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生想到了他們會利用阿祁來引蛇出洞,故而他也隻是在附近偵察了一下,沒想到還是落入了67號的陷阱之中,他們的布控區域超出了他預測的範圍,好像就是為了等他一樣。


    阿生太了解阿祁了,阿祁是不可能出賣他的,那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阿祁被人出賣了,67號的人確認了阿祁的身份,吃準了會有人來偵察或者營救,所以大範圍布控,守株待兔。


    幸好,幸好他已經把電報發出去了。


    要抓住一個經驗豐富的情報人員,也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67號的人死了好幾個,才把阿生堵在一條巷子裏,也還是沒能傷到他分毫。


    他躲在兩棟房子的轉角處,卸下彈夾看了一眼,還剩下五發子彈,包裏還有兩個裝滿的彈夾可以用,但是對方人太多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他也被抓了,那按照他的社會關係,他們肯定會查到攬月齋那裏。


    他想起自己出來前,特意支走了賬目上能拿走的所有的錢,也不知道東家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雖然還是有可能會連累到東家,但是眼下已經沒得選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他之前想好的退路根本沒時間去安排布置,如今這世道,萬事都無法兩全了。


    這場追捕持續了近三個小時,67號的人死傷大半,才在阿生準備飲彈自盡的時候打中了他拿槍的右手。


    慕容晴與蘇無樂因為提前探查過,並沒有貿然過去,而是選了個離得比較近的茶樓,準備再仔細查探一下,慕容晴給她和蘇無樂一人倒了杯茶,問道:“無樂,你方才說攬月齋有異動,是怎麽回事,難道因為阿生被抓的緣故,查到我那裏了?”


    蘇無樂接過茶杯,說道:“沒錯,我方才查探的時候,攬月齋周圍已經有他們的人了,家裏與那離得極近,不可能有錯,隻是他們應該顧及著咱們店是在九江路中心,不敢貿然在鬧市區闖門,畢竟麵上到底還有個巡捕房,即便是做做樣子,暫時也不會怎麽樣,估摸著是等你過去,然後跟蹤到偏僻處再動手。”


    慕容晴點點頭:“嗯,他們的一慣作風了,但是總不能就此不去店裏了,我失蹤不是等於不打自招了麽。”


    蘇無樂想了想:“不急,先探查一下具體情況,再商量如何應對吧。”


    說罷,他放下茶杯,依舊像之前那樣開始用神識探查,這會離得近,隻片刻功夫,便了解了個七七八八。


    他理了理長衫,道:“他們那邊好像是出了個叛徒,阿祁才會被抓,至於阿生,應該是想要探查情況伺機營救才會被抓的,目前他們二人都被關在67號地下審訊室裏。”


    想起方才探知的情況,他歎了口氣:“阿生目前還好,受了點傷,但阿祁的命氣極微弱,恐怕情況不太樂觀。”


    慕容晴聽得眉頭直皺:“阿生不該在這種時候貿然過去,67號那幫是什麽人他比我們清楚,怎麽會這麽衝動。”


    蘇無樂搖了搖頭:“你想想他與阿祁的關係,在他眼裏,隻要有一絲可能性,他都會去的,就好比你,他們也不是你的親人,你不也來了麽。”


    慕容晴卻沒有接他這句話,而是問道:“無樂,我們得想個穩妥一點的辦法,如果咱倆再被扣下,那才是真的麻煩了。”


    蘇無樂看出來她是真的著急擔心阿生他們,竟然忘了他是什麽人:“阿晴,你糊塗了,我可不會被扣下,我隻是不能直接插手而已,隻能從旁協助你。”


    慕容晴其實說完自己也反應過來了,凡人是不能奈何得了蘇無樂的,尋常的凡人雖說也奈何不了她,但眼下阿祁和阿生在他們手裏,她自己要脫身很容易,但如果他們以阿生二人的性命相要挾,就不好說了。


    這樣一來倒讓事情更為複雜了起來,難保他們不會為了抓阿生的上線,做出什麽喪心病狂的事來,而且極有可能,他們現在認為她就是那個上線。


    慕容晴眼下一心都是如何把那二人救出來,完全忘記了昨日沈聽瀾說過今天忙完了就過來找她的話。


    是以沈聽瀾在慕容晴家門口敲了半天的門,見似乎沒人在家,便以為慕容晴去了店裏,又轉身往攬月齋去。


    在附近布控的特務發現有人進了店裏,還似乎與店員很是熟悉,趕忙走到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邊上,輕輕敲了敲車窗,待簾子拉開,他才彎腰匯報:“丁副主任,方才有個穿米色西裝的男人進去了,看樣子似乎認識裏麵的人。”


