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蕭玉融捅了個大簍子。


    本來她是瞞得好好的,柳品玨也沒發覺什麽不對,但耐不住手底下的人出了問題。


    宗老獨子暴斃在自家商行裏頭的消息傳進了柳品玨的耳朵裏。


    柳品玨順藤摸瓜找點痕跡,就敏銳地找到了阿南的頭上,畢竟那一塊區域一直都歸阿南管。


    “這事你知不知道?那小子前腳剛在商行裏跟人起了矛盾,後腳沿著路線越過山的時候,就被人宰了丟在荒外,手底下那批貨物也被吞了,你知不知道?”柳品玨問道。


    阿南沒吭聲。


    這意思就是他是知道的,知情不報而已。


    柳品玨把證據摔在阿南臉上,“兩年!這條線被人拆分了兩年,柳氏給人打了兩年的白工,這事你敢說不知情嗎!”


    阿南連一句辯解都沒有。


    怒不可遏的柳品玨當眾就一巴掌扇在阿南臉上,“柳南!你太讓我失望了!”


    阿南一聲都沒吭,低著頭認了。


    “不是南哥……”反倒是阿南的屬下小聲嘀咕道。


    “閉嘴!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阿南急聲嗬斥。


    但柳品玨的目光已經挪到了那人的身上。


    等到蕭玉融被叫過來的時候,柳品玨已經收拾完人了。


    她下午還有琴課,連著好幾日都住在柳府。


    柳府也有她專門的房間,專門的下人,甚至還有專門的小廚房。


    蕭玉融一進來就覺察到氣氛的不對勁,一番風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阿南阿北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柳品玨的主座旁邊,雙雙低著腦袋,跟罰站似的。


    尤其是阿南,半邊臉頰都有些紅腫。


    堂前還跪著一個,看起來應該是也是柳氏的子弟,好像是……阿南的手下?


    這是怎麽了?


    是因為她前陣子把戶部尚書的長子打了?還是因為前兩天她搶了柳氏附屬家族的生意?總不能是因為她攛掇蕭玉歇抄了一個柳氏旁支的家吧?


    蕭玉歇遲疑地走近了,矮身看了一眼跪在堂前的那個人的臉,又絞盡腦汁思考自己到底是犯下的哪一件錯事兒被逮著了。


    思來想去,蕭玉融愈發心虛,決定還是主動認錯:“我錯了。”


    氣氛沉悶得可怕,蕭玉融抬眸覷了一眼柳品玨的反應。


    剛好跟柳品玨四目相對,被逮了個正著。


    “你自幼心思重,睚眥必報,你父兄慣著你,我也沒少給你收拾爛攤子。”柳品玨平緩地說道。


    蕭玉融卻覺察到他這回是真的很生氣。


    柳品玨問道:“什麽人該惹,什麽人不該惹,難不成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蕭玉融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碼事情被逮到了。


    “不是,你說的是哪一門?”蕭玉融站在下麵,愣了愣,問。


    “哪一門?你到底還幹了幾門這樣的蠢事!”柳品玨拍案而起,從上頭走下來。


    他語速飛快,強壓著怒火,“你知不知道宗老們知道此事是什麽後果?何況有宗老死了一個獨子!要讓他們覺得你不該存留於世,他們明麵上不敢動你,私底下你能死幾回?!”


    “什麽?”蕭玉融隻是愣了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了,“柳家宗老的獨子死了?”


    “不是你下手的?”柳品玨問。


    蕭玉融擰眉道:“我確實吞了那條線,但是我沒殺那個誰,我都不認識他我殺他幹嘛!”


    柳品玨上下打量她一眼,疑心未消,“真不是你殺的?整個楚樂除了你誰還敢做這種事情?瘋成這樣的隻有你了。”


    “你怎麽就認準我了?那想來是我手底下的人仗勢,我去查清楚!”蕭玉融咬了咬牙,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轉身就去準備查。


    “快去!”柳品玨看著她的背影怒聲道,“晚了我也保不住你!”


    柳氏內部水有多深,他至今都沒有完全擺平。


    蕭玉融要是真被盯上,他也不能保證自己能完全保住她。


    蕭玉融頭也沒回,快步走了出去,“我知道了!”


    阿南阿北兩個人依舊低著腦袋裝蘑菇,但也很快被遷怒了。


    “你們兩個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看著她?”柳品玨直接掀翻了麵前的桌案,“快!”


