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笑聲、碰杯聲、閑談聲、打趣聲,今晚這一頓飯,林奕吃得極為開心,很久都沒有這樣聚過餐了,一大桌人其樂融融的感覺真的讓他很是觸動。


    “林奕,還別說,你這廚藝真有點東西。”周長鵬迅速掃蕩著碗裏的飯菜,看向林奕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尊敬”,這家常小炒鮮香下飯,比外麵飯店的水準都要高上幾分。


    “長鵬啊,你要多跟人家小林多學學,會做飯,性子好,婉玉這孩子真是有福。”程敏對林奕的廚藝也是讚不絕口,眼神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埋頭苦吃的兒子:“你看看你,一下班就懶在家,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酒,和你老爹一個模樣,怪不得現在還談不上對象。”


    一席話落下,林奕和綾婉玉都在偷偷憋笑,周長鵬則是尷尬地抓耳撓腮,回了句:“爸比我還懶,不也找到了老婆,我遲早也會談上的嘛。”


    周齊還擱那快活地抿著小酒,見著戰火一下子燒到了自己頭上,瞪了周長鵬一眼。


    “我和你能比嗎?我三十歲的時候,你都會跑了。你現在都三十多了,我連姑娘都沒見你帶回來過!”


    林奕憋著笑,瞅了眼周長鵬,這周長鵬在各個方麵可謂是完美繼承了周齊的特點,又高又壯,麵相稍凶,性格粗獷豪放,一般小女生見到了是有些害怕。小時候在老宅這邊,同年齡的小孩子都不敢和他玩,也隻有林奕同是大高個,又臭味相投,雖然年齡差了幾歲,依舊非常玩得來。


    周長鵬被催婚了幾句,瞬間覺得碗裏的菜都不香了,吐槽了周齊一句:“老爸,你當年和我媽認識,還是靠的假公濟私呢,我這都是因為大公無私才找不到老婆的。”


    林奕一聽來了興趣,趕忙追問道:“假公濟私是什麽意思。”


    “林奕,你是不知道,我媽就是來警署報案的時候,才和我爸認識的。”


    綾婉玉一聽有故事,眼睛都瞪大了些。


    “然後呢,然後呢。”


    周長鵬也不管周齊朝他瞪來的眼神,表情浮誇地繼續說道:“聽我媽說,那天別的探員都出外勤了,就我爸一個人因為麵相太凶,留在辦公室。正巧遇上她來報案,說脖子上項鏈被小混混搶了,我爸跨上警用摩托,就朝她喊了句“上車!”,帶著那時還青春無知的她,滿城市一頓轉悠,小混混愣是沒有看到個影,浪漫的地方倒是跑了個遍。”


    周長鵬那像說書似的戀愛回顧把桌上一圈人都逗得捧腹大笑,綾婉玉更是笑成了星星眼,周齊則是脖子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喝酒喝的。


    程敏和綾婉玉作為桌上唯二的女性,自然是坐在一起。程敏估計也是很久沒有這樣和鄰居朋友一起聚餐閑聊了,拉著綾婉玉一直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小林呀,你和婉玉也不小了,打算什麽結婚呀?”


    程敏一句發問,桌上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林奕和綾婉玉身上,林奕明顯感受到綾婉玉身子緊張地動了下。


    他和綾婉玉真正作為戀人在一起的日子並不長,綾婉玉和他也從沒有聊過結婚的事情,但是從知道綾婉玉為了他,義無反顧離開首都的時候,他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想拋去姐姐的身份,站在他身邊,和他一直相守下去。


    ……


    綾婉玉淺淺低頭,有些沉默,餘光偏向林奕,像是在等他發話。


    林奕微微一笑,溫柔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我和婉玉打算明年年初就選個好日子就結婚。”


    一語落下,綾婉玉眼簾輕垂,耳根紅紅的,被握著的小手微微顫抖著。抬頭望向林奕時,眼裏像是蘊了一汪清泉,滿是柔情蜜意。


    林奕目光與她纏綿交織,嘴角噙著笑意朝她點了點頭。


    “這是好事呀,大好事!”


    桌上眾人表情都洋溢著喜悅與祝福,肖叔的表情略有惆悵,周長鵬則賊兮兮地往林奕身旁湊了湊。


    “嘖嘖,林奕,真要說我還算你們半個媒人呢,到時候喜酒可要帶我多整上幾杯。”


    “周哥,咱不說別的,這事你絕對功德無量,喜酒絕對管夠”


    “那可不。”


    林奕熟絡的摟著何周長鵬的肩膀,一連碰了幾杯,一副哥倆好,不醉不歸的架勢,看得周齊直搖頭,像是在說“你自個姑娘小手都沒摸過,給人當媒婆倒是一身勁。”


    程敏則在一旁拉著綾婉玉,小聲地說著什麽,像是在傳授交流經驗,聽得綾婉玉是一下臉紅,一下發愣,時不時目光還望向林奕,癡癡地傻笑。


    ……


    晚餐加閑聊一直到了夜裏快九點,寧肖明顯酒過三巡,有些晃晃悠悠的,加上又住得遠,就先叫了代駕。


    林奕攙著寧叔,一路把他送到路邊。


    他望著一身酒氣的寧叔,心裏稍有些複雜。寧叔今晚尤其感慨話多,和周叔兩人是一杯接一杯。又信誓旦旦地給周叔打著包票,說要從寧氏傳媒給周長鵬介紹幾個優秀女娃。周長鵬聽了這個可來勁了,直接坐到肖叔旁邊就是一頓獻殷勤,那模樣像是比親爹還親,杯裏的酒是一下沒停。


