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未時日側,金燦日光,照壁輝煌。溫家姑娘們於後院方亭閑坐賞花。


    亭內一旁寂靜,唯有揉紙聲聲。六姑娘一條繡花手帕遮於眼,躺於亭內臥椅上昏昏欲睡;三姑娘握筆試畫,滿地卷紙;有一女使跪坐於旁為其鋪紙;七姑娘雙手撐臉望遠發呆。


    甚是無趣,七姑娘朝三姑娘這邊看了一眼,道:“三姐姐這都糟蹋多少紙了,還畫不出個所以然來。”


    “既有畫,可不管畫好畫壞便算不得糟蹋。”三姑娘隨手揉掉一張紙扔了出去,又道:“有紙不畫,那才是糟蹋。”


    三姑娘接著埋頭畫畫,七姑娘又是無趣,瞧了左處六姑娘一眼後,無趣的起身來道:“三姐姐畫著吧,我去尋八弟弟玩去。”


    三姑娘這會說道:“八弟弟不在家中七妹妹不知?”抬頭看著七姑娘,又道:“過幾日便是殿試,二哥哥他們在讀書,父親怕八弟弟會鬧騰,昨日便給送鄉下玩幾日去了。”


    七姑娘嘟著嘴,又坐了回去道:“父親偏心,怎不帶我一同下鄉去玩。”


    “你可去不得。”三姑娘道。


    “為何?”七姑娘問。


    “你可知八弟弟去了鄉下何處!姑母家!”三姑娘道。


    “姑母家?”七姑娘來了興致,坐到三姑娘身旁去問:“自我記事以來,隻是聽說有那麽兩個姑母,可還未曾見過,當真有?”


    三姑娘點了點頭,道:“那小姑母我小時還見過一麵,不過如今是忘的一幹二淨了,便是走到我跟前來,我也認不得了。三姑母...當真是未曾見過,也少聽父親母親說起。”


    “這都多少年未走動了,父親怎就這般把八弟弟送去。”七姑娘想了想,又道:“莫不是,小姑母就住在京城?”


    三姑娘畫著畫,點了點頭道:“我也是聽母親那麽一說。小姑母與三姑母原是嫁到開封府去,因路遠家貧,故而多年未走動,如今小姑父從商賺了點錢,便搬到京城這頭來了,隻是以小姑父的家當,還無法在城中落腳罷,故而現住京城尾了。”


    “父親又怎知小姑母搬來臨安?”七姑娘問。


    “說來巧,小姑母的大哥兒今年也科考,名次可就排二哥哥後兩名。父親向來惜才,這一打聽,不就打聽到自家人來了。”三姑娘說。


    “多久的事了,怎也不見請家中來聚,祖母定是想念的。”七姑娘道。


    三姑娘湊近了些,道:“我聽母親說的,祖母當年是死活不同意兩位姑母遠嫁開封的,可兩位姑母執意要嫁,聽聞三姑母還是偷偷跑了婚的,祖母當年可險沒氣了去...這也是家中不提三姑母的原因,怕刺激了祖母。”


    “小姑母也是,雖不像三姑母一般跟姑丈偷跑了,可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因三姑母一事,祖母也心累了,故而才鬆了口,同意了小姑母的求鬧。如今雖是知曉小姑母就在臨安,可父親母親還不敢貿然告知祖母,就怕祖母一時情緒大起,傷了身。”話落,三姑娘坐了回去,又抬手指著七姑娘道:“可莫到處傳去,萬一被祖母聽了去,可不了得!”


    “再說,父親把八弟弟送去,其一是因小姑母的三哥兒同八弟弟一般大,小姑母一家來臨安不久,三哥兒也無什麽玩伴,故而讓八弟弟過去陪他,原就是表親,是該多走動的,再者,八弟弟小,不會四處生疑,騙一騙也就過去了,便說是哥哥的同窗弟弟,也就無什麽事了。”三姑娘說。


    “那要瞞祖母到何時?怎說,哪有父母不疼自家女兒的,這麽些年過去了,當年便是再氣也早消了不是。”七姑娘道。


    三姑娘放下筆,道:“父母疼愛子女,可子女又何嚐不疼愛父母?便是知曉祖母已消了氣,可多年未見的極喜,又該如何保證祖母能承受?父親母親總得重重思慮這相見後的後果。”


    七姑娘一手撐著臉道:“沒想到二位姑母竟是如此脾性...”


