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滿門紅綾掛,來者賓客上百。將近出門時辰,沈家女使將府內的燈燭一一點亮;來者賓客也早座入席,這會有茶水點心解口,在主廳享樂。


    迎親的隊伍已在門外恭候,可見隊頭不見隊尾。大門外也是圍滿了人。沈家幾個郎君同女使小廝在外邊向路人撒喜糖;若有人上錢恭賀說吉祥話的,還不忘給塞了個小紅包。


    府內祠堂內,沈伯懷已換好婚服,這會同長輩在祠堂內祭拜祖先。


    燒香祭拜完,沈侯對沈伯懷說道:“往迎爾相,承我宗事,勖帥以敬,先姒之嗣,若則有常。”


    沈伯懷叩頭一拜,回道:“伯懷,惟恐不堪,不敢忘命。”


    隨後,門外爆竹聲響起,沈家的迎親隊即刻出發,前往溫府迎親。沈伯懷在首,後有沈家郎君幾個陪同。


    街上此時熱鬧如節,迎親的隊伍將行過的地方早已裝飾得喜慶,兩旁掛滿各式各樣的紅燈籠,還有穿著喜慶的女使小廝,手裏各提亮著金黃色的紅燈籠站於兩旁照路。


    見迎親隊現,溫家大門處燃起陣陣爆竹。沈伯懷同沈家的幾個郎君下了馬;這會溫家的郎君同薑敘他們將府門緊緊堵住。


    沈伯懷笑愣一會,會意身後幾個弟弟,而後欲衝進府,然而還是被溫家的郎君給攔住下。兩府的女使小廝也紛紛合力,可沈家任舊被堵在門外。


    “誒!溫大姑爺若想進此門,可得作詩一首!若大夥都說好,我們再放你進去。”朱洪生笑道。


    “聽聞溫姐姐還未插釵裝扮呢,沈大郎君這會不作詩幾首,怕是新娘子也不願跟你走啊!”薑敘說道。


    這會所有人期待的看著沈伯懷。


    隻見他笑道:“青銅台前仙姿凡,麵無渾妝難掩芳。燭下脂粉百調香,留得素眉待夫妝。”


    話落,在場的所有人紛紛長籲了一聲。


    這會四哥兒溫世熙笑道:“不可不可,就作此一首催妝,不夠不夠。”


    隻見沈伯懷又道:“青絲鬢邊莫巧裝,待夫親來為爾挽。執手乘鸞香帳轎,比雁一雙夫妻還。”


    大夥聽得紛紛叫好;此時已有女使進去傳詩,聽得大姑娘嬌笑,這會將頭麵全妝好。


    趁著溫家幾位郎君品意催妝詩,沈家幾個弟弟突衝上前去,為沈伯懷爭得進處;見沈伯懷進了府,一下門處的所有人歡叫聲連連;


    這會府內出來好幾個女使,各手捧喜糖銅錢,給門外乞丐、農民、行人撒喜。搶得喜,大家紛紛高聲答謝祝賀。


    沈伯懷見得大姑娘,一時被其美貌驚得傻愣,而後被後麵的媒媽子輕輕一推,這才回神。


    大姑娘與沈伯懷同進裏廳拜別敬茶,隻見溫家尊長落淚如花;這會倩娘婆唱道:“大轎來到大府庭,拜謝爹娘養育情,爹娘堂上靠兄嫂,女兒四月正回程。”


    沈伯懷與大姑娘同行完敬茶禮;溫家尊長各囑咐一二後,沈伯懷同大姑娘一齊走出廳;大姑娘雙手執遮扇,沈伯懷在旁小心攙扶;溫家尊長隨後迎送,楊月與姑娘們都哭花了臉。


    待至大門處,大姑娘上了轎。由溫衡一手捧紅花水,一手持石榴花,朝轎子頂上點灑。這時倩娘婆唱道:“花水潑上轎,姑娘夫人樣。”


    禮樂起,黃昏至。沈伯懷騎上馬,圍著花轎繞了三圈後便出發。


    溫家所有人皆送至此,又招呼賓客入席;姑娘們紛紛落了淚,依依不舍的望著行遠去的婚隊。


    薑敘沒有隨幾個郎君一同入席,而是左右找尋著五姑娘。知曉她此刻定是傷心難過。可尋了整個前院,就是不見五姑娘的身影。


    最後薑敘獨自往後院跑去,最終在一處隱蔽的角落瞧見蹲在地上痛哭的五姑娘;薑敘瞧望四周,好在這會沒什麽人經過,可他始終不敢上前去,隻得在一處心疼的看著,還時不時也替五姑娘把風。


    一條隻見頭不見尾的迎親隊再次行入京街。瞧著隊尾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路人紛紛交頭接耳,都說這禮不比京城第一縣主出嫁時少。


    轎內,大姑娘一手拿著遮扇,一手捧著版貼盒;一顆珍珠般大小的淚珠從臉頰滑落,滴在版貼盒上。


    橋門外正對著新郎官沈伯懷;這時他回頭瞧了一眼,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溫雲錦透過遮扇也瞧了一眼,手緊捧著版貼盒,回了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紛紛擠著要往裏去。因為迎親隊外旁的幾個女使正一路撒著喜糖和銅錢。


    京街中左邊一個拐角處,一個姑娘正遠離著圍觀人們獨自在一處看迎親隊經過。


    隻見她一身素白裏衣,外披粉橙外衫,頭發一半由一隻素木簪盤起,麵色慘白眼中帶淚。她手裏還提著一個亮著淡淡金黃色的燈籠,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字:“曹”。


    曹汐目光跟隨著馬上的新郎官看去,又見八人抬的花轎經過,轎簾漂浮起,裏頭綠衣新娘的側顏露出,宛如天仙。


    她杵在原地,滿臉的羨慕,又一步拖著一步,跟著迎親隊在另一條路走著,背影是何等的孤獨淒涼。


    曹汐昏迷數日,卻早在兩日前醒來,那會院裏無人敢叨擾,卻是被一聲聲蟬喚醒。過後假裝昏迷不過是為掩人耳目,就為下邊的人放鬆警惕,今日她才能偷溜出來。也怪不得曹家的女使小廝這會敢偷偷跟著圍在人群中觀看。


    曹汐一手提著燈籠,微微顫抖。眼睛已被淚水浸迷,瞧不清前路;行了許久她才停下,目送著迎親隊往另一頭走去,曹汐越發難受。


    不能再目送沈伯懷,曹汐哭得不能自我,猛得喘息;見著前邊的人歡聲高歌,禮樂由重至輕,曹汐卻突然笑了。道:“若新娘是我,這些,可都是為我祝賀的,是嗎?”


    曹汐身材纖瘦,微歪著身站在路邊,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很是柔弱;僅是一陣微風拂過,卻可叫曹汐咳得半死。


    她抓著胸口猛猛喘息了半響才緩過來,眼睛緊緊盯著漸行漸遠的迎親隊,疼痛使她無法言語。


    拿在手中的燈籠這時突然滑落,掉在地麵上突燃起大火;曹汐低著頭看著燈籠被大火燒得幹淨而後化煙,臉上竟浮出一絲苦笑。


    這時,一個嘴角長著顆大黑痣的婦女這時捧著一手的喜糖,滿眼笑眯眯走來;她先是被曹汐一嚇,又見地上一團灰煙及燃到一半的燈籠罩,再瞧曹汐淚水滿麵,那婦女故笑道:“誒呦小姑娘,不過就一燈籠,燒了便燒了,有甚好哭?諾,這是我搶的喜糖,也給你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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