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豔陽高照,亭內厚酒肥肉,雙方人馬各自後退百餘步枕戈待旦,而何進卻與劉表分坐於涼亭的兩端悠閑地飲酒吃肉。


    這般場合,何進也是第一次經曆,雖不似郭老師那般屋外漫天大雪與三五知己涮火鍋的意境,卻也讓何進別有一番體會。


    “景升,往日你我在洛陽時,皆是血氣方剛,一心想要鬥敗閹宦、匡扶天下!誰知世事變幻,不覺有年,如今再度相逢,景升卻已生得滿頭白發了。” 何進情緒使然地說道。


    遙想當初,劉表能來荊州還是自己保舉的,如今敵我對立,卻是造化弄人。


    隨即何進舉起酒樽敬向劉表,並率先將其中酒水一飲而盡,仿佛老友相見一般。


    劉表出城之前曾幻想過無數種與何進見麵的場景,被對方嘲諷、怒罵、蔑視以及等等等等,卻唯獨沒有想到何進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到自己曾在洛陽時的時光,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哧溜”一聲將樽中酒水灌入喉中,劉表感歎道“哎,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回首相望、去日苦多!曾經洛陽城中無數少年郎今日皆已步入中年,而表之故人卻已所剩無多了!”隨即他將目光看向何進,神情複雜地說道“不光是劉表老了,陛下如今也已白發叢生了。”


    何進聞言,卻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往自己的酒樽裏又滿上了酒,隨即再次開口道“景升,既然你肯叫朕一聲陛下,說明你並非執迷不悟之人。如今局勢明朗,你又何必再守著這一隅之地,使天下爭鬥不休呢?若景升現在投降,朕可保你繼續為官、享一世榮華!”


    “哈哈哈哈!”麵對何進赤裸裸的招降,劉表則是大笑著回應道“荊州富有七郡,帶甲十餘萬,怎麽到了陛下口中卻成了一隅之地了?”隨後還飽含深意的向何進說道“再說若非陛下,大漢早已中興,天下又如何會爭鬥不休?”


    見劉表話中之意多有嘲諷,隻差沒有罵自己篡逆了,何進卻無意辯駁若非自己當初魂穿後設計殺張讓、逐董卓,漢室的下場隻會更慘。


    至於劉表口中的荊州七郡、帶甲十餘萬?在何進聽來則更像是一個笑話。


    首先南方四郡偏僻貧瘠,其中長沙郡更是被大乾的內應孫堅占據,而江陵正受到徐晃、李嚴等將的攻略,劉表甚至還要分出兵力去救援,至於南陽則幾乎全在大乾的掌握之下。


    如此看來,實際被劉表掌控且能對其有所作用的也隻有襄陽附近的半個南郡以及被關羽部所牽製住的江夏郡。


    所以要說荊州帶甲十餘萬,或許另一個時空下劉表巔峰時期麾下能有這麽多兵馬,但這一世,卻必然是沒有的。


    何進並沒有直接揭穿劉表的虛弱,而是把玩著手中的酒樽,意味深長地笑問道“如今大乾一統天下之勢已成,朕之所以還開口相勸,並非是取不得這荊州,不過是不願雙方士卒、百姓再有無謂犧牲罷了。莫非景升真的已經年邁到看不清如此大勢?還想要負隅頑抗、以卵擊石嗎?”


    “哼!”配合著何進的話語,典韋冷哼一聲怒視劉表,凜冽的殺意瞬間彌漫整個涼亭,看那架勢劉表若再敢拒絕他便要將其當場鎮殺!


    “哼!”同樣一聲冷哼,卻是手握刀柄的劉磐,他亦怒視著典韋,並不自覺向前跨出半步來到了劉表的身側,像是在告訴典韋,若其敢直接對劉表出手,他劉磐必也不會對其手下留情!


    一時之間,雙方的氛圍驟降至冰點,仿佛再有任何一點刺激便有可能直接引發刀兵衝突。


    而不遠處的雙方兵馬似乎也察覺出了亭中異樣,雖不清楚剛剛還看起來頗為融洽的氛圍為何會急轉直下,但趙雲、張允還是悄悄吩咐了各自的士兵,一旦見勢不對,便跟隨自己衝過去救人、殺敵。


    麵對這般緊張的局麵,何進心中卻是波瀾不驚,不光是因為穿越以來他本身就沒少經曆戰場殺戮,也是因為他完全相信一旦衝突發生,在這個僅有四人的涼亭之中,典韋絕對可以護住自己周全。


    且隨之趕到的由趙雲所統帥之精騎更完全有能力擊潰張允所率領的同樣數量的荊州兵。


    可以說如果何進不講武德,現在就下令典韋動手,那雙方刀兵一起,還真不是沒有可能就這樣直接將劉表擒住,隻不過勝券在握的何進不願如此做罷了。


    於是他微微抬手,示意典韋稍安毋躁,隨後又飲了一樽酒,玩味地看向劉磐,眼中盡是輕蔑。


    “退下!”劉表見狀頓覺麵上無光,也抬手不耐煩地示意劉磐退到了自己身後,雙方緊張的氣氛隨之得到了些許緩和。


    這時劉表才就何進剛才的問題作出回答“劉表乃是漢臣,今大漢蒙難,表又豈能輕言降敵?且如今樊城雖然被圍,可我荊州占據大江天險,水師更是天下驍銳,陛下口中之大勢,不覺得言之尚早了嗎?”


    無論是罵何進廢漢立國也好,還是標榜自己漢臣身份也罷,何進都不會當真,若真把劉表當作大漢的忠臣看待卻是把他想的高尚了。


    說到底,劉表隻不過是認為自己手中還有籌碼,抱著一絲僥幸心理覺得何進暫時拿他也沒有辦法,想要抬高身價罷了。


    某種程度上,這就跟當初大乾兵馬還沒過江時的陳溫心態差不多。


    隻是,他若不提水軍還好,這一提吧?何進更覺得好笑,眼中亦閃過一絲戲謔之色,自顧自地說道“畢竟幾人真得鹿,不知終日夢為魚,景升不會真把自己當作大漢的死忠了吧?”


    就在劉表聽的似懂非懂之時,何進從懷中取出一封密信輕輕放置於案上,此正是蒯氏兄弟與蔡瑁聯合署名的投誠狀。


    某種程度上說,何進邀劉表過江來到這樊城之下會晤根本就是一場精心策劃的算計。


    因為蔡瑁已經投誠的緣故,使得如今連接襄陽與樊城的江麵上看似都還是荊州的水軍,卻其實早已換了內核,成為大乾的獵犬了。


    劉表一旦過了江再想回去?那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所以從劉表來到樊城的一刻起,何進就已經吃定他了,耶穌來了都救不了他回襄陽,這話是蔡瑁說的!


    何進隨手將密信向前輕輕一推,目光炯炯地看向劉表,示意他自己取去一觀,並自信滿滿地輕笑道“無論荊州是一隅之地也好,七郡之土也罷,現在都已與你無關了,景升,人還是要認清現實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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