    三姑娘提筆落紙,看了一眼七姑娘道:“七妹妹不也一般倔?”


    這會,李媽媽領著兩個女使來了方亭;三姑娘放筆起身相迎道:“李媽媽怎來了,這些是什麽?”三姑娘看了一眼身後的女使,隻見她們手中端著兩個不怎麽大的木盒子。


    七姑娘湊了過來;李媽媽笑了笑,道:“賀家姑娘不日便嫁來咱溫府,這是賀姑娘提早給姑娘郎君們準備的小禮。”說著,李媽媽打開了那兩個木盒子又道:“說是小禮,可份量不輕。”


    “玉簪?”三姑娘道。


    “好生精美!”七姑娘隨手拿起一支看,扭頭見六姑娘竟也醒了。


    “可見這賀姑娘非斤斤計較之人,日後定也是疼愛弟弟妹妹的好嫂嫂。”李媽媽道。


    七姑娘這會道:“萬事可不能早下定論,都說日久方能見人心,賀家姐姐此意好,可也不代表她日後便不斤斤計較。”


    “七妹妹慎言!”三姑娘急急拉住七姑娘的手,又道:“這些話可切莫在外頭說,在家中也不可。如今好在這裏都是自己人,若叫外頭人聽去,怎得了!”


    六姑娘迷迷糊糊湊了過來,整個頭往七姑娘肩上靠,道:“五姐姐不在,七妹妹又要胡言亂語了。”


    “六姐姐不也如此多嘴!”話落,七姑娘直接走開,六姑娘腦袋撲了空,一下也清醒過來。


    六姑娘撇了一眼木盒子,看了看李媽媽,突笑開了嘴。這會雙手就放於兩個木盒上,道:“李媽媽,好生精美的簪子!”


    李媽媽笑道:“是。這是賀姑娘送給姑娘郎君們的小禮。”


    “這哪是小禮!如此精美的玉簪,不說貴重,單這精美絕倫的雕刻,便不知得耗時多久。賀家姐姐定早有所備,當真有心!”六姑娘道。


    “這人還未嫁來便如此疼愛我們,將來必定不像張家一般姑嫂不合了。”六姑娘拿起一隻如意紅綾簪子於眼前細看,感歎道:“這支,定是為我而定的...坐於如意之上的兔子,連眼睛都刻出來了!”


    三姑娘拿起一支發簪看了看,遞給七姑娘道:“七妹妹,這支替你五姐姐留好。”


    七姑娘單手接過,一時沒了笑,道:“也不知五姐姐如何了,要不是郡主再三阻攔,五姐姐早回家中來!又何需低聲下氣留王府看人臉色。”


    “郡主既已開口應允,又有縣主做擔保,想來那些人也不敢造次。再說了,五妹妹是老王妃親自領進去的,便是在裏頭受了委屈,也不能說走就走,這不打老王妃的臉嗎?”三姑娘道。


    七姑娘委屈的低下了頭;六姑娘這會過來安慰道:“莫擔心了,若再有二次,便是打了老王妃的臉,我也要將五姐姐救出來!”


    七姑娘看著六姑娘笑著點了點頭。這會三姑娘道:“救,怎救?恐怕妹妹們連王府大門都難進。”三姑娘繞到兩個姑娘麵前輕道:“可非三姐姐滅你們威風,郡主能當著眾人麵將那幾個女使給殺了,可見郡主其手段。郡主能不顧其背後主人是誰便一刀了斷這些人,可見郡主在王府的地位身份。郡主以死為戒保你們五姐姐,這日後還有誰敢欺負於她?除非哪個人找死。”


    “說明些,如今王府反而成了蓮兒的護身罩,若離府,恐危...”三姑娘道。


    “若五姐姐回家中來,父親定也能護好五姐姐!”七姑娘道。


    聽此,六姑娘道:“可那些人是王府的人,父親自然不能像郡主一般想殺便殺...”


    李媽媽這會插嘴道:“那是姑娘們還不了解主君。”


    亭內人紛紛看向李媽媽;六姑娘上前拉住李媽媽的手說道:“李媽媽可是知道些什麽,可否說說?”


    “主君其聰慧和手段從不外露,自然,我們也不能在其後議論。姑娘們隻要記得,無論何時何事,主君定會護你們一生平安。”話落,李媽媽作揖請了離。


    三個姑娘相看著,似乎明白了李媽媽的話又好似沒明白,見李媽媽行遠去,姑娘們也不多想,這會便湊到一起欣賞各自手上的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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