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樓的轉角處,周琴羽絨服的口袋裏突然就傳來熟悉的爵士樂鈴聲。鑒於他的左邊手臂被莎某人緊抱進海溝之中,根本不被允許從溫柔鄉內撤離,更沒有往袋子裏摸手機的餘地。


    如今身為女友,莎萊娜毫不客氣地把手探進他的衣袋裏,柔荑在撥開一個包裝好的小禮物後,幾下便替新捕獲的男朋友從袋子掏出了手機。


    亮起的顯示屏被她舉在半空,令兩人的臉頰隻能微微貼近,用著夫妻相般的疑惑目光盯緊屏幕上的來電顯示。


    標注顯示孟大傻子......是孟城哲耶......


    周琴和莎萊娜默契地把頭扭向對方。在交換過眼神後,兩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他們約會沒出什麽問題吧?齊葉欣該不會又被孟城哲給惹炸毛了吧?


    ......所以,老孟這小子,還活著嗎?


    莎萊娜看著神色忸怩,腦子裏不知道閃過多少想法的周琴,也不敢立刻接聽。最後還是周琴做好了心理準備,默默點起了頭,她才上劃接聽鍵,順道打開免提,以便自己挽著手也不至於妨礙發小之間煲電話粥。


    “周琴!!”


    哦,沒死啊......


    孟城哲激動且活蹦亂跳的聲音從聽筒裏蹦出,一聽就知道他現在健健康康的。可傳來的聲音之大,卻是震得莎萊娜往周琴懷裏一躲,連耳朵都有些發疼。她揉了揉耳朵,拿指甲在周琴的手背上順勢一撓並抱怨道。


    “我要聾了......”*


    周琴心疼地替莎萊娜按了按耳垂,苦笑著接過她手中的電話。他先是關閉了免提,再用著安撫小寶寶般的聲線說:“老孟啊,你冷靜點兒......”


    “好好好好好......我冷靜......我冷靜個der啊!”


    “我剛剛送齊葉欣回宿舍樓下了!我我我!我冷靜不下來!!”


    聽著孟城哲接近癲狂的語氣,周琴霎時間仍未能反應過來。他繼續給小聲抱怨的莎萊娜揉著耳朵,平淡地回應:“哦,所以是約會完了啊?約會的氣氛怎麽樣?”


    “你沒聽明白嗎?她讓我送她回到宿舍樓下了!”


    宿舍......樓下?


    周琴仔細嚼著這四個字,忽然就想起國慶歸來時,孟城哲和齊葉欣初次在商場約會的事情。當時他們一群人當僚機,親眼見證了小魔女看破全部計劃的恐怖壓製力。而在約會的最後,霸道又剔透的欣姐貌似撂下了這樣一句話......


    “在宿舍樓下分開,是學生情侶的權利。”


    wait a moment......


    周琴忽感腦內的cpu一燒,語言係統都有了幾分混亂。


    ......等等,真的假的?


    他往身旁拋去一個眼神,果不其然換來莎萊娜同樣清澈的目光。同居許久,早已有了默契的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天的話。


    莎萊娜興奮地在樓梯間裏躍起,在石質的梯級上踏出一聲悶響。她的眼中已冒出比叢茜茜更為閃耀的吃瓜光芒,連臉龐都不由自主地往手機屏幕靠近。少女晃揚著腦後金發,使勁搖了下愛人的手臂,讓他趕緊趕緊問個清楚!


    這個八卦,她是真愛聽!


    周琴語氣中帶著幾分質疑,甚至到問出口的那一刻都仍覺得有些邪門。就那麽兩個字,他硬是花了五秒鍾才說完,“成......了?”


    “成了!!”


    從手機裏傳來的語氣是如此真誠,一聽就不是玩笑話。


    嘶——


    周琴和莎萊娜同時倒吸一口涼氣,臉上露出驚訝和欣喜的表情。


    可以啊,欣姐和老孟終於成了!


    同樣是剛確認關係的情侶,周琴這小兩口在樓梯間裏滿臉欣喜地望著屏幕,為相熟的四人居然同一天脫單而感到高興。


    “那就......恭喜了啊,老孟。”


    莎萊娜把頭貼在周琴肩上,嬌聲嬌氣地用著哼歌般的調調給他慶祝著,“恭喜恭喜~恭喜你~今天真的好開心~”


    聽見屏幕對麵傳來的聲音,孟城哲躲在燈柱的光芒之下,目光逆著雪花微微升起。雖然四樓較高,讓他無法看得清晰,但他總感覺已回到宿舍的齊葉欣也在某個亮起的陽台望著自己。


    “嘻嘻,這幾個月謝謝你們了。”


    周琴雖是在陪孟城哲聊天,但目光卻不自覺地瞥向莎萊娜,更像是在提醒自己,“可別談上之後就飄了,以後也得好好對女朋友的,日子長著呢。”


    “我是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好不好!”