    兩個人立即衝了出去,追上蕭玉融。


    蕭玉融認真起來效率可嘉,兩個時辰不到就領著阿南阿北衝了回來。


    “我查過了,是手底下人幹的,是個小頭目,叫柳塢。他跟那個人起了衝突,懷恨在心,再加上得知了對方也是柳氏子弟,平時也素有積怨,趁著夜色在過山時把人宰了。”蕭玉融把詳細情況一一告知了柳品玨。


    這也算是柳氏內部的問題了,隻是對方借著蕭玉融的勢,又解決了私仇而已。


    她知道柳品玨雖然是柳家家主,但卻護短。


    相比起壓根不熟的柳家誰誰誰,柳品玨更護著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徒兒。


    “柳塢?”柳品玨聽到這個姓名就知道這回蕭玉融可能還被當了幌子。


    蕭玉融是真吞了柳氏的錢,但獨子被殺卻是柳氏內部的私怨。


    這事混在一起就得爆發了,複雜起來了。


    但無論如何,蕭玉融參與在裏麵的,被柳氏宗老們知道了,照樣難以容她。


    柳品玨看向阿北,“柳塢,我記得是你底下的人。”


    阿北僵住了。


    “她吞吃族中商行的線,你都知道?”柳品玨目光冷厲,顯然怒到了極點。


    阿北沉默。


    柳品玨反手一耳光抽在了阿北臉上。


    阿北被打歪了臉,卻默不作聲。


    柳品玨已經算是和善了,念及舊情。要是換了別的人,都不夠柳品玨殺十回的。


    這響亮的一耳光,阿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上午剛被柳品玨扇過的半張臉隱隱作痛,仿佛感同身受。


    “先生、先生……你別怪阿北,是我逼他做的。”蕭玉融連忙去拉柳品玨的手臂,製止他繼續發怒。


    柳品玨甩開蕭玉融的手,壓抑著怒氣,呷了一口茶,平複了一點心情。


    蕭玉融忙道:“底下人我已經處置了,隻要把事情推給山匪,不會有事的。”


    柳品玨深吸了一口氣,對阿北道:“柳北,你去處理好,宗老那邊想法子瞞過去。”


    “是!”阿北立刻轉身去辦。


    “我幫……”蕭玉融站了起來。


    柳品玨冷聲道:“你給我坐著。”


    蕭玉融又心虛地坐了回去,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敢多說什麽。


    兩個人就在那裏幹坐著,一句對話也沒有。


    除了蕭玉融偶爾悄悄瞥一眼柳品玨,二人毫無互動可言。


    直到有人通報過後,一個梳著雙環鬢的小姑娘捧著本書端端正正地走進來。


    上來就對柳品玨一個大叩拜,看起來很懼怕柳品玨,一臉嚴肅地說著自己最近的學習情況,讀了幾本書什麽的。


    柳品玨態度倒是不錯,多問了兩句。


    後邊又進來一個婦人,抱著小姑娘一起對柳品玨賠笑臉,又摁著小姑娘催促她給蕭玉融行禮。


    “這誰?”蕭玉融問。


    她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兩個人,隻知道是柳氏的人,還覺得有些麵熟。


    怪不得她,對她有用的人,她才上點心。


    柳品玨瞥了一眼蕭玉融,“沒規沒矩,是我姑母和堂妹。”


    姑母?堂妹?蕭玉融隻記得柳品玨的爹有幾個兄弟姐妹,那確實堂兄弟也不該少。


    這小姑娘看著才幾歲啊。


    柳品玨親緣淡薄,連親爹死的時候都沒掉一滴眼淚,更別提對其他什麽人上心了。


    這樣的人,心裏隻有他的大業。


    會按季度詢問自己一個堂妹的課業,不像是柳品玨會做的事情。


    可見柳品玨是真的喜歡這個妹妹了。


    蕭玉融不爽起來,接下來的不悅更是抵達了巔峰。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問:“家主大人,今日是我生辰,晚上我可不可以不練字啊?”


    柳品玨停頓了一下,平淡道:“嗯,那今日的課便停了吧,好好過個生日。”


    他又轉向旁邊的阿南,“叫小廚房給她煮一碗長壽麵,準備點好菜吧。”


    笑容滿麵的小姑娘,跟著她在柳品玨麵前有些拘束的母親離開了。


    “憑什麽她就不用學?”蕭玉融板著臉,滿臉的不虞,“我那會剛開始練,偷個懶你就打紹兗手板,動輒罰我抄書練字。”


    “她今日裏生辰。”柳品玨道。


    蕭玉融更惱怒了,“我生辰的時候你怎麽還讓我抄書?”