    車裏被稱作丁副主任的男人聞言坐直了身子,往街對麵的攬月齋看去,他正準備讓人跟進去看看情況,隨即又似乎想起了什麽,有些疑惑的再仔細看了看店裏的那個男子。


    “不對啊,這個人有些眼熟,似乎是……”


    他一時間有些記不起來那人是誰,看穿著打扮推測應該不簡單,隨即他又在城南那些有名的人裏麵一一思索著,忽地,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抬起頭,再次朝那人看去,正巧那人回頭往外走,這回看清了正臉。


    “竟然是沈家大公子,怎麽會是他。”


    要說沈家,那在城南幾乎沒人不知道,是以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沈大公子是誰。


    於是方才跑來匯報的那位問道:“主任,這沈公子隻是尋常來買東西,還是說他……”


    剩下的話他不敢說出來,但他們心裏都清楚,如果說沈公子隻是來買東西還好說,要是真和共家扯上關係,就麻煩了,城南商會雖說是各大勢力齊聚,但實際上就是沈家的天下,商會裏能說的上話的,都和沈家一條心,畢竟聰明人都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


    丁顯仁有些惱火的看了手底下的人一眼,沒好氣道:“你會去香鋪買東西嗎,你見過哪個男的去香鋪買東西啊,即便要買,以他們沈家的身份,會去香鋪買嗎?用得著親自去嗎?沒看見他一副很熟絡的樣子啊?”


    沒受過係統訓練的人就是不頂用,丁顯仁心裏不滿的抱怨著,但隨即又焦慮起來,他是真不想去招惹沈家啊,沈家的家主,那是跺跺腳城南要抖三抖的人,憑他可惹不起。


    可偏偏手底下的人就像他想的那樣,一點眼力見沒有:“副主任,那咱們要跟著他嗎?用不用把他帶回去啊?”


    丁顯仁隻覺得氣血直往頭上衝,要不是在街上,他真想一槍崩了眼前的蠢貨:“你是嫌我活的太舒服了,還是你自己活膩味了?你知道他是誰麽,帶回去?你信不信你前腳把人帶回去,後腳你們行動隊腦袋就都得搬家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底下人被他罵了有些懵,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人不能抓,但是任務沒完成好,回去也不好交代,是以他隻好硬著頭皮再問道:“那咱們……繼續盯著?這攬月齋的東家也不知道會不會來,或許聽到風聲已經跑了……也說不定啊。”


    丁顯仁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用你說?她要是跑了,就坐實了她有問題,咱們再搜捕,或者讓巡捕通緝,就有理由了,她要是沒跑,那不就正好能抓了嗎!”


    一群廢物!丁顯仁這會兒隻覺得腦瓜子疼,他吩咐了幾句,讓他們繼續盯著,就黑著臉開車走了。


    剛才那個被訓了一頓的特務,有些拿不準的問旁邊一個黑衣男子:“隊長,那這個沈公子,咱們到底跟是不跟啊?”


    陳萬森剛挨完丁顯仁的罵,這會子心裏火氣正大,聽他這麽問,也沒好氣的扔下一句:“沒聽見主任的話嗎?!隻要盯著對麵就行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附近一家茶室,他一走,旁邊的幾個就湊到了一起:“嗬,又讓我們幹苦力,自己逍遙去了。”


    他們這頭抱怨連天的,沈聽瀾那頭卻很是著急,他問了店員,說是掌櫃的一直沒回來,跟東家打電話說了之後,她答應了要過來,卻好半天了都沒來。


    會去哪呢,他一邊想著慕容晴有可能會去的地方,一邊往曼恩走,想看看她在不在,雖然他心裏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他實在想不到別的地方,他們平日裏約會,要麽曼恩,要麽去餐廳吃飯,要麽看電影,再就是去江邊散步之類的,慕容晴也不可能在店裏掌櫃失蹤的情況下,還去這些消遣的地方啊。


    眼下也不能貿然動用人脈,萬一慕容晴隻是突然有事出去了一下,一旦大張旗鼓的去找,搞不好反而要添亂子。


    慕容晴昨夜才暈倒過,一想到這個,他就冷靜不了,毫無頭緒之下,他想著要不還是先回攬月齋等等,萬一慕容晴一會就回去了呢。


    打定主意,他轉身往回走,卻見街對麵有幾個便衣鬼鬼祟祟的往攬月齋那邊張望著,沈聽瀾心下一驚,剛才太著急了,進出的時候竟然沒注意到這些人,他直覺反應阿生和慕容晴的失蹤與之有關。


