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父親出了什麽事嗎?”


    葉南絮深吸一口氣,依舊倔強地攔在林奕麵前,勢要林奕告知她實情。如今的她,怎麽都不願意再做那個單純被他保護著,心驚膽戰等他歸家的女人。


    她好怕,好怕……


    好怕突然有一天,他就不再回來。


    好怕突然有一天,就會有噩耗傳來。


    好怕某一天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


    她都已經那麽習慣,習慣他陪在自己身邊,習慣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甚至習慣他吐槽自己,哪怕批評自己幾句。


    但是,他不能不在,她欠了他太多,多到這份情,她覺得一輩子都還不完。


    如果他身邊不是有綾姐姐在,哪怕把自己賠給他作為補償,她都是無比願意的……


    林奕定定望向她執著的眼神,內心情緒複雜。他沒有想到,葉南絮會如此敏銳地察覺真相,明明很早之前,她是最好糊弄的那一個,甚至隻要查案的時候能帶上她,她就已經很滿足了,乖乖跟在後麵,什麽都不多說。


    或許他誇讚的沒錯,她也許真有些當偵探的天賦,至少女人的第六感非常敏銳……


    林奕沉默著,並不回答,葉南絮心裏也已然明白,自己的猜想沒有錯。


    父親應該是出事了……


    她日夜祈禱的幻想,終究是沒有實現。明明隻要再等一周,再等一周……綾姐姐就能趕回洛桑,他們也就不必再如此躲躲藏藏。


    果然,她還是把一切都想的太天真了。遮蔽洛桑這麽多年的黑暗,哪會如此容易就被扳倒。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本就勢力龐大的他們……


    “沒什麽事,都在掌控之中。”


    林奕終是開了口,怕自己一直不回答,反而會讓她胡思亂說。簡單丟下這麽一句,他便繞開葉南絮的位置,徑直往農房走去。


    並不寬敞的農家小道上,肩膀交錯的那一瞬,林奕的胳膊就被她緊緊握住。


    “有多危險?”


    她的聲線顫抖著,眼眸中所有的情緒,都藏在細長睫毛的陰影裏。


    “不危險,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


    林奕沒有回頭,盡可能的用了肯定的語氣,既是給自己信心,也是給她信心。


    他早已細細盤算過自己的方案,如果一切正常進行,一定可以保下葉雄,除非這群人想魚死網破。另一方麵,他也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把這群藏在黑暗中的毒瘤,揭露在大眾的灼灼的目光下,給律政總署一個最為充分的介入理由。


    至於真正的危險,還是在自己最後的撤退路上,畢竟他完全沒有辦法估測,對方到底會來多少人。


    他甚至也默默祈禱過,希望對方多些自傲,少派些人來,這樣自己的生存幾率會大很多。


    謀士以身入局,舉棋勝天半子。


    他本就無權無勢,隻不過是職業特殊一點的平民百姓。


    不拿命來搏,還能賭上什麽……他能有婉玉、寧叔、何探長一眾人的幫助,已經是極其奢侈的因果了,他也想過,如果自己站在當年父親的條件上,或許早就一個不謹慎,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而今如此,多思無益,隻有盡人事,知天命了……他想繼續往回頭走,但是她的手依舊緊緊握著。


    “回去吧,外麵涼。”林奕想讓她鬆開,回眸卻隻見她的兩行晶瑩的淚痕,在迷蒙的月色下,顯得更為淒離。


    她死死咬著下唇,每個字節都像是用盡了她的力氣。


    “林奕,你當我是小孩子嗎?怎麽會不危險……為什麽要一直騙我呢,讓我幫你分擔一點,哪怕就一點,我心裏都會好過一些。”


    “不需要……”


    林奕話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隻是看著她緩緩朝自己走近。


    “為什麽要這樣呢……欠你的,我早就不知道,該如何去還?”


    隻是幾個瞬息,她就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額頭不過幾拳距離,他想躲閃一步,卻被她緊緊抱在腰間。


    “不要去了,好不好……我們就在這個小屋裏,安靜地等著綾姐姐回來……好不好?”


    她聲線早已潰不成軍,滿是卑微的懇求。


    林奕簡直不敢置信,自己所聽的話。他深深皺著眉頭,推開了她,語氣中滿是不理解。


    “葉南絮,你是不是瘋了?!那是你父親,難道你要放棄他生的希望?!那我們這段時間,所有的努力又算什麽?”


    “如果我不露麵,他一定會被第一個滅口,這群人的瘋狂,你也都見識過了……”


    林奕還在想再訓斥什麽, 但是水滴滴落的細碎聲響,在寂寥的暗夜裏,顯得尤為清晰入耳。


    他順著聲音的方位,低頭望去,隻見她的緊緊握著的雙拳,指尖早已經嵌入血肉之中,暗紅的鮮血順著指縫緩緩墜落,滴在青石板的小路上,綻開一朵朵血花。


    “你……”林奕無語凝咽,微微偏過頭去,不再看她,隻聽見她最後滿是破碎感的啜泣。


    “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是父親唯一的女兒,他還在苦苦等著我們去救他……”


    “可是,林奕,你知道嗎?你和父親一樣,都是我深愛的人。”


    “你讓我如何,在我生命中最珍視兩人中,做出取舍……”


    林奕緩緩閉上眼,沉默地矗立在那裏,四肢僵硬的似乎沒了知覺,隻感受到她的溫潤又擁了上來。


    直到他的衣衫,被淚水浸濕,直到他的臉龐,因為她的輕撫,染上血痕。


    “我想過,如果沒有綾姐姐在,也許我把自己賠給你,或許我就不會有那麽重的負罪感,也許我就能理所應當的享受你的好……”


    “可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


    “我究竟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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