    她之前生辰的時候,柳品玨也沒免她的課業,反倒是因為她在生辰宴上把人丟進了湖裏罰她抄書。


    “那書是你抄的嗎?不是李堯止抄的?”柳品玨涼涼道。


    蕭玉融一時語噎,竟然無言以對。


    “她還是個孩子,你跟她計較什麽?”柳品玨頗為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我那會也還是個孩子。”蕭玉融反駁,“也沒見先生心慈手軟。”


    柳品玨蹙眉,“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說過了嗎?”


    他耐著性子說道:“因材施教,你那性子不加以矯正,如今十拿九穩是個鬥雞走狗輕薄兒,隻知道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


    蕭玉融冷哼一聲。


    這是兩碼事,本來她還沒那麽氣的,柳品玨也向著別人,偏幫別人,她就越生氣。


    “你闖了這樣的禍,我都沒說什麽,還替你遮掩,如今你倒是為了這麽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置氣了?”柳品玨覺得她又開始不可理喻,無理取鬧了。


    蕭玉融眼底陰鬱,“你倒是很喜歡她,也是我的不是,反正先生向來都偏心。”


    “我偏心?”柳品玨挑起眉梢,冷笑出聲,“行,你就當我就是偏心。”


    反正蕭玉融從小就覺得他偏心,是半點不懂他的苦心。


    他又何苦向蕭玉融解釋那麽多?


    說到底他們是師徒,他的學生多了去,他最近也真是為蕭玉融分出了太多的心神,整得他自己都覺得不太對勁了。


    也是蕭玉融太吵太鬧,叫人忍不住把關注全放在了她的身上。


    蕭玉融是他花費了最多心力的弟子,他們是師徒,也是君臣,但也僅限於此了。


    他想要的柳氏天下,跟蕭玉融想要的蕭氏天下,從一開始就是衝突的。


    “你就是從來都看不上我,厭惡我是父皇強塞進來的弟子。”蕭玉融眼尾微紅,陰沉道。


    她說:“我隻不過是垂落的金枝,關鍵的棋子。”


    柳品玨險些被氣笑了。


    那麽多皇子,那麽多天潢貴胄,他就蕭玉融這一個關門弟子,蕭玉融怎麽說出這話來的?


    但柳品玨無法否認蕭玉融的最後一句話。


    蕭玉融的位置太關鍵了,以至於所有人都會把她算進棋局裏。


    但蕭玉融也是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弟子,才剛會跳呢,就被放到他這裏拜了師。


    那時候蕭玉融才多大,粉雕玉琢一個娃娃,抱著都怕磕壞了。


    蕭玉融嗤笑:“先生怕是覺得,我倒不如還是早些病死了的好,賴活著在這世上又有何意義?反倒是拖累了你。”


    “你說的什麽話?把這些話都給我吞回去!”柳品玨眼底盡是慍怒,“越說越不像話,什麽事情值得你這樣咒自己?”


    他氣結地用手指憑空點了點蕭玉融,“你看看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


    “我做什麽都是錯,先生說得對,天不生我蕭卿卿,可才是楚樂萬古如良夜,我就是天生的禍害。”蕭玉融冷笑。


    她說著又捂著嘴別過頭咳了兩聲:“你不是……咳咳咳……咳咳!你不是早就那麽想的嗎?”


    柳品玨遞了一張帕子過去,“不是早提過了嗎?你怎麽又翻舊賬?”


    柳品玨知道蕭玉融睚眥必報,錙銖必較,但此時也為蕭玉融記仇的性子感到頭疼和氣惱。


    隻要幹點什麽事,在蕭玉融這裏就是永遠翻不了篇了。


    隻要再起了什麽事情,蕭玉融就能從頭到尾秋後算賬。


    “先生好好教導她去吧,眼不見心不煩,弟子就不礙著先生的眼睛了。”蕭玉融沒接帕子,轉身就走。


    柳品玨眉頭緊鎖,“蕭卿卿!”


    蕭玉融頭也沒有回,邁步跨過門檻。


    阿南自始至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就在旁邊裝死。


    “脾氣是越來越大。”柳品玨近乎是切齒地低聲道。


    誰家徒弟做成蕭玉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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