    便衣,那就無非是兩種,那兩種無論哪一種,都讓事情複雜了起來。


    他停住往攬月齋去的腳步,轉身穿過五橋巷,開車回了沈家,既然牽扯到那些人,那就不得不動用一點關係了。


    世間事往往都是陰差陽錯,沈聽瀾前腳剛從九江路離開,慕容晴與蘇無樂後腳就趁著剛黑的天色從五橋巷回了家。


    慕容晴進門後匆匆放下包,來到窗前,小心的掀起窗簾一角,向外看去,許久,才轉過身來:“還好,這裏沒人盯著。”


    蘇無樂點點頭:“他們此時應該還不知道你就住這裏,隻是盯著攬月齋呢,也幸虧你店裏除了阿生都不知道你住這,這裏的巷子錯綜複雜七拐八繞的,倒是方便。”


    “也隻是暫時安全罷了。”慕容晴接道:“時間問題,他們早晚會查到這裏,這群人裏也不全是廢物。”


    蘇無樂了然:“你是說那個姓李的,確實,要不是他,城南和城北不會是如今的局勢。”


    他換下長衫,接著道:“咱們快些準備吧,等淩晨再動手,試試看能不能把人救出來,即便不行,那個時間他們支援不會那麽及時,我們也能全身而退。”


    以慕容晴的能力,他從旁協助,幾十人人應該不是問題,但是如果再多,就不好說了。


    想到此處,他又道:“阿晴,你不能再背更多的因果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下死手,即便那些人該死,你也要先考慮你自己。”


    他的修為損失一些沒什麽,但慕容晴眼下隻是個凡人,她與他不一樣,在這樣下去隻會活得越來越艱難。


    慕容晴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隻是一路走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早就回不了頭了,也不想回頭,就算再選擇一次,那些該殺的人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動手。


    但是她不想讓蘇無樂過於擔憂,隻得點頭道:“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的,此番是為救人,其餘的以後再說。”


    蘇無樂聽到這個以後再說,無奈的搖了搖頭:“ 先看看要準備哪些東西吧。”


    說罷,他走進慕容晴的房間,在梳妝台與衣櫃中間的空地前站定,雙手結印,而後右手持劍訣憑空一指,道聲:“現。”


    隻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一個黑色的櫃子慢慢顯現,那櫃子通體無飾無紋,共有十層,雖然是抽屜的樣式,卻不見把手。


    慕容晴思索著晚上帶哪些合適,考慮到阿祁的情況,她想了想,上前伸出右手,往最上層的抽屜上一按,那抽屜上浮現出一層銀光,隨即消散,抽屜隨著她收回手的動作打開,裏麵放著幾排白色的小瓷瓶,她從中挑了一瓶放到一旁的梳妝台上,手再次輕輕往前憑空一推,那抽屜就關上了。


    蘇無樂見她第一件拿的是這個,笑道:“你還是習慣先考慮別人,你什麽時候能先考慮考慮你自己,我就燒高香了。”


    慕容晴頭都也沒回:“你需要親自燒香嗎?燒給你自己啊?”


    得,蘇無樂摸了摸鼻子:“我指望你給我燒呢,所以你爭氣一點,多活幾十年給我多燒一點。”


    慕容晴繼續打開第二個抽屜,邊挑著東西邊回道:“下輩子一定。”


    說罷她也不管蘇無樂,自顧自地看著眼前的一排排銀針,取出針體最大的那一排,拿在手裏比劃了一下,依舊放在梳妝台上。


    蘇無樂以為她要打開第三層,卻見她沒有停留,直接打開了最後一層,他蹲下身來,裏頭靜靜地躺著一對短刃,其實這稱呼不太貼切,因為並沒有開刃,且手柄之下刀身四方,更像是鐧的形狀,這對短刃一黑一銀,在抽屜裏散發著幽幽的靈氣光芒。


    慕容晴沒有絲毫猶豫,俯身將其取出,輕輕撫摸著這一對短刃,眼中閃過一些莫名的情緒,蘇無樂之前就與她說過這一對法器,它們屬於她的前世,同時也是將它們煉化成型的初代持有者,黎月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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