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點了點頭。


    隨著青梨描述,她眼前大致描繪出了那些場景。


    想起那男子眼底的生機盎然,阮江月扯了扯唇:“他倒是能隨遇而安。”


    他都忘了前塵往事,不知自己身份,不知是否還有親人夥伴了,卻是一點都不著急的模樣。


    對自己這個陌生人,他並沒有多少懷疑,隨意信任。


    讓他扮做她哥哥,他也欣然答應,還很是上心、入戲,完全是一幅樂於助人、報答救命之恩的模樣。


    隨意,卻又真誠。


    這樣的人……


    如果他不是奸細,不是別有用心的話,倒是個妙人。


    隻是如今阮江月因命不久矣,心境早已變了,這點滴的雜亂思緒不過是在腦海之中隨意的一閃。


    一個小婢女快步而來,“二夫人在鬆風院待了大半個時辰,回去自己院中,便請了二房的公子去說話。”


    阮江月問:“她先前不是看過沈夫人走了嗎?”


    “是走了,後來小姐又讓人去請了二夫人過去呢。”


    阮江月眸子微眯。


    二房的張氏和趙氏雖是妯娌,同在沈府生活,但背地裏相互看不順,情分很一般。


    如今這節骨眼上,趙氏腰痛的臥床起不了身,竟還單獨叫張氏過去說話?


    稀奇。


    青梨遣退那小婢女,朝著阮江月時麵露憂色:她們會不會計劃著怎麽對付小姐?


    “十有八九是。”


    阮江月指尖微動,撥的茶盞碗蓋晃起來,叮當脆響,“我的私產、我威北將軍女兒的身份,對沈家都有用。


    我在他們的眼裏,是一頭可以永遠供養沈府的肥羊。


    她們怎麽可能輕易放了我?


    原想著讓沈長青勸我,結果沈長青反倒叫嚷著要主持和離……現在她們怕不是要出些陰損招數,讓我不得翻身了。”


    青梨滿麵怒色:這些狗賊、臭不要臉蛀蟲、天殺的混球……也不知道她們打算做什麽?這叫我們如何防備才是?


    “不管他們打算做什麽,總會出招。隻要出招就有苗頭……”


    阮江月眯著眸子思忖片刻,吩咐:“梨兒姐,你等會兒帶個人去,把沈熹捆了藏起來,或許用得上。”


    深宅大院,對付女人最快準狠的手段,便是清白。


    她猜,趙氏和張氏合謀之事必定與清白有關。


    不管她們如何出招,她都會讓她們後悔來招惹她。


    ……


    傍晚時陰了天,夜深之後天空之中陰雲依舊密布。


    以至天上不見星月,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青梨帶著人摸進了沈熹的院子裏,將人迷暈帶出去,藏在了府上一處廢棄不用的地窖之中。


    她悄摸著回到了梧桐院,打算要和阮江月稟報。


    卻進到房中後,整個人猛地定住腳步。


    房中無人!


    青梨快速將屋子裏查看一遍,發現桌案上放著一封信。


    信已被展開。


    青梨亮起燈快速看過


    信上說——


    要阮江月子夜時分前去假山石林赴約。


    他可以幫阮江月順利和離出府。


    還說他知道威北將軍夫人為什麽遺棄阮江月,問想不想知道。


    信上並沒有落款。


    從筆跡上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


    現在阮江月不在房中,怕是已經前去赴約了?


    青梨臉色發白地捏緊了那封信。


    趙氏和張氏商議著要對付小姐,這信十有八九就是她們設的陷阱!


    縱然自家小姐很是厲害,但現在是孤身前去,實在讓人憂心。


    青梨在屋中停留片刻,快速將信收起,夜行衣也沒換,重新隱入了夜色之中。


    她已隨著阮江月在沈府三年。


    對於府上的一切,她都十分熟悉。


    乘著夜色,青梨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假山石林外邊,遠遠看到有兩個家丁打扮的人在那兒守著。


    左右踱步查看,十分謹慎。


    青梨沒有靠近,從後麵繞了過去。


    跳入石林走了幾步,她聽到了阮江月的聲音:“所以你並不知道威北將軍夫人為何棄了我?”


    一個男人笑了起來,聲音輕佻:“嫂嫂說笑了,我又不認識威北將軍夫人,怎麽知道她為何不要你?”


    青梨雙眸睜大,臉色鐵青。


    她認得這個聲音——是二房的沈斌!


    石林之中,沈斌緩緩走近阮江月麵前,勾唇笑道:“嫂嫂……嫂嫂美貌惑人,我每次看到你都走不動道。


    你這樣的美麗,沈岩卻不知道珍惜,到現在都沒和你圓房,真真是暴殄天物。


    不如讓我來疼疼你吧,你成婚三載都不知道做女人的樂趣,實在是太可憐了,我真的不忍心。”


    阮江月旋身躲開,“是你娘和趙氏讓你來的?”


    “還有力氣躲?”


    沈斌詫異地挑了挑眉。


    他在進假山石林的路上點了迷魂香。


    阮江月從那通道走過來,嗅了不少,按說早該軟了身子……


    沈斌瞅著阮江月,斷定她是在強撐。


    如今的阮江月與他來說就是砧板上的魚,翻不起浪來。


    沈斌倒也多了幾分耐心似的,好脾氣地說道:“不錯,她們知道我對嫂嫂魂牽夢繞,所以要成全我。”


    “我若和嫂嫂成了好事,便可娶了嫂嫂……嫂嫂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你,你便從了我——呃!”


    沈斌話音未落,猛然間身子一抖,直挺挺地朝後跌了過去。


    阮江月柳眉輕擰——


    她才要出手,有人先了她一步。


    躲在暗處的青梨也有些傻眼。


    她也正打算出手,但沒來得及。


    主仆兩人警戒起來,甚至各自摸上了兵器準備隨時應對。


    伴著淺淡的衣袂之聲響起,有人輕飄飄地落到了阮江月的麵前。


    阮江月立即抽出袖中匕首朝那人刺去。


    那人反應敏銳,空手入白刃,將阮江月的手腕控製,推著她後退。


    阮江月立即提膝,速度又快又猛。


    那人陡然彎腰,手捂下身,悶哼之聲俱是痛苦之音,“是、是我、是我啊……”


    與此同時,又有一人落下,壓低聲音道:“小姐!”


    是青鴻。


    那麵前這個男人應該是——


    阮江月抬眸看去。


    她在黑暗之中已經許久,適應了光線。


    這一抬頭雖不能完全看清他的長相,但他那雙清澈灼亮的眸子,阮江月不會錯認。


    是“阮星瀾”。


    他麵龐有些扭曲,額角上掛著鬥大的汗珠,很是痛苦。


    可見阮江月方才那一下力道十足,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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