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氏120度的暑天之下,掘壕仍在繼續。持續三個月,腰骨有反應了。早上起來時,就好像隻有腰骨留在了毯子裏。肩脖上鼓起了從未見過的、難看的肉塊。手上的水泡破了好幾次,長出了新皮,變得硬硬的。士兵們的活兒似乎沒有盡頭地持續下去的了。挖完了有陣地的山,便開始挖起了與相鄰的山之間的又長又深的交通壕。或者說不定將相鄰的山挖成有陣地的山那樣。


    澤山像往常那樣,與搭檔的杉田在山崗背後小徑上走時,準尉從下麵登上來。


    “澤山。”準尉喊道。


    “到。”


    “你在地方上的時候,是個棒球手對吧?”


    “是的。”澤山答道。


    “坐下吧。”準尉對杉田也說道。


    “大隊說要搞中隊棒球對抗賽。大隊長知道你的情況。他說要看一看。從明天起各中隊練三天,第五天比賽。今天晚上點名的時候會公布中隊的棒球健將,你心裏有數。”


    “是!”


    “就這件事。在這期間,杉田你和其他人搭檔。”


    “是!”杉田也答應道。


    愛聳著肩的準尉消失在陣地那邊的時候,澤山三千夫心想,難道自己此時此地已失去拒絕準尉或大隊長的命令的權利了嗎?


    澤山在聽到“去打棒球”的命令時,不感到高興,反而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這是為什麽呢?


    如準尉說過的,當天晚上,本周值日的下士官便宣布了十二人棒球隊的姓名,他們都要離開崗位。不知從何處弄來了皮手套和合指手套,這十二名士兵從翌日起便在山背後的平地上練習。這十二人中,有兩個是下士官,。其餘的是士兵。被選作澤山的捕手的,是一個三年兵,八王子的織布作坊主的兒子。最初,澤山每投一球之前都先行禮致意,但這個叫田川的三年兵水平不差。不過,澤山在頭一天就已經明白昨天從準尉處聽到這件事時,自己為不安所籠罩的原因了。他沒有感到肩頭的疼痛。但是扔球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他曾想,是因為投軟式球的原因嗎?但顯然不是。整個右手有輕微麻痹之感,無法除去。令人覺得好像發麻就是通常的狀態。他忘記了投球。軍靴在紅土上滑行。捆著綁帶的腳也頗奇妙。軍靴不能像釘鞋那樣,正中間可折。綁腿太束縛膝部。到了晚上,澤山將這些問題告訴了杉田。


    杉田說:“因為這裏是軍隊啊。”然後他又這樣說道,“與其擔心這些,我倒擔心另一種情況。我聽那些老兵在說,澤山還打什麽棒球哩,比賽結束之後非給他鼓鼓勁不可。”


    “欲罷不能了嗎?”


    “你掉進陷阱裏了。”


    事情果如杉田所言。即使周日舉行的棒球大賽的成績,未如在場觀戰的大隊長所預期的那般輝煌,自然也不是普通一兵的澤山之罪。比賽場上取得好成績的是了解軍隊的人,發揮出色的是早已穿慣了軍靴者。當大隊長眼見澤山遭到五次猛擊時,未等結束便離席而去。澤山很覺得不可思議:怎麽每天都和自己一樣挖洞抬泥的老兵們,能夠自如地運用身體、揮棒、狂奔飛跑。澤山的中隊慘敗。但是,這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當晚,澤山被幾個沒有加入棒球隊的老兵痛毆,第二天幾乎爬不起床。澤山一邊挨揍時一邊心想,元凶並木是這群蠢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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