    一個退休前高級探員,一個新晉探員,兩個大酒壇圍著他喝,不醉才怪呢。


    “小林啊,今天肖叔叔很開心,應該說好久沒這麽開心了,但我這心裏又有些難過。”


    寧肖拍了拍林奕的肩膀,身形都有些站不穩了,說話也有一搭沒一搭的。


    “小林啊……你知道,我一直是把你當我肖家女婿看的,不想我那女兒不懂事,盡耍些小孩脾氣,你們倆錯過,你寧叔叔心裏也不是滋味。”


    “不過,有時候想想也不是壞事,給她一個教訓,以後做事識人,就多分記性。”


    “要是換成別家女孩,你要結婚,寧叔叔作為你的長輩,肯定要勸你三思下,畢竟接觸時間太短了。但是婉玉這孩子,我也算知道情況,是個苦命的姑娘,心思也單純,你們結婚我肯定是祝福,我女兒那邊,要是有些情緒,我會好好勸勸,你就按你自己心意來,不要顧忌許多。”


    “寧叔叔很為你驕傲,老林走的時候,我還一度擔心你走不出來,沒想到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現在這本事,怕是老林當年也不及你。”


    “你寧叔叔是真的老了……不得不服老啊……”


    寧肖情緒越說越低落,林奕望著寧肖鬢發染霜,感慨萬千的模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數月之前,寧叔還執著地要他改口叫“嶽父”而不是“寧叔”,未曾想不過不到兩月,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一想到自己心中的那個決定,林奕就更加難受了些。


    送完寧叔,回來的時候,林奕遠遠地就見綾婉玉在推辭著什麽東西,很是為難的模樣,見林奕回來了,宛如看到了救星。


    “小奕,你快勸勸周叔叔,這我怎麽能收。”綾婉玉手裏握著一個看起來非常厚實的紅包,還在和程敏謙讓著,讓他也有些不明所以。


    “周叔,這是……”


    “哎,婉玉這孩子也真是,怎麽也都不願意收。”周齊身上酒氣很重,但明顯要比寧叔清醒的多,語重心長地說道:“小林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孩子,老林意外走的早,他就像我們自家孩子一樣,你們馬上要結婚了,姑娘又是第一次來,我就代老林意思意思,算是一點心意,就快收了吧。”


    “是啊,收下吧,就是我和老周的一點心意。”程敏把紅包再一次往綾婉玉兜裏塞了塞,就徑直往屋裏走,生怕綾婉玉又給她塞回去。


    林奕望著周叔,心裏很是意外,相比寧叔,他其實和周叔不算太親近,但是他的父親林敬,倒是和周齊關係特別好,夏天兩人經常光著膀子就在院子裏下棋喝酒,寧叔因為有公司需要照顧,還是忙的時間比較多,和父親一起的場景林奕見的要少得多。


    父親林敬出意外的時候,周齊叔叔是破天荒地打破了“不拚命三郎”的信條,主動請纓調查了父親的交通事故,還特地讓他臨時住在周家好多天。林奕記得周叔那段時間幾乎是不著家的幫父親奔走,一連通宵了好幾天,直到案件塵埃落定,正式確定為交通事故。


    林奕已經很是努力地幫著綾婉玉推辭了一番,但還是熬不過周叔的執著。


    “收著吧。”


    林奕也沒了辦法,和綾婉玉一起連連道謝了幾聲,才離開周家,往家中走去。


    到了家,沒了旁人,綾婉玉興奮勁就上來了,挽著林奕的胳膊,睜著個大眼睛瞧著林奕,認真地問道:“小奕,今天你說的話是真的嘛。”


    林奕覺得綾婉玉頂著張禦姐臉,傻乎乎的樣子有些好笑。


    “真的,我騙你幹嘛。”


    林奕隻覺得她的眼眸中肉眼可見的春潮湧動,笑著繼續說道。


    “而且,我想好了,我打算和你一起去首都,你可以著手申請返回首都律政總署工作啦。”


    綾婉玉眼睛瞪得更大了些,有些不敢置信。


    “小奕,你是說……”


    林奕把綾婉玉往懷裏揉了揉,衝她點了點頭。


    “我打算把洛桑的老宅賣掉,和你一起搬去首都。”


    “可是……”綾婉玉又是驚喜,又是有些忐忑。


    “哪有什麽可是的,隻不過房子而已,我也不能一直困在這個屋子裏,困在洛桑,止步不前吧。”林奕其實心裏一直在謀劃,隻不過一直沒能下定決心。當年畢業後,父親的事務所沒人接手,他不忍心父親的心血就這麽消失,放棄了畢業時很多其他的機會,子承父業,繼續經營起了父親的事務所。


    他隻是單純的守著,守著父親的舊業,守著青梅竹馬的愛情,卻發現周圍的人都在快速的變化著,進步著,好像隻有他一直止步不前,困在舊時的往事與記憶裏,慢慢沉淪。在警署見到何凝萱的那一刻,更加確定了他心中想法。


    他必須做出改變了,他要重新邁出那一步……


    他還年輕,還有時間……


    “你為了我,離開首都,來到我的身邊,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告訴我世上還有人全心全意地愛著我,難道我就不能為你犧牲一下,去到你曾經生活的城市,與你一起打拚磨煉嘛。”


    “還是你會覺得我林奕偵探事務所,在首都就開不下去呢。”林奕調笑地刮著綾婉玉的鼻子,綾婉玉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深深地埋在他懷裏。


    他能感受到,他的衣衫濕了……


    他能聽見,她的絮語。


    “小奕,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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