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澄甚至不知道自己跟陸昱城還有什麽好談的。


    她說:“如果你覺得是我故意陷害南宮思澈的話……你可以這麽認為。”


    “怎麽會。”陸昱城說完,笑了一下,笑容裏帶著無奈,“其實南宮會有第二張臉,我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想聽聽他的故事麽?”


    “不太想聽。”蘇澄說,“跟我沒關係。”


    “是是……”陸昱城簡直拿蘇澄沒辦法,他擄了一把頭發笑起來,“是我求你聽我說,行嗎?我求你聽。”


    蘇澄本來不想笑的,但陸昱城的語氣真是太好笑了,蘇澄沒忍住彎了一下唇角,“行吧。我聽。”


    見蘇澄竟然這麽好說話,陸昱城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說他之前怎麽沒發現,蘇澄原來是吃軟不吃硬。


    ……


    ……


    談話的地點在陸昱城的小別墅。


    蘇澄下了車,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昱城一眼——他好像,總喜歡把她帶回家。


    陸昱城不明所以,做了個“請”的手勢。


    尼爾森車禍後住在醫院,還沒出院。


    客廳裏,陸昱城給蘇澄倒了杯白開水,兩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在陸昱城開始說之前,蘇澄先問了一個問題。


    “南宮思澈被帶走調查,為什麽你好像一點兒都不難過?”


    陸昱城靠在沙發背上,頓了一下道:“因為……我算是做好了心理準備吧,我不是說了,他變成那樣,我一點兒都不意外。”


    其實,陸昱城和南宮思澈,相識於災難之前。


    還是學生時代的他們,就已經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不過認識之初,陸昱城並不了解南宮思澈的家庭環境,直到有一天上學的時候,陸昱城看見南宮思澈一臉傷。


    不光是臉上,身上也是傷痕和淤青。


    陸昱城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也不說。


    後來,陸昱城才知道,是南宮思澈坐牢的父親出獄了。


    南宮思澈的父親有嚴重的暴力傾向,且酗酒,隻要喝酒,不管醉沒醉,都要打人。


    他曾因為故意傷人入獄,現在被放出來了,成天在家裏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就開始毆打南宮思澈的母親,若是南宮思澈在家,會連他一起打。


    皮帶抽,椅子砸,隻要是順手的東西,都會成為打人工具。


    因為南宮思澈父親凶名在外,鄰居和親朋好友根本不敢管。


    學生時候的南宮思澈身體不算強壯,他打不過他父親也不敢反抗,直到那次,他父親把他母親打得頭破血流,他母親躺在地上沒有反應,他才鼓起勇氣,叫來警察。


    但可笑的是,警察來了一看,丟下一句“你們這是家務事我們管不了”就走了,留下南宮思澈又被他父親打得死去活來。


    聽到這裏,蘇澄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親和母親。


    她的父親江宏勝,是個生物學家,同樣也是一名研究員,母親夏娟是大學講師。


    或者是因為兩人都受過高等教育的緣故,在生活中幾乎很少吵架生氣,雖然母親為人比較嚴肅,相比較而言江宏勝和女兒們更親近一些,但蘇澄認為,她們是非常幸福的一家人。


    “後來呢?”


    陸昱城說到南宮思澈的家事沒人管之後就停了下來,蘇澄追問了一句。


    “後來。”陸昱城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後來,南宮思澈和他的母親又過了很長一段被虐打的生活。直到那年冬天,南宮父親又喝醉了,追打南宮追打到了天台上,他失足,從天台上掉下去了,當場死亡。”


    蘇澄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的時候她問:“真是他自己摔死的麽?”


    陸昱城看著她:“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南宮家沒有報警,他們母子兩個草草辦了葬禮。


    “之後,南宮算是過上了相對安穩的生活。他學習上很努力,後來考上名校,工作也很出色。對了,他畢業論文的選題是《暴力基因的遺傳性理論》,從遺傳學上講,暴力基因的確是有概率遺傳的,但這個理論在南宮身上一丁點兒都沒有體現出來。他太完美了。


    “但是也正是他太完美了,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


    蘇澄沒頭沒腦地接了一句,“他是你朋友。”


    “是。”陸昱城說道:“不過我的朋友,是基於懷疑的基礎上。”


    陸昱城說到這,看了蘇澄一會兒才接著說:“可能我這個人天生的薄情寡義,所以你看,現在南宮出事了,我反而沒什麽反應。”


    薄情寡義?


    聽見陸昱城對自己的評價用了這四個字,蘇澄有些詫異。


    如果說南宮思澈幼年以及青少年時期的不幸,造就了他如今扭曲的性格,那陸昱城的“薄情寡義”又是怎麽形成的呢?


    她不了解他的過去,她所知道的一些,也是在災難之後基地裏發生的事。


    他果決幹練,舉槍就能鯊人……


    見蘇澄難得走神,陸昱城覺得有些好玩,他屈指敲敲茶幾,“想什麽想得這麽入神?”


    蘇澄回神,“……沒什麽。”


    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就在蘇澄以為他們倆的“談談”結束了的時候,陸昱城那裏忽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嘀嘀”聲。


    陸昱城伸出手腕,然後解下腕表——聲音就是從他的腕表裏傳出來的。


    “別出聲。”陸昱城對蘇澄說了一句,然後按了一下腕表上的按鈕。


    一陣窸窣的聲音過後,腕表裏傳出一個男性老者的聲音,“陸昱城,在聽嗎?”


    蘇澄瞧了陸昱城一眼,這腕表竟然是個小型通訊器?


    “在聽。”陸昱城回答道。


    “周圍沒人吧。”那聲音又問。


    “沒有。”陸昱城注視著蘇澄,兩人視線相交一陣後,蘇澄撇了下嘴角別開眼——


    這人說謊眼睛都不眨。


    腕表那頭又換了一個聲音,直截了當道:“第一批冬款作戰服已經出來兩百套了,你趕緊安排聯盟軍外出搜索物資。”


    陸昱城道:“我正有這個打算。”


    剛剛別開眼的蘇澄有些奇怪,又把視線放在了陸昱城身上。


    大概是從通訊接通的時候起,陸昱城身上的散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


    但蘇澄又說不出是哪種沉。


    沉悶?深沉?


    好像都不是。


    而且聽對麵的語氣,直呼陸昱城的名字和對他下達命令的態度,讓蘇澄忍不住去猜,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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