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林奕都很沉默,小豆沙似乎是察覺了氣氛比較沉重,此刻也安靜地躺在綾婉玉的懷裏,乖巧地讓她梳理著身上的小卷毛。


    “有點心疼她?”


    綾婉玉作為女性,不僅敏感而且觀察力也很強,早早就注意到了寧晴臥室裏的小細節,隻是現場不願意戳破罷了。臥室裏仍舊保持著雙人床的布局,床頭櫃上林奕的照片和吃了一半的腿黑素,櫃子裏一排密密麻麻的西藥,處處都是林奕不在身邊,過得非常不好的樣子。


    林奕神色不變,依舊專注地掌控著方向盤,頓了半響才解釋道。


    “那都是她演給我看的。”


    “為什麽?”綾婉玉有些好奇,雖然她和寧晴因為之前的事情互有芥蒂,但不可否認寧晴作為女性對男人的致命吸引力,時而有些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作為同性的她都有些心中不忍。


    林奕沉默著,似乎不想解釋,但是在綾婉玉執著地目光,他還是徐徐開口了。


    “在一起的日子裏,家裏從來沒有過一個合照的相框,分手後就算擺的滿滿當當,又有什麽意義呢?那些瓶瓶罐罐的藥物,也都隻是她想告訴我,她需要我的道具罷了。”


    “而我想要的,從不是被需要。”


    林奕稍微放慢了些車速,搖低了車窗,繼續說道。


    “我明白人是會變的,期待會在冷漠中消融。偵探小說裏常說,偵探要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察言觀色,揣摩內心。可在盲目的愛情裏,我這個偵探隻是一味欺騙著自己,忽略真相,選擇去相信,直到最後一絲信任也徹底破碎,才如夢初醒。”


    “可是小奕,寧晴她說她已經知錯,也會認真悔改,難道你一刻也沒有考慮過和她複合嗎?”綾婉玉睜大個眼睛,像是想看出林奕的真實想法。雖然這個問題怕是她最不該問的問題,但是她又最想知道。


    “婉玉。”


    “寧晴她想要挽回的,從來都不是我。”


    林奕微微偏過頭來,認真望向綾婉玉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回答道。


    “她想挽回的,是她曾經安逸瀟灑的生活。”


    ……


    林奕他們離開後,偌大的別墅裏又恢複了沉靜,寧晴的目光在空蕩的別墅中徘徊,最終落在客廳那張禮服合影之上,她望著照片裏她麵帶不滿的神情,久久無言。


    這些相框都是她特地安排秘書去定做的,她想通過這些,讓林奕看到她的態度和心情。製作相框那天,她在手機相冊裏翻來倒去,硬是沒有找到一張近些年的合照,這唯一的一張,還是在父親的強硬要求下,陪著林奕去試訂婚禮服時店員拍攝的。


    她還記得那天,她和林奕大吵了一架,用很憤怒的語氣質問他為什麽不能理解她,為什麽要和父親一起強迫她早早的結婚。


    她覺得她的人生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她野心勃勃地想把寧氏傳媒做上市,她認為她能帶領寧氏傳媒達到父親都沒有成就的高度,她還想去結識更多的人脈資源,她覺得婚姻不是她幸福的所在,她的幸福在那座財富和權力的塔尖。


    她長久沉溺在舞台中央的夢鄉裏,久到都有些忘了,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和林奕一起好好的出門散心了,明明這些都是過去大學裏,他們一起做的最稀疏平常的事情。


    久到都有些忘了,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和林奕一起聊聊心事,談天說地……


    她打開手機,翻看著她和林奕的數萬頁的聊天記錄。大學的林奕和她都像一對話癆,不知疲倦地分享著每天不起眼的小事,每天都大大小小幾十頁的聊天記錄。一切從她接班寧氏傳媒開始,就漸漸變了。林奕還是以前那般孜孜不倦,她回複的頻率卻越來越低。


    “我在開會,後麵再說。”


    “今晚晚飯不回來了。”


    “隨便。”


    “嗯。”


    “好。”


    她的回複越來越簡短,往後就是林奕十幾條,她挑著回複一條。


    再往後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隻能看到林奕時不時的提問。


    “晚上喝酒了嗎?我去接你吧。”


    “今天做了你喜歡的甜品,等你回來可以嚐嚐。”


    “豆沙今天有些生病了,我帶它去寵物醫院看看,你回來的話冰箱裏我做了吃的,稍微熱一下就好。”


    “最近有幾個重要委托,我晚上可能會稍微晚點回來,如果你不接待的話,提前和我說,我盡量早些結束。”


    他們的聊天界麵像是一個林奕專用的樹洞,他時不時往裏投喂些消息,等到的是石沉大海的緘默。


    她手指顫抖著,瘋狂地劃過那些空白,她怎麽都不願相信,那是過去日子裏林奕日夜相對的她。


    直到她的淚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屏幕上被淚水放大的是林奕的一段消息。


    “寧晴,今天我發燒的厲害,如果方便的話,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些退燒藥。”


    她有些麻木把聊天記錄往下又翻了翻,才在一天後的記錄裏找到自己的第一條回複。


    “我材料落家裏了,你幫我送下。”


    林奕的回複隻有一個字。


    “好。”


    ……


    屋裏隻剩下聲嘶力竭的哭泣,直到哭累了,嗓子哭啞了,寧晴茫然地躺到空蕩蕩的床上,努力的閉上眼睛,腦海裏卻全是林奕思考時專注的目光、微笑著安慰她的神情,耳邊恍惚間仿佛還能聽見他熟睡時的呼吸聲。她把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在稀薄的窒息感中努力逼迫自己入眠。


    直到夜色最深的後半夜,她猛然坐起身來,歇斯底裏似的把床上所有的枕頭和被單都扔下了床,扭頭看向床頭櫃上的藥品。


    她根本睡不著,整夜整夜的失眠。


    這些褪黑素和抗抑鬱藥物也都是她安排秘書特地買來的,她其實從沒有服用過,隻是她知道林奕看到肯定會心疼她,她想這樣通過傷害自己來重新奪回林奕對她的關注和愛。


    隻要他能回來,什麽手段她都願意試試。


    床頭櫃上藥瓶的冷冽金屬光澤與房間的昏暗色調形成鮮明對比。褪黑素,她的心中默念著這名字,或許她真的需要也不說定,她手指輕輕旋開瓶蓋,一粒小小的藥片便落在了她的手心。她仰望著天花板,吞下褪黑素,任由藥物苦澀在口腔中漸漸化開,在迷蒙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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