    察覺到周琴看向自己的視線,莎萊娜把手中戒指往他麵前一晃,嘚瑟地強調著如今的身份。周琴那無奈又寵溺的笑容漸漸展露,隻得把手背向她貼近,讓兩枚戒指輕輕相碰,惹得戀愛中的少女露出一臉欣喜的癡笑。


    周琴看著小女友開始變得戀愛腦,有了智力下降的苗頭,也不由得嘴角一揚,感受到何謂幸福的煩惱。他朝孟城哲說:“誰不是呢。”


    可孟憨憨一如既往地保住了人設,顯然沒聽出周琴的弦外之音。電話中先是傳來一聲踏地的悶響,隨後風聲如刃般撕裂著他發出的聲音,讓湊近屏幕的兩人差點沒聽清他說的話。


    “等著我叫上小葉請你們吃飯!”


    “那我先去跑幾圈冷靜一下!掛了啊!!”


    嘟的一聲,電話被孟城哲立刻掛斷,最後傳入周琴他們耳裏的聲音似乎是奔跑時的踏步,讓他連說拜拜的機會都沒有。


    周琴把手機微微挪開,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小情侶看著重新變黑的屏幕,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


    怎麽,我們好像還沒給你小子喂上狗糧啊......唉,小混蛋!跑那麽快幹嘛!


    莎萊娜微微向前踏步,然後在周琴麵前把頭一歪,輕聲細語地問:“要不要打電話給小欣,也和她聊聊天?”


    “嗯......還是算了。齊葉欣那性格吧,可能過兩天就主動和大家說了,不著急。別打亂她自己的安排。”


    “那,我們出門玩小煙花咯?房東把衣服穿好。”


    看著莎萊娜給自己理起衣領,周琴像是不甘示弱般扶好她頭上剛到貨的卡其色毛線帽,還手欠地彈了彈帽子頂端的小球,關切地囑咐道:“你才是,把帽子給我戴好!”


    莎萊娜伸出雙手扶穩了毛線帽,像個被父母強行披上外套後反抗的孩子,彈著小粉舌表達不滿,“略略略!”


    “別調皮,戴好帽子出門了。”


    周琴一把按住莎萊娜搖晃的腦袋,讓她隻能用委屈的目光望向自己。在無力反抗的前提下,她兩邊的臉頰同時鼓起,不滿的聲音在喉中振動,聲沉音悶。


    “哦~~”


    鐵閘剛被推開,楊洛依便留意到那聲異響。可當她親眼看到莎萊娜抱著周琴一邊手臂,親密地並肩走來後,她的笑容下意識地微微凝固,隨後才逐漸舒展,仿佛終於安下心來。


    嬌小可愛的她把手裏星火爛漫的仙女棒交給左子瑤,然後雙手在嘴邊捧作喇叭,“周琴,娜娜!過來玩煙花啊!”


    在冬夜之中,搖曳的小煙火環繞著三個學妹,溫暖著冰雪帶來的風雨。雪花片片,似在夜空中輕撥琴弦,傳來的樂聲清冷,不甚暖人。落雪處處,似在平地上築起高樓,被包圍的年輕人們歡聲笑語,自有一份溫熱。


    楊洛依握著兩根剛拆封的仙女棒,朝周琴和莎萊娜走了過來,“咯,你們這對情侶的份。”


    “楊洛依,是你指點她的?”


    周琴接過仙女棒後,非常中二地以煙火作劍,直指小土豆雷的臉門。他在楊洛依身前抖了個劍花,讓她老實交代自家的乖乖女和她聊完天,怎麽突然就想起表白了。看著青梅嘴角暗藏的笑意,楊洛依非常配合地輕輕晃起腦袋,拒不承認。


    “哪有~”


    楊洛依朝著莎萊娜眨了下眼,似乎在刻意保留著女孩之間的小秘密,“對吧,娜娜?”


