樞公主特地發動一場戰爭值不值得,那必然是相當絕對的值得啊!天樞公主是人族,壽命極短,等她嫁過來,給尊上生了小殿下,要不了幾年老死了,那時候小殿下已經有了,她的錢全部充公,對妖族來說是絕對的賺!


    什麽妖帝尊上權衡利弊,深謀遠慮,不愧是穩坐王座十數萬年的世上最強大的妖,在尊上的帶領下,妖族隻會越來越好,魔族那群傻子,就等著被妖族徹底打敗吧!


    曲清翎:???


    斂財成性,稍有小錢這些她姑且認了,明明在說她,說著說著拐去誇溯洛她也忍了,但是用美色勾引溯洛是什麽鬼?!


    “我勾引你,你圖我錢?六界奇景中廉惑宮的排名可是在天樞宮之上,你會稀罕我的小破宮嗎?”她小聲說,“你的子民們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


    “萬一說的是對的呢?”


    曲清翎看他一眼,發現他是笑著的,就知道他在開玩笑,但她還是意外,“他們這麽說你,你不生氣啊?我以為你會在他第一句胡說八道的時候就把他捏死來著。”


    “大喜的日子,說什麽死不死的,不吉利。”


    大喜……曲清翎被狠狠噎著了。她很懷疑溯洛是在報她剛剛喊他老爹的仇。


    “還聽嗎?”


    曲清翎見老頭兒說的越來越離譜,再聽下去她擔心自己會忍不住跳出來糾正。


    “不聽了,走吧,看看別的,還沒怎麽逛呢。”她讓溯洛把她放下去。


    溯洛不放,抱著她轉身離開。


    “放我下去,我自己會走啦!”曲清翎在他懷裏咕蛹。


    這會兒老頭兒正說到精彩處,街上有不少妖族被吸引陸續走進酒樓,溯洛和曲清翎這個時候離開,加上曲清翎一直小聲嘰嘰喳喳,妖族的聽力是很厲害的,難免引起酒樓裏個別有心人注意。


    到了大街上,溯洛才把曲清翎放下來,她衣服都被蹭亂,整理的時候摸摸肚子,抬頭看他,“我餓了,妖族的食物我能吃嗎?”


    溯洛眉頭微蹙,“怎麽又餓了?”


    從離開魔族到現在,她攏共隻吃了一個桃子,不餓就奇怪了。


    “我是人族嘛,人族就是會定點饑餓,定點睡覺。你不想吃沒關係,看著我吃就行。”曲清翎隨機逮住路邊的妖族問妄城哪家店做的菜最好吃,得到答案後,拽著不情不願的溯洛往目的地走。


    她還不忘批評教育溯洛,“要我說,你第一該殺的是給你做飯的廚子們,每天都給你準備的什麽玩意兒啊!哪怕你沒有口腹之欲,對吃的不在意,至少也要端看起來好看的菜上桌嘛。”


    她本來想伸手勾住溯洛的肩膀,像好哥們兒那樣拍拍的,結果人矮手短,完全沒夠得著,隻能勉強拍拍他的手臂,很大姐大地說,“來都來了,你也難得出來散心,跟著姐,姐帶你吃遍妖族美食!”


    “跟著你?”溯洛挑眉。


    跟著她,一看就是個不記路不認路的迷糊精,怕是連妄城都走不出去。


    “怎麽,不相信我?不是和你吹,玖熙一開始和你一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自從和我吃遍美食後,現在已經不挑食啦!”


    溯洛冷臉,“再提別的男人的名字,本座讓你此生再也見不到他們。”


    曲清翎立馬收聲,把嘴上的拉鏈短暫拉上。


    兩人踏進號稱妄城最好吃的飯店,門口接人待物的夥計眼睛厲害得很,一看兩人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普通妖族,熱情萬分地把人往幹淨整潔不被人打擾的雅座引。


    曲清翎仗著有人付錢,問都不問,直接讓夥計把店裏賣的最好的菜全上一遍。


    夥計猶豫,“全上是沒問題,您二位怕是吃不了那麽多……”


    溯洛:“照做。”


    夥計嚇得連聲答應,退下去準備了。


    曲清翎聽見他跑遠後找到掌櫃,一邊說來了個大單,一邊吐槽溯洛的氣勢太可怕,千萬好生招待,不能招惹半點。


    等上菜的間隙,曲清翎問,“你是不是從沒有這樣進過小城池裏的飯店?”


    妄城不算小,但肯定和王城沒法比。


    “沒有。”


    曲清翎突然有種瑪麗蘇文裏灰姑娘帶霸總下蒼蠅館子的牙酸感,如果再來個管家或者溯洛的臣子說一句:好久沒見尊上這麽笑了。


    就齊活了。


    “你看著本座做什麽?”


    曲清翎:“在想一種可能性。”


    “說。”


    曲清翎:“如果我去的不是魔界,而是妖界,先遇到的不是玖……咳,先遇到的是你,我會一開始就死掉,還是活的比現在更好。”


    她用兩隻手托著下巴,身子在椅子裏無意識搖晃,是真的在認真設想那樣的場景。


    溯洛毫無感情地打斷她的幻想,“死掉。”


    “……”


    “你也太絕情了,這都下得去手。”曲清翎瞪他。


    “不然呢?對本座無用的東西,就該除去。”溯洛說的理所應當,頓了一下,話鋒一轉問了一句,“你和玖熙初遇,是什麽樣的?”


    問完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小姑娘似乎沒看出端倪,還沉浸在對他冷漠的譴責裏,沒好氣地說,“我是他的祭品啊,被人族舍棄討好魔族的東西,想想也知道場景有多淒慘。多虧他不嫌棄我瘦小孱弱,把我帶回魔宮好好養大,不然我早就凍死或者餓死了,哪裏輪得到你來娶我。”


    “難怪你會對他感情深。”


    “也不完全因為這個,殿下還有很多其他的好處。”曲清翎慢慢反應過來,剛剛這家夥不是說再提別的男人一句他就滅了對方嗎?怎麽又和她聊起玖熙來了?


    溯洛想象不出那樣的場景,他的大臣和子民獻給他的全都是最好的,如果有一丁點不好,便是褻瀆和忤逆,連祭品帶敬獻的人,全都會被殺掉。


    所以小姑娘設想的場景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他遇不到身為最微末卑微、脆弱不堪的祭品的她,隻會遇到大膽無畏、高調明媚的天樞公主。


    “咚!”


    一盤冒著熱氣淌著血爪子還在抽搐、一看就剛開膛破肚為圖吃個新鮮的妖獸,被兩個夥計抬著重重放在桌上,打斷了溯洛和曲清翎的思緒。


    裝著妖獸的盆子很快被血溢滿,曲清翎目瞪口呆看著這盤血肉模糊的菜,聽到夥計熱情洋溢地介紹:


    “現殺七級光原狐,本店第一熱銷生鮮野味,客人趁熱吃,涼了風味就大大減損啦~”


    曲清翎默默地連人帶椅往後退了退,免得溢出盤子的血流到她的衣服上。


    “我原諒你的廚子們了。”她無比真誠地說,“原來他們給你吃豬食,是有民族風俗和傳統文化在裏麵的。”


    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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