    莎萊娜回以感謝的眼神,在抱緊周琴手臂時仍不忘暗搓搓觀察著他的表情,“對,我們哪有秘密!”


    周琴看著兩個女孩默契的配合,努努嘴後便裝作無事發生。他接過楊洛依遞來的仙女棒,背過身去擋住風雪,用打火機點燃了兩根新生的焰花。


    幾聲滋滋微微響起,燃起絢麗且奪目的華光。周琴看著這種逗孩子的白煙與花火,總覺得回到了小時候。他輕輕舞動手中的仙女棒,在半空中勾勒著由餘焰劃出的心形。


    莎萊娜低頭微笑,用著腳尖在雪地中打轉,刻意回避了對愛心的表示。她沉默地接過燃燒的仙女棒,不言不語地玩了起來。周琴對女友的傲嬌心知肚明,輕笑過後便和三個學妹聊著天晃起了花火。


    莎萊娜看著和三個學妹有說有笑的愛人,也學著他剛剛的樣子,玩起了仙女棒。她仿佛在較勁一樣,在周琴看不見的地方劃出無數個愛心。不知不覺,她被火花無比靜謐地向四周散開的一幕所感染,隻覺得這種微小的玩物,美得像一幅畫。


    正當她抬頭想詢問周琴關於這種小煙花的詳情時,周琴已回到身旁。他麵容輕柔,神色淡然,目光專注而深情地凝視著被火與雪環繞的自己。周琴靜看著仙女棒留下的心形軌跡,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


    暗沉的天幕,紛飛的白雪,破舊的小區,溫暖的愛人。若是莎萊娜此生隻有繪出一幅油畫的機會,她必定會選擇這個寧靜且平淡的冬夜。


    因為,他已成為我心中最美好的景色。


    留意到莎萊娜的眼神中的異樣,周琴故意問道:“怎麽了?”


    莎萊娜輕輕搖頭,“沒有,這個平安夜實在是太美妙了。”*


    雖不太清楚她的小心思,但周琴起碼能感覺到女友心情不錯。他看著在場的五個人,嘴裏開始喃喃道:“是嗎?可我總覺得還缺了點氣氛......”


    在他們的旁邊,楊洛依一手夾住三根仙女棒,整得像個金剛狼似的。她手臂打起轉,嘴開始微聲嘟囔起什麽,像是聽見了周琴說的話。若有所思的小姑娘看著漫天雪花,忽然便似瘋了一樣對天大喊道:“巴尼!已經不用再戰鬥了!!”


    周琴微微無語,連手裏的仙女棒也似乎被楊洛依嚇壞,立刻就燃燒完畢,“神金......”


    莎萊娜看著緣分不淺的兩人,忽覺這種互動過於可愛。她往紙箱那邊走去,把又一根仙女棒遞給了周琴,“房東的份。”


    周琴接過這根小玩具,卻發現打火機被楊洛依拿去給叢茜茜用了。無奈之下,他也隻能稍稍等待,蹲在角落處把沒有點燃的仙女棒甩起了圈圈,幻想著這是一把絕世寶劍。


    因為過於無聊,心情算是不錯的他甚至中二病發,嘴裏嘟囔著什麽“天翔龍閃”,“玉女素心劍”,“一刀流獅子歌歌”,“青蟒劍法”,“月牙天衝”。


    “我記得這東西有些地方也禁止了吧?”在發完瘋後,周琴才抬起頭,看著漫天飄雪自言自語。這時,莎萊娜看了眼手中仍在燃燒的仙女棒,方才意識到沒有等打火機的必要。她朝他揚起下巴,示意周琴把仙女棒伸過來。


    “凱絲琳姐姐說的,看不見就等於沒事。”*


    “真有小姨的風格......”


    似是別有用意,少女把手中燃燒的花火,點燃了他手裏沉默的引線。


    傳遞的不隻有兩人手裏的焰光,更是一份跨越世紀的愛意。


    “房東。”


    “怎麽了?”


    莎萊娜突然發了瘋一樣大喊:“今天的月色超級美!!”


    周琴心弦微顫,平靜下來後才敢問:“你真的知道誇月色美,還有什麽意思嗎?”


    她奸詐地眨眨眼,“你猜猜看?”


    莎萊娜臉色微紅,似乎有些羞澀,“親愛的。”


    兩人手中的煙火綻放著微小,不起眼的華光,沉默許久的感情,悄悄點燃了這個冬夜,讓冰雪的溫